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見面

　　盡管這個冬天沒有下雪，圣誕節還是快要到來了。冬天的寒冷告訴我們，沒錯，這是冬天。沒有雪的冬天，依然是冬天。圣誕節的前一天被稱為平安夜，具體因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和耶穌有關。不過這和我也沒有太大關系，隨波逐流就可以了。

　　“平安夜我們互送蘋果怎么樣？”圣誕節的前幾天蔡小菜就對我這樣說。我也欣然答應了，能收到蔡小菜的蘋果是我最開心的事情。

　　冬天的白天很短，五點多鐘的時候夜色就已經降臨，提示人們馬上就要進入黑夜。蔡小菜發短信說讓我去操場，我到的時候蔡小菜已經立在那里，灰天枯枝，寒風撩起她的頭發，她緊了緊圍巾，把手插進口袋里。看到我后，不顧著寒冷高高的沖我招手。

　　她的手里拿著一個蘋果。而我卻什么也沒有拿。

　　“嗯，給你，不過沒有包裝，因為我覺得我們的感情不需要包裝。”蔡小菜有理有據的對我說。

　　“謝謝。”我真的很感謝蔡小菜，因為這是我記憶里收到的第一個蘋果。

　　“今天你一定收了不少的蘋果吧？”我說。

　　“沒有，我都給他們說了，祝福一下就可以了，沒必要花錢買蘋果。”

　　蔡小菜并沒有提及我答應送她蘋果的事情，當時我也沒有提及。后來我才覺得我是多么的可笑，就因為不知道該怎么說，所以放棄了一個承諾。蔡小菜也沒有表現出不高興，這讓我很不自然。

　　仔細想想，蔡小菜還從來沒有真正的生過我的氣。

　　那個蘋果很大也很紅，是我見過最好看的蘋果。光是看著就讓人不忍下口，我心里一直在想蔡小菜有沒有生氣。盡管知道她就算心里生氣也不會不理我,她就是那么的寵溺我。

　　回去的時候我正好碰到了林風，我問他：“林風，你送蔡姐蘋果了嗎？”

　　“我送她蘋果干什么？”林風很自然的說，“我和她關系又不好，再說了，那么多人送她蘋果就算我送了也不知道他會扔到什么地方，還不如不送。你一定送了吧？”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林風，如果說我沒有送他一定會很驚訝吧。我知道林風一直還喜歡蔡小菜，只是不能再說出來。

　　隨后蔡小菜又碰見了林風，憤憤的問他：“你為什么沒有送我蘋果？”

　　林風很納悶的說：“蔡小菜，我為什么要送你蘋果？我們現在已經分手了哎，好吧，雖然還是朋友，但是那么多人送你蘋果，你覺得我送給你蘋果之后你還能記著它嗎？”

　　“那你也不能不表示一下呀？真是看錯你了，不然朋友也不要做了。”

　　“好好好，我錯了行不行，要不然我現在給你買去吧？幼稚不幼稚。”林風說，“在你之前小豪也問我有沒有送你蘋果，表情有些不對，你們是不是怎么了？不過你們感情那么好應該不會怎么吧？”

　　“本姑娘不需要了，謝謝你的好意，哼。”蔡小菜扭頭走了，然后又轉身對林風說，“你放心，就算我們怎么樣了，我和小豪也不會怎么樣。”說完大步的走開了。蔡小菜真的很不舒服，感覺會送自己蘋果的人卻一個也沒有送，不讓他們送的卻都送來了。蔡小菜知道自己沒良心，人家送她蘋果還抱怨，可是這真的讓她很失落。

　　在大人們的眼里，學生時代的感情根本沒有愛情。在他們眼里，我們所認真做的一切都只是玩鬧，都一定會被否認。可大人們，你們可知道，愛情是從來不分時間地點，更不分年紀的。

　　“蔡小菜小姐，怎么了？一臉失落的樣子。”許世像變了魔術，突然出現在蔡小菜面前，把她給嚇了一跳。

　　“許世？”蔡小菜有些驚訝的說，“好長時間沒有見你了，你去哪了？我還以為你轉學了。”

　　“轉學倒沒有，倒是轉了幾次醫院。”

　　“啊！你怎么了？”

　　“出車禍了，差點就見不到你。”許世帶著溫柔的笑說。

　　“現在不要緊了吧？怎么就沒有聽說呢！”寒風吹割著大地，許世的臉白的就像一張紙。蔡小菜承認他平時也挺白的，但今天卻超越了以往，除非他用了美白的什么東西。蔡小菜有些心疼了，想用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龐，治愈他所有的創傷。她壓制住了心里的騷動，她已經不愛他了。

　　“嗯，不要緊了，不過醫生還要留下觀察一段時間，我是偷偷跑出來的，為了這個。”說著許世拿出了包裝精致的蘋果，說，“送給你。”

　　“就為了這個啊！你多大了還這么孩子氣。”蔡小菜接過蘋果，說，“好啦，我收下了，你趕快回去吧。”蔡小菜的心又酸又痛，她好不容易堆砌成的高墻，正在慢慢的崩塌。或許她偷工減料了。

　　“剛來就趕我走呀，真沒良心，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來的。”許世有些不滿，蔡小菜看著他，高高的抬起了頭。她的眼眶里有淚水。

　　“所以我讓你趕緊回去啊，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可擔當不起。”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許世說，“倒是你，剛才看到你的時候怎么一臉失落，我認識的蔡小菜臉上可不存在那種表情啊！”

　　“誰沒有個失落的時候，不要多想了，你趕緊回去吧。”蔡小菜催促。

　　“不說我就不走。”許世一副無賴的樣子。

　　“好啦，我說還不行嘛。”蔡小菜拿他沒轍，“其實也沒有什么，就是小豪沒有送我蘋果我在想為什么，大概他忘了吧，沒有什么，是我多想了。”

　　“你和李小豪的感情那么好，是怎么認識的？”許世一臉的好奇。

　　“說起來有些巧合。先是在很遠的地方見過面說過幾句話，我當時想彼此不過于是對方的過客罷了。只是沒想到又在學校碰到，后來知道他是一個孤單的人，就常去關心他。然后就慢慢熟識了。”

　　“是憐憫嗎？”

　　“不是。”蔡小菜立即回答說。

　　“不是憐憫那是什么？”蔡小菜卻回答不上來了，難道她對李小豪的感情真的就只是憐憫嗎？

　　“是什么不重要，我只知道他對我很重要很重要，就像我的家人一樣。所以，請你不要破壞我們的感情。”蔡小菜明顯的生氣了。

　　“不要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想說，他或許會這樣想的，難道不是嗎？正因為你對他這么好，所以有些話他才不好意思跟你說。”

　　“什么話？”

　　“以后你會明白的。”許世神秘的說。

　　“不說拉倒，我還沒興趣知道呢。好啦，你趕緊回去吧，聽醫生的話好好在那里養傷。”蔡小菜說著把許世往前面推。

　　“嗯，那我回去了。”許世停下，低頭看著蔡小菜，“我在南山醫院，602病房，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不介意你過去看看我。”

　　“好，我知道了！”

　　許世走后蔡小菜在反復想他說的話，她敢肯定那感情不是憐憫，但那是什么她也說不出來。還有，李小豪會有什么話不好意思給自己說呢？有時間得好好的問問他。不過，總算是有些釋懷了！

　　圣誕節這個西方的節日，雖然沒有像中國傳統節日一眼放假，但是學生也很重視，老師于是順著學生的心意也很重視。每個班級都在為晚上的晚會準備著，張燈結彩。校園里洋溢著圣誕節的氣息，如果人緣好的，那一天可以收到很多人的祝福，蔡小菜就是這樣的人。

　　圣誕節那一天天空雖然沒有飄著雪花，但卻卻陰沉著，灰蒙蒙的。今年的一整個冬天天氣差不多都是這樣，有太陽的日子很少，天空的心情經常很不好。傳說圣誕節那一天的晚上，圣誕老人會帶著圣誕帽，乘著雪橇來到人間，滿足世人的一個愿望。今年沒有下雪不知道圣誕老人還會不會來。

　　那一天我沒有敢和蔡小菜說一句話，原因是昨天的事情對她心有愧疚。我以為蔡小菜也會不再理我，但她總是讓我開心。

　　“請你吃糖，班里發的，很甜呢。”蔡小菜嘴里不知道塞了幾塊糖吱唔不清的對我說。

　　“哦。”我接過糖，我并不怎么喜歡吃甜食，因為當時在嘴里的味道甜甜的很好，但是吃完之后嘴里就會發酸。

　　“你很喜歡吃糖嗎？”我問她。蔡小菜好像對昨天的事情并不在意，這讓我心里有些放松也有些失落。蔡小菜沒有責怪當然是好的，但是她這樣好像什么都無所謂似的。

　　“嗯，我喜歡吃甜食。我小時候有一個夢想就是把世界上所有的糖都吃一遍，嘻嘻。”蔡小菜把嘴里的糖咬碎，發出嘣嘣的聲音，然后一下子吞了下來，對我說，“問你一個很嚴肅的事情，必須要回答，而且要如實回答。”蔡小菜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樣子有些嚇人，我并不感覺可怕，反而認為那樣的蔡小菜很可愛。

　　“嗯，什么嚴肅的事情？”我心中在想該不會是沒有送她蘋果的事情吧，心中已經在想著應付她了，但是想了多種方法也沒有想到一個令自己滿意的，更不要說蔡小菜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對我說又不好意思開口？對我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事情就說，別憋在心里。”

　　蔡小菜真是把我弄糊涂了，沒事干嘛問這個，而且我也沒有什么想對她說而又不好意思開口的啊！實在要說的話倒還真有一個……

　　“對不起。”我說，“昨天我沒有送你蘋果，是因為看到那么多人送你蘋果，感覺我送不送都無關緊要……”我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后連自己聽不見了。

　　“傻瓜，以后不許這樣想了。盡管我會收到很多蘋果，但你的一定是我最珍貴的。好啦，我沒有生氣，不要多想了。”

　　直到后來的后來，我才明白許世嘴里的那個我想說而又不好意思說的話。那并不是不好意思說，而且不敢想的話。那是，我……

　　南山醫院位于州口市的郊區，是州口市最好的醫院，在國內也是排得上名的。不過消費很高，一般的人家除非有什么大病，不然誰也不會來這里的。在這里住上一個月，就足以花掉他們一年甚至幾年的積蓄了。

　　里面的環境很好，種滿了花花草草，有種世外桃源的感覺。不過這么多花草也難以掩飾住從里面飄出的藥草味和死亡的味道。有無聊的人曾經統計過，幾乎每個月都有人在這里死亡。事實證明，就算科學再發達，人的性命還是歸天管的，人永遠都無能為力。

　　蔡小菜思索了很久，還是決定還看看許世，按照平安夜那天他說的地址，蔡小菜找到了602病房。蔡小菜再三的看了看門牌號，直到確定無誤后才沉重的敲了敲門。

　　“請進。”那邊傳來一個陌聲的男人的聲音，蔡小菜對許世的聲音熟悉再熟悉不過了，所以肯定不是他的，卻感覺有一種相似感。

　　蔡小菜有些膽怯的把門緩緩推開，然后小步的走了進去。當場蔡小菜就驚呆了，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病房。因為里面的人不只一個，直到看到病房上的許世和旁邊的田恬她才確定自己沒有走錯房間。

　　“你是？”一位中年婦女問。看那個婦女的打扮和衣著，就像是電視里面的貴婦人，蔡小菜難以猜出她的真實年紀。

　　“他是我的同學，蔡小菜。”許世搶先替蔡小菜回答了，然后開心的說，“沒想到你真的來了，趕快進來，別站在門口啊！”當在許世旁邊的田恬看了看蔡小菜又看了看許世，然后一句話沒說走了出去。

　　蔡小菜很別扭的走了進去，一個穿著整齊西服的中年男人接過了蔡小菜手里的東西，然后招呼她坐。那個男人蔡小菜一看就知道是許世的父親，因為兩個人實在太像了，而且剛才的聲音也是他的，難怪蔡小菜感覺和許世的怎么會那么相似。

　　許世打破那個貴婦人和另外一位中年男人的談話，說：“媽，有客人來了你怎么也不知道招呼一下。”

　　那個原來是許世的媽媽，不過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你這孩子，沒看到我在和你田伯說話嘛。”許世媽媽的話讓蔡小菜弄的有些尷尬，許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不要見怪，許世媽媽的脾氣就那樣。”許世的父親給蔡小菜倒了一杯水，蔡小菜連忙接過去說了聲謝謝。

　　“今年多大了？”許世的父親問。

　　“17。”

　　“哦，許世今年也是17。學習怎么樣？”

　　“還行，沒有許世的成績好。”蔡小菜笑了笑說。許世的父親給蔡小菜的感覺很和藹，但是和他說話還是有些緊張。

　　“媽，你剛才不是說該吃飯了嗎？我肚子早就餓了，我們吃飯去吧？”許世說。

　　“你剛才不是還說不餓嗎？怎么就突然就變了。田恬怎么還沒有回來，這孩子突然怎么了。”

　　蔡小菜趕緊站起來說，“伯父伯母我這次就是聽說許世病了過來看看，沒事我先走了。”

　　“吃完了飯再走。”許世的父親站起來用一種不容抗拒的語氣說。

　　許世也說：“小菜，既然來了吃完了飯再走，媽媽好不容易和醫生溝通好，讓我可以出去大吃一頓。好久都沒有吃到外面的飯了！”

　　“人家都要走了怎么還非要攔著，小世你給田恬打個電話，怎么出去這么久了還不回來。”

　　“我走了。”蔡小菜笑了笑，對許世的父親微微鞠了一躬，轉身打開門走了。

　　“媽，你讓我太失望了。”許世下床穿著拖鞋就追了上去。

　　“你干什么去？你給我回來，聽見沒有？”許世的母親在后面大喊著。許世裝作沒有聽見，打開門往蔡小菜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