第七章    小說（下）

　　五

　　看了三小時的聊天記錄，像似在看一部言情小說一般累人，還好趙曼是一個毫無心計的女人，所以記錄都在電腦上。

　　張翔一臉陰沉，喃喃道：“沒想到，怎么會這樣。”

　　我剛想開個玩笑，又突然想到張翔的報復，知趣的說：“正如口供里說的，趙曼喜歡有情調的男人，而在她眼里皓陽只是個空虛的幻想家，皓輝這種有實際行動的才是真正吸引著她。”我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張翔還是沒說話。

　　“不過目前，這和案子也沒太大關系，這只是倫理問題。”張翔抽了抽鼻子，“額，我想說，就目前而言所有人都沒有完美的不在現場證明，但是同時所有人也都沒有殺人的動機。”

　　“針筒的事，你怎么看？”他終于開口了。

　　“個人感覺，如果我是你妻子，就不會用這么有代表性的東西去殺人。”

　　“你是指陷害咯？”

　　“嗯，有可能，而且既然兇手有戴著手套，說明他是第三個碰照片的人，否則沒必要。關于安眠藥呢，在你家似乎有很多，都是美櫻拿的。兇手可以輕易拿走一瓶哦。”

　　“是美櫻帶回來的，有段時間岳父神經衰弱，就依靠安眠藥才能勉強睡上幾個小時。”

　　我又是一個大哈欠。

　　“你先去睡會兒吧，看你眼淚都打出來了。我想順著趙曼的線索找下去，還有，你找到的晚些告訴張群麗。”

　　“嗯，知道，走啦。”我伸手擦去眼角鱷魚的眼淚，也許真的該睡會兒了。

　　這幾個晚上，我一直都在做同樣一個夢，夢的內容很單一只是大家一起在笑，只知道有好多人，但都看不清臉。那笑聲是那么熟悉又陌生。

　　“叮叮叮。”“天哪！”我一聲咒罵“才睡了四個小時啊？”

　　“喂？”

　　“線索斷了？”

　　“我說吧，兩者沒關系。”

　　“不是,趙曼死了。”

　　5.5

　　我被送進了孤兒院，那一年我15歲。我和那里的孩子不合群，雖然他們都很可愛，卻只是纏著我要玩警察捉小偷，不用說我總是小偷，他們總是警察------一大群警察。

　　我更喜歡坐在墻角，看著阿姨給弟妹講故事，從某一的角度看上去，她的眼神很像媽媽的樣子，還是說女人講故事的時候都一個模樣？

　　有一次她曾笑著問我以后的目標，我看著她的眼睛。我喜歡她的眼睛，因為沒有同情，沒有鄙夷，她是真心地把我看成她的孩子，也是唯一的一個這么做的人。

　　我看了看遠處的天，說：“我想像遠處云般自由，自由就好了。”她愣住了，眼睛的笑意轉為慈祥，那種我在書中才看到過的神情。

　　她走過來，伸手緊緊抱住了我。我閉上眼，在她懷里我輕輕喃語道：“我想和你在一起，有像你一樣美麗的媽媽。”

　　永遠也忘不了16歲的禮物，阿姨，哦，不是。媽媽把出院證交到我手中，微笑著拉著我的手，來到了我的新家。她蹲下身小心地看著我，“我以后就叫你藍好嗎？我希望你就是那藍天，可以永遠擁有自由的云朵。”我輕輕點了點頭，在她臉上輕輕親了一口。

　　她抱著我，開心地歡笑。

　　“謝謝你媽媽。”

　　六

　　我匆匆趕到醫院，張翔坐在太平間的門口。

　　“老手法,難道是連環殺人案?他還想殺多少人啊？”他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小陳也垂著頭，在那里嘆氣。

　　“你嘆什么氣，快說情況啊。”我拍了小陳的腦袋。

　　“是,是,死者趙曼,在今天18點40分被發現死在自己借住的房間內,發現人也就是我和張隊。我們是約好相見的,死因還是注入安眠藥,死者身上還有照片。死亡時間大概在14點到19點，沒有發現人證。”

　　“那指紋呢。”

　　“嗯？指紋？不是連環殺人嗎？還沒有送去技術課呢。”

　　“廢什么話啊，快去啊，你難道不覺得很怪嗎？”

　　張翔猛地站起身注視著我。

　　“若是趙曼身上有照片,那一定不符合殺手本意。”我頓了頓。

　　“那是董家年輕時的全家福，當時還根本沒有趙曼啊。”

　　“也就說兇手一定是董家本姓的人，殺的也是董家的人？”

　　“嗯，這就是我對照片的理解。”

　　“那這次的兇手會是誰呢？”

　　“張群麗。”

　　“什么？不可能。她明明不是讓你調查了嗎？”

　　“如果說她早就知道，而只是希望我調查出結果后，她與我一起去找趙曼，然后發現趙曼死在家中，不是更能替她洗脫罪名嗎？當初她讓我進行調查時，我就懷疑，明明皓輝都死了，還為什么死纏第三者干嘛？這種時候明明應該為死去的丈夫難過。這種反常讓我很不舒服。”

　　“都怪你啊，什么抓小三的介紹。”

　　“就算我不去，她也一定會找別人為她證明的，而她只是沒有想你們竟然會和趙曼有約在先。”

　　“可說來趙曼和張群麗也沒利益糾紛了，那為什么張群麗還要下手？”

　　“唉，這就是愛她的愛情，是眼里容不下任何人去阻礙她的愛情，你說她為了支持皓暉一個別人都不看好的公司，還向娘家借20萬干什么?”

　　“為什么？”

　　我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她的愛是真的，只是已經變了味，你不懂的。”

　　“你就懂？一個結不了婚的老男人？”

　　一小時后

　　“出來了，出來了！”小陳滿臉通紅地跑來，“照片上有張群麗的指紋，針筒也是。”

　　“走吧，去問問他，是誰給了她殺人的計劃。”

　　“什么？”

　　“很明顯，張群麗的殺人計劃太粗糙了，一個能想到利用我做人證的女人，怎么會不想到拭去指紋這種東西，還有照片一個外人是不可能拿到的，所以也就說我們現在還全在真正兇手的棋盤上。”

　　醫院搶救室外

　　“怎么會這樣？”張翔幾乎要氣瘋了。

　　“我也不知道，看見麗姐無神地走進房間后，我擔心就跟了過去。”小露也快哭了出來，這些天她很不幸，目睹兩起命案：一起他殺，一起自殺未遂。

　　醫生從病房出來，看了張翔，搖了搖頭。“你們別進去了，安眠藥不是什么大事，因為是藥丸服用，經過洗腸已經沒事了。可是在服藥之前她一定受過什么刺激，精神上處于不穩定狀態。”

　　“不穩定？怎么個不穩定？”

　　“她瘋了？”

　　“天哪，真直接。”張翔滿臉失望，看見病房那頭的張群麗，躺在床上淌著口水在傻笑。

　　“一定是仇恨蒙蔽了她，她其實根本不敢殺人，所以才再那樣。”我用力拍了拍張翔。

　　“這回又是重新開始嗎？”

　　“不，不是。通過她讓我反而有了些想法。”

　　6.5

　　飯桌上，“媽媽。”我停下筷子，“你的生活方向是什么？”當然是好好把你養大，看到你成長。

　　“不，不是，我是說精神上的，是喜歡過去，還是現在，還是未來呢？”

　　“傻孩子，你說呢？”

　　“我不知道，我既有點想到以前媽媽爸爸在一起的時候，又很喜歡現在的媽媽，對未來，說不定我也有一個爸爸呢！我都有一些喜歡。”

　　“那就都喜歡唄。”

　　“可是你不是說，真愛永遠只有一個嗎？”

　　“那就看你啦，你要有信心創造未來，那你就追求、并相信未來。如果你深愛現在，那就好好珍惜、努力把握。如果你留戀過去，那就努力把未來和現在變成過去的美好。”

　　“哇，那你相信什么呢？”

　　“現在，因為現在我有你。”

　　七

　　二小時后

　　我站在客廳，看著眼前的四個人。張翔站在我一邊，默不出聲。張群麗和趙曼的一病一死又給這個本來脆弱的家庭一絲哀傷和震驚。

　　“好了，我想說，我知道兇手是誰了。”

　　眾人都看向我，我不喜歡出風頭，但是難得能出，又何樂而不為？

　　首先是照片。一張陳年老照片放在死者身上為什么？因為兇手是個選擇過去的人，而他殺人的動機也就是為了回到過去。

　　我想母親的話如果你留戀過去，那就努力把未來和現在變成過去的美好。可是你選錯了方法，即使你的本意并沒錯。

　　皓輝的現在讓兇手無法接受，而她做的就希望皓輝可以變回來？天真的他哪怕不惜殺了他而兇手選擇的工具是安眠藥針筒，在這個家中很常見的東西。為什么呢？在我看來就是為掩蓋身傷是吧，支華阿姨老人在那里正襟危坐笑著看我，“哦？年輕人怎么說？”

　　“用針筒使人第一反應便是你和美櫻。可是美櫻只負責注射而多余的針筒也都在你這吧。然而警察在第一反應后會立馬否定自己，因為哪一個兇手會這么傻去用一件可以證明身份的工具去殺人呢。所以就在潛意識里把你作為被陷害的受害者，而排除你也正是利用這一思維漏洞。照片也是如此，你只要戴上手套將你昔日的指紋有一定程度的抹去，也就會給人留下兇手一定別人才會戴上手套作案，而你的不在場證明也是顯得如此無力。小露在照顧你的那段時間有一大段空白，那天他竟然睡著了。一個照顧你多年的女傭會睡著這是為什么？不錯，是你為她下了安眠藥，然后在她睡著后去了書房找到皓輝。你……”

　　“不可能！”坐在一邊的美櫻突然瘋狂了起來，“翔，快說！快告訴藍媽不是兇手！媽媽你說呀！你不是兇手！。”

　　老太太搖了搖頭，看向我。狡猾地笑道“那趙曼呢？她死的時候我還在房間睡覺呢，你知道當時這家到處是警察。”

　　我聳聳肩，心里暗想這老太婆真是會演戲啊。

　　我剛想開口，美櫻如遇救命稻草“對啊！媽有不在場證明。再說照片，照片沒趙曼媽沒有必要殺趙曼啊。”

　　聽了這么這么久，終于聽到我要聽到的那句話。我微笑著看向美櫻。

　　張翔蹲下了身痛苦地抱住了頭。

　　美櫻愣在那看了看我，又轉向老太太，又轉向張翔，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下癱坐下來。剩下皓陽和小露一臉困惑。整件事件至始至終我們都沒有想到趙曼身上的照片和連環殺人。

　　“為什么要殺人我想聽聽你的說法。”我看著美櫻。

　　“呵呵，你們竟然騙我。就像你說的，我愛我的家人，但是只是過去的家人。那時候爸爸沒錢但是我們可以天天在一起，我們可以每夜讓爸爸給我們玩騎馬還可以聽媽媽給我們將故事，家小可從來不失溫情。可是自從爸爸創業成功，房子幾經買賣大了好幾十倍，但人呢？爸爸開始尋花問柳害得媽氣得血壓始終高居不下，哥哥自從有了爸的公司天天忙著規劃做預算，弟弟也是為了和親哥哥競爭四處借錢勉強開了一個公司。隨后他變得現實勢利張口閉口就是什么成功成才。你們有沒有想過媽又沒有想過生活難道只是為了這些嗎？”美櫻有些激動，沖著哥哥吼了起來。

　　“原本我是勸弟弟放棄的，但是我失敗了，我不得已殺了他。以前群麗來找我訴苦說皓輝有了外遇，還是趙曼。我就唆使他去恨哥哥，說真是哥哥只顧幻想未來而使趙曼變心的，然后我又把我想好的計劃告訴他讓她去殺哥哥，可是這個傻瓜卻用這個方法去殺了趙曼還放上了照片。呵，難道是天意嗎，當然我也不會茍活。本想等哥哥死后我再自殺去另個世界重新開始而已，媽媽的身體應該過不了多久也會下來和我們團聚的。”

　　“夠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害死了多少人？趙曼、張群麗不都是因你這種自私的想法被奪去了后半生？你僅想你的幸福可別人的呢？我的呢？你又沒有想過！”張翔突然吼了起來，這苦悶我知道憋了太久。美櫻傻在那里。

　　“呵，人都死了，后悔有什么用。說，這就是你說的生活嗎？你只會捉賊，除了工作你也不是也沒為別人想過。”張翔痛苦地轉過頭去。

　　因為愛嗎？我看著美櫻那張因為激動而通紅的臉，突然有一種同情的感覺涌上心頭。她并沒有錯，每一個人都有選擇生活的權力。但錯的是方法。即使她再怎么留戀過去的家，她卻一味將自己的留戀強加于他人頭上。愛成了痛苦，親情成了掙不脫的負擔，把她一步步壓上了不歸路。

　　我看向張翔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也許他該試著去接受事實這個本不應發生的事實大家都沒有錯只是選擇了一個不同的方向

　　我回頭示意小陳上去給美櫻上銬。小陳慢步來到美櫻面前，抽出腰間的手銬，彎下腰給她拷上。

　　彎腰瞬間，我看到了小陳腰帶上插著的槍。我突然害怕地意識到什么，想上前把槍拿出來。

　　可是已經晚了。美櫻瘋狂地推開手銬伸手拔出了槍。在她舉槍的一霎那，我在想她會殺誰呢。她哥哥？還是張翔或是自盡？張翔沖我大喊危險。

　　然后我發現我錯了。

　　她黑丫丫的槍口指著我。

　　“我的15萬。”在這一瞬間我竟然想到了錢。

　　我看著美櫻摁下了扳機。并沒有我想象的痛苦，我身體向后仰，耳邊充斥著各種噪音。有子彈打破花瓶的，還有從我身邊擦過的風聲，還有小露瘋狂的尖叫聲。

　　噢，是的，我討厭噪音。

　　安靜在我重重倒下后重新回來。我身上很痛，是被壓得很痛。

　　我中兩顆子彈。一顆在肚子，一顆在腿上。

　　張翔擋住了剩余打向我的子彈。很多，很多，數不清。

　　7.5

　　一個小時前老太房里。

　　“請您幫我們演出這場戲。”我看著老太太有些哀傷，她不得不在兒女中找到兇手

　　“好的，能告訴是誰嗎？”

　　“美櫻。”

　　“那直接抓就好。為什么還要我這老太婆？”

　　“因為我沒有證據。一切還要她親口承認。”

　　“是嘛。我看見老太太盯著我胸口的玉，我媽媽送我的玉。”

　　“這個老古董了貌似說開光。”

　　“嗯，是這樣啊。”老太又閉上眼休息。

　　回到車里。小車正在駕駛位上看到我們一臉興奮，“張隊，怎么樣？”

　　張翔沒看他，冷冷地應了聲。

　　“等會兒用不著搶。”

　　“所以借玩玩吧。”

　　“哦。小心點別走火。”我吃驚地看著張翔隨手把槍給了小陳。

　　“這不好吧.……他……”

　　“你這事確定嗎？真是她？”

　　“應該是吧。希望不是……”他轉頭看向窗外的天，深邃而又陰沉。

　　八

　　一個月后我出院了。肚子的那顆子彈卻永遠地留了下來。

　　在醫院的一個月，我想了很多很多。關于媽媽關于張翔。

　　媽媽被葬在一個小公墓。里墓前我看著媽媽的照片依稀還記得她死前依舊在歡笑抓著我的手，輕輕摸去我的淚，告訴我她有了我很開心。

　　我問她想不想回到過去，她卻搖了搖頭，“回不去的，就別想了。”

　　“是啊，回不去的就別想了。哦，對了。媽，我想了很久其實無論是未來還是過去或是現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身邊、在我心里。”

　　8.5

　　我是失敗的母親。先是拋棄孩子和丈夫，再婚后又目睹家人如此相待。我真是失敗啊。

　　那天我看到藍的玉，我發現原來他竟是我當年拋棄的孩子，他竟然能夠長大成長也能活得這么開心應該明白了很多事吧。

　　我在很久后才明白，在追逐夢想的路上我失去了太多太多，失去了本應該幸福的家，失去了兒女，失去了親情，這就是我追求的真正目的嗎？

　　那個孩子恨我嗎？這是我這幾十年來一直放不下的。

　　但看著他脖子上始終未拋棄的玉，我真的好開心也許這是對我這失敗的母親最好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