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純情同居者

　　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泥土都變成了青綠色，天空中漂浮著泡沫一樣的彩色云朵。

　　路旁開著會微笑的小花，行道樹如詩人一般站立并靜默。

　　公寓的巷子里蹲著兩兩三三的流浪貓，流浪狗，流浪鼠，全都友好地擠作一團，相欺，或者相戲。

　　依舊是第一人稱的我卻變成了藍皮膚的阿凡達，甚至變成了男性，只有一條草裙遮羞，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有點像跳著夏威夷的草裙舞。

　　路上的行人也大致變成了動漫里才有了奇特生物，可是誰都不拍照片刷微博，誰也都不寫新聞做報道，似乎對整個世界的異變習以為常。

　　注意，我是說整個世界，習以為常。

　　走到家門口，我正掏出鑰匙，門卻自己開了。

　　整個房間都是水晶制造，以綠色和紫色為主，一些細小物件是黑色的，顯出一種單純的高貴靜穆的偉大。

　　廚房里飄出炒木耳的香氣，我想也沒想就微笑地跑過去，“哥，你回來了。”

　　我說的是你回來了而不是我回來了。

　　我沒有像蠟筆小新一樣犯傻，更不會把媽媽叫成老婆。

　　李尚失蹤了，你知道。

　　世界都變了，這點記憶卻異常明晰。

　　我看著廚房里長得有點像高野政宗的男子，他轉過臉微笑地看著我，“小孩兒，回來得正好，去買點青豆回來。”

　　我轉身就走，剛到門口時，覺得有什么不對，急忙轉身跑回廚房，什么都沒有。廚具還是熱的，飯菜都盛在黑水晶制成的碗里。

　　李尚不見了。

　　我還沒來得及找，隨著鎖轉動的聲音，一個長得像高級惡魔冷啊的男子進來了，見我手足無措地站在廚房門口，笑嘻嘻地說，“禮，我回來了。”

　　“你是……”

　　“子桓呀，你又忘記我啦。今天的菜不錯嘛。”自稱子桓的家伙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大口大口的吃著桌上的飯菜。

　　“李尚不見了。”

　　“他是誰？”

　　“李尚呀！李尚！”我有點慌神。

　　“好呀，你”子桓用筷子指著我，嗷嗷地叫著，“又當著我的面帶別的男人回家。”

　　水晶世界開始扭曲直至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我看著自己的皮膚在扭曲的空間中開出一道道銀色的裂口，裂口里開出了銀光閃閃的花朵。

　　我不知道我如何能看見，總之我是看見了。

　　荒謬！

　　豈止是荒謬？！

　　知道這是夢，可惜我醒不過來。

　　那就這樣下去吧，反正哪里都一樣。

　　一樣沒有李尚。

　　沒有李尚都一樣。

　　“李禮，李禮……”還是林子桓的聲音，在夢境以外的世界里呼喚我。我不想應答，卻情不自禁的抬起頭，“干嘛？”我問。

　　“你咬我了！”林子桓一臉無辜，伸出手給我看。他手臂上一圈紅紅的牙齒印，整整齊齊的，有點好看。

　　這不是夢。

　　“給我看看。”我接過林子桓的手，端詳了好久。

　　“你晚飯沒吃飽？”林子桓看著我，有一股馬上就去做飯的沖動。見我搖了搖頭，他又安分的靠在床頭，盯著窗外好久，“吶……我說，你是不是經常做夢咬李尚啊？”聽他的口氣，似乎在可憐李尚。

　　我說沒有，我都夢見李尚背著我。

　　其實，昨晚，我就夢見李尚不見了。在電閃雷鳴中銷聲匿跡。

　　他確實不見了。

　　今天，阿翔也離開了。

　　想到這里，我猛地一拉被子，將自己整個兒的蓋住，與外界隔離開來。

　　接近于灰色的黑暗在眼前晃呀晃呀。

　　黑的不夠徹底，我討厭這種曖昧的灰色。

　　林子桓在另外一個世界，可能是揉著被我咬傷的手臂，一邊關燈一邊抱怨，“這樣睡一晚，明天脖子肯定疼。哎呀呀，我的老腰。”

　　等我掀開被子抬起頭時，撞到了林子桓的下顎。砰的一聲，和夢境里我藍色皮膚碎裂時一樣的聲音。

　　“啊……”我輕輕的條件反射的啊了一聲，本該林子桓發出的驚異聲，“那個……”

　　林子桓鬼哭狼嚎似的打開燈，一只手按住下顎，一只手顫抖地指著我，要是小孩子，我想他該哭了。

　　“枉我對你這么好。”聲音極盡委屈。

　　“子桓……”我小心翼翼地叫著，我確信，我是小心翼翼。我怕大聲了，這個世界會扭曲，會破碎，畢竟現實得不真實。單單是我叫他子桓這一點，就足夠不真實了。

　　但是我叫了。

　　QQ備注上，我也改的是子桓。

　　銀鬼，是他的原名。

　　想必這樣親切的叫他，總是有原因的。只是過去和現在的我加在一起，也沒有意識到這是為什么。

　　我無法預知未來，未來的我也不會提前到來。

　　或許。我朝他伸出手，過去，現在，未來，完整的自我湊齊時，我就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我是想說要是脖子會疼，你可以睡在床上。”

　　“李禮，我可是個男人，正常的男人。不要一直誘惑我睡在你旁邊行不行。”林子桓大概是要跳起來了，吼吼的樣子其實比較可愛。

　　我目不轉睛，亦面無表情，“我相信李尚。”

　　“你又不相信我，我真的會……”

　　“那就殺了你。”我說完讓出半邊的床，裹著被子，移到了另一邊。側著身子，臉對著林子桓，看他是睡客廳，還是睡床。

　　其實，我以為他會睡客廳。不然他就早縮到床上來了，等不到我三番兩次的好意相勸。我從未懷疑一個事實，男人總歸是男人，是欲望的放縱者。

　　我只是信任李尚，他把鑰匙給了林子桓，還叫他過來陪著我。

　　這樣，我想，就算我無恥到赤裸裸地出現在林子桓面前，他大概也會閉上眼睛，轉過臉去。我有這種自信，對李尚。

　　可是我錯了，錯了一小部分。

　　林子桓捂著下顎站了許久，一跺腳，像賭氣的小孩子，跳到床上來，背對著我，關燈，睡覺。

　　“晚安。”我轉過身去，將背靠近林子桓，“只是靠一下，請別在意。”

　　我說著，閉上了眼睛。

　　我聽見林子桓的心跳，還聽見他輕輕的溫柔地聲音。

　　他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