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陸遠在信里說，信是兩天一封，但是我們之間需要偶爾說說話交流一下，問我同不同意每天晚一下課出來，繞操場轉(zhuǎn)一圈聊聊天。還留給了我一個手機號碼。

　　當晚，我借了一個手機，發(fā)了四個字。

　　“可以。安意。”

　　于是，開始了每天我們晚一的課間之約。我們在這十分鐘的短暫交談中，慢慢開始了解和融入彼此的生活。

　　我們一起談詩歌，談文學，談學習，談生活，談現(xiàn)在，談過去。總之，我們是相見恨晚。

　　還記得，那時候我們還都沒有完全長大，一米六幾的我始終站在一米七幾的他的右邊，繞著那個小小的操場，一圈再一圈。

　　那段時間，是我這輩子最快樂最單純的時光，因為那時候我們之間沒有約定，沒有愛情，沒有壓力，沒有阻礙，沒有一切一切的不安與糾纏。我們之間有的，是初識的喜悅，是相知的快樂，是以文會友的了解與懂得。

　　如果時間能夠停留在那一刻，就算讓我傾盡所有去換取，我亦是甘之若飴。

　　陸遠簡單地講述著他和孫小婷的往事。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們不過剛剛分開三個月。我能聽得出來，他內(nèi)心里面小小的不舍。我也沒有隱瞞，說起了我的初戀——常子健。

　　關(guān)于他，我并不想多說，畢竟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而且當時只是我暗自喜歡他罷了，那是我一個人的事，與他是誰，與他是否優(yōu)秀，與他知道與否，都已毫無相關(guān)。我所留戀的，不過是當初的自己和那段無法重來的青春罷了。而今，他只是我的一個故人，我可以安然無恙的懷念他，雖然有絲絲酸澀，卻也能讓自己在淡淡一笑里看開。

　　此日正值月考，語文作文是一段材料，無非是先放棄再得到這一話題。我沒有一味地寫一堆大道理，而是洋洋灑灑，在考場上寫了一篇《讓我放開你的手》。剛好我和陸遠談及這個話題，我便和他說，等卷子下來以后，給他看看我的這篇文章，這是寫給我的，也是寫給他的，更是寫給紅塵中的種種癡人的。

　　兩天后，試卷如期發(fā)下來了，我的作文又是年組第一，照舊先在班里朗讀。

　　“古人有詩云：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幾千年來，多少癡兒怨女，前世今生糾纏，天上人間不休，其實，彼此只欠一句：“讓我放開你的手。”

　　斷橋處，許仙與白素貞因一把傘牽住了情緣；書院前，英臺笑道一句“梁兄”；宮殿中，三郎輕喚一聲“玉環(huán)”。一切美好，源于握緊你的手。

　　然而后來的結(jié)局卻又那般悲慘。許仙握緊素貞的手不愿放開，害她常壓雷鋒塔下；英臺握緊山伯的手不愿放開，最后雙雙化蝶也算不得成全；三郎握緊玉環(huán)的手不愿放開，卻無奈見玉環(huán)魂斷馬嵬坡……只是念念不忘，卻不如放開你的手，揮劍轉(zhuǎn)身。

　　只有文君，曉得手放開。

　　她獨守空閨，盼君歸來。終于等到一封家書，她喜展而閱，卻只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十三個數(shù)字。聰明如文君，怎么能不明白，單單沒了那個“億”字。她知道君心如流水，一去難復返。她提筆寫下訣別書：

　　“一別之后，兩地相懸，只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huán)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萬般無奈把郎怨。

　　萬五千言說不斷，百無聊賴十倚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燒香秉燭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欲亂，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流，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阿郎，巴不得下一世來，你為女來我為男。”

　　絕筆的瞬間，一滴叫做淚的液體滾燙地掠過臉頰。相如，我放手了，你曉得嗎？

　　文君終是沒有愛錯人，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你的相如，他回來了。

　　“文君，原諒我罷，不要放開我的手，我想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一句“讓我放開你的手”，反而成了籌碼，贏得了生生世世的生死相許。放手，也許反而握得更緊。

　　若是早道一句“讓我放開你的手”，寶黛初次相識便轉(zhuǎn)身離去，何必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班婕妤初見便冷若冰霜，何必因飛燕入宮而獨守漢宮怨；阿嬌初遇便不笑不語，何必守那金屋盼此良人不歸……皆此情緣未了，冤孽不斷，癡癡地盼，盼不回昔日君一淺笑，“紅顏未老恩先斷”，何必苦苦追尋，不肯放手。

　　當你累了倦了，把手放開吧，不值得你牽手的讓他走吧，值得你生世相依的，卻會握緊你的手。

　　哭過笑過愛過恨過之后，大喊一聲“讓我放開你的手”吧，不該執(zhí)著不屬于你的東西，弄傷自己。

　　文章讀罷，立即在我們班掀起軒然大波。

　　同學們雖然一致認可我的文采，卻對文章的內(nèi)容頗有爭議。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內(nèi)，在考場上提起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后果。

　　同學們爭論的，無非是考場作文能不能寫愛情。

　　而態(tài)度，也無非是兩種，同意的和反對的。前者認為只要文章寫的好，只要切合主題，什么題材什么內(nèi)容都沒有太大差別，只要不是反黨反社會就沒關(guān)系，而且愛情本身也是一個非常偉大、神圣且值得贊頌的話題。而后者則認為，我們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為了高考做準備，而現(xiàn)在的高考制度如此不完備，這樣的應試教育體制也許根本就不能接受這樣“另類”的文章。

　　然而我一向敬重的語文老師并沒有說什么，她聽著同學們七嘴八舌的說法，在下課鈴聲響起的同時，帶著我的作文離開了。

　　當晚，我和陸遠如期相見。和他一起下樓的，還有王伯榮和張毅，他倆是去水房提水。

　　張毅，陸遠組織里的一員。他們的這個組織，其實只有四個人，除了這天下來的三個外，還有一個叫宋明楊，他和王伯榮是一樣的學習達人。至于張毅，是這四個人中性格最開朗的，最健談的。因為他的這種性格，使他成為陸遠所有的兄弟中和我關(guān)系最好的一個。

　　我看見陸遠走過來，便說道：“不好意思，作文被齊老師拿走了，只好等拿回來再給你看了。”

　　“不用了，沈老師已經(jīng)在我們班讀過了。”他回答道。

　　“不是吧？”雖然知道自己的文章常拿到別的班級里講讀，但是猛然聽他說起，還是多少有些意外的。

　　“是啊，我們?nèi)喽贾懒耍阋蔡珔柡α耍　币慌缘膹堃銢_我說道。

　　我一時不好意思起來，只是淡淡一笑，不知如何作答。

　　這是記憶中，我與張毅的第一次對話。很久以后我們一起回想我們是什么時候認識的，誰也記不清楚了。但我還是記得這第一次說話的場景，只是張毅卻像失憶了似的，完全沒有印象，這讓我恨不得掐死他。

　　他們兩個走遠后，我才問起文章在他們班講讀的事情。陸遠告訴我，沈老師讀過以后，全體驚異。最后沈老師說，文章除了思想（即愛情）外，其余的方面還是非常不錯的。

　　我無語了。

　　而當晚陸遠在信里寫道他聽過作文以后的感受，即：全班嘩然，唯他沉默。

　　三年后的今天，我一個人再次回想這些往事，我才意識到，其實老天早已經(jīng)給過我提示，我們最終的結(jié)果，也無非即是放開了彼此的手。只是那時候，我們是“只緣此山中，云深不知處”。著實是命運弄人，一語成讖。

　　筆友，顧名思義，即是以文會友。而一般搞文學的人，都喜歡弄點文藝的東西，以顯示自己的情趣。比如起筆名這件事。

　　最初我們開始寫信的時候，不寫稱謂，也不寫落款，甚至連日期也沒有。然后突然有一天，陸遠給我的回信里，就在結(jié)尾處出現(xiàn)了一個筆名。

　　“東岳”。

　　沒有什么理由的，驀地，我喜歡上了這個名字。

　　而我，思忖良久，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陌緩。

　　陸遠再次回信，談及我的筆名。我就知道他會給懂得那名字的含義——“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第一是因為我惜花憐草的本性，雖然我能叫出名字的植物少之又少，但這并不影響我的喜愛之情。我愿意欣賞花兒綻放的美麗妖嬈，但我更偏愛在花落的時節(jié)拾取片片落花。幾乎我的每一本書里，都會有一些或花或葉的標本，因為我覺得，它們也是有生命和感情的，它們的壽命雖短，卻不應該只擁有剎那芳華，所以我用另一種方式讓它們重生，讓它們得以永恒。我的標本雖多，但我卻從不摘花，因為我迷戀的一句詩說的好：草木本有心，何求美人折。

　　而這“緩緩歸”，就好像我的生活姿態(tài)吧，自始至終，一個人，堅定地走著，哪怕辛酸悲苦，卻執(zhí)著依舊。

　　“我們青春流落的光華

　　淋漓揚灑

　　一路風景一路掙扎

　　轉(zhuǎn)過身

　　看一程塵世煙華

　　瀟瀟灑灑

　　同走過高中的天涯”

　　陸遠說，我們通信的本缺少一個卷首語，這是他寫的。因為我的字寫得還不錯，所以他讓我先看看，然后謄寫在最前面。

　　我說，可能是我太貪心，我總是說，朋友交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我不希望我們一起走過的只是“高中的天涯”。

　　說罷，便寫下了我的卷首語。

　　“如夢如誕如虛幻，如想如愿如珠簾。

　　似風似云似輕煙，似霧似雨似泰藍。

　　可停可走可留戀，可憶可忘可消遣。

　　此畫此景此故園，此情此感此流年。”

　　之后陸遠回信，開篇即是隨性的一首小詩。

　　“陌緩，淡雅的芳香，于流年中我獨賞

　　陌緩，前世的多少次回眸

　　今生的相守不是奢望

　　佛說，給我們五百年的芬芳

　　我說，不，我也要生生世世

　　那時，紅塵勝過天堂

　　就這樣，冷月伴花影

　　在多少個夜晚相互聆聽

　　春花秋月，夏風冬雪

　　從此，默然相伴

　　歲月無傷”

　　陸遠說，他也想要一輩子的情誼，所以叫我將改成“高中”改成“人生”。而我在謄寫的時候，卻把要修改這件事給忘了，還是將“高中”兩個字寫上去了。

　　當時這個小小的錯誤我們誰也沒有計較，而此時我對著電腦屏幕記錄著這些往事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先有預兆的。比如陸遠，他那時所想的，就是只和我走過“高中”的歲月，只是我傻傻的以為會是一輩子。比如那篇卷首語，我明明想要寫成“人生”，卻還是陰差陽錯的寫成了“高中”，這也是暗示我，最后的最后，無論我多么多么地希望和他攜手走完一輩子，而命運給我的卻只有也只能是高中這三年。

　　 就在我和陸遠每天忙著通信和聊天的時候，日子正一天天的從我們身邊溜走。其實根本也沒有多久，僅僅半個月而已。然而這半個月，于我們彼此來說，卻像是相識了幾年一般。

　　我總覺得人與人的相識相知靠得就是一個緣字，有些人就是你的命中注定，就算是你們相隔千山萬水，也依然會朝著彼此一步步走去，不偏不倚，不早不晚，就是那個人、那瞬間。

　　尤其是我和陸遠真正在一起以后，我便更加堅信我們的相遇就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安排。我總覺得我們上輩子就相知相許過，否則這輩子我們不會如此的熟識了解。

　　就像我的那首詩，《遇緣》。

　　2009年3月26日，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那一日，作業(yè)多得寫不過來，沒時間寫詩了，我便從以前寫好的詩里面挑了這一首，自以為寫得很不錯，便沒有多想，謄寫在和他通信的本子上。

　　而他回信的時候，卻說了一句：詩里暗藏的東西，他看懂了。這不免讓我吃驚異常。急忙找到這首詩，認真的尋找他所說的玄機。

　　“雪云消散，醉紅自寒，悄無人舟夜又闌。

　　岸柳何窮，別愁紛絮，舊來流水月又圓。

　　頻移帶眠，暗自思量，問故何以常相見。

　　云路沉邊，默然念遠，斷橋如昔人已變。

　　人難長全，事難如愿，何去何從已厭倦。

　　璧月初晴，黛云遠逝，空自相對有誰憐。

　　斷煙禁夜，似愁風雨，誰人堪解相思言。

　　心事難辨，花落庭院，相遇相知終是緣。”

　　看到第二遍的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云路沉邊，默然念遠”這一句里，竟然有他的名字。再去看寫詩的日期，2008年3月25日，竟然和我將此詩寫給他的日子，相隔整整一年。

　　那一刻，我?guī)缀跤幸俺雎晛淼臎_動。因為這名字的暗含，因為這時間的巧合，更因為這首詩的名字——“遇緣”這兩個字。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相信，我們之間是有一種力量在牽引著，讓我們穿越茫茫人海滾滾紅塵，來到彼此的生命中，并開始成為彼此人生中不可或缺的支撐和力量。

　　是不是前世我們就有未了情緣，所以此生才這般奇緣？我如是想。

　　接觸得越久，我就越被陸遠的才氣所折服。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才子，他和我一樣，寄情于文字，并于其中開出驚艷的花。

　　我們每一封信里都會包含詩詞，有時候是以往的舊作，有時候是近期的新作；有時候是一首，但更多的是好幾首。

　　我們之所以如此的極盡全力，是因為我們知道，只有彼此能夠懂得對方。我們都是視文如命的人，能有一個這樣的知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為漫漫人生路，所遇之人雖多，可會心者，寥寥無幾。我們的文字都孤單了太久，寂寞了太久，所以我們深深地知道，懂得，是這世上最不易、最難得的幸運。

　　我也曾坦言，希望有一日，我們寫出來的文字，能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事實證明，我們確實做到了；而時間卻再次證明，這種交織日漸零落，直至絲毫不剩。

　　當時我極為欣賞他的一首小詩。

　　“情字何解，幾番風月

　　奈何誰輕描淡寫

　　寫那紅塵翻涌浪千疊

　　癡人笑那浪千疊

　　笑道情字輕易解

　　何解？

　　風風月月”

　　他新奇的構(gòu)思和細膩的筆觸，都讓我為之眼前一亮。開頭一個問句：“情字何解”，可謂開門見山，普天之下，因一個“情”字困者，何止千萬；只有同是天涯淪落人，才能懂得。中間幾句則是描繪此人在紅塵中的尋覓與追思；結(jié)尾卻用別人的口給出“風風月月”的答案。這個答案顯然不是最美好的，卻是最多人驗證和以為的。這此中的安排與寓意，實在甚為高明。

　　他叫我為此詩命名，而我覺得，拙筆實在難以將其形容和概括。最終，我借用了元好問的“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我覺得只有此句堪與它媲美，可謂有異曲同工之妙。而我所擬的“生死相許”一題，亦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

　　我于這其中，看到了他內(nèi)心深處的心酸與悲苦，故借往日隨手涂鴉的一首《減字木蘭花》來相勸：

　　“冷意微風夜深淚咽已無聲

　　未得今生方曉情意焉能輕

　　心灰月影秋長語斷分亦停

　　先許來生若得相思松此情”。

　　而陸然卻說，“未得今生”，“先許來生”，竟是老天開的一個國際玩笑。

　　呵呵，于今看來，多諷刺。

　　“在你的詩里，總是隱約出現(xiàn)那樣一個女子，美好而讓人歆羨。”這是我寫給陸遠的信。

　　陸遠回信：感謝你那么看好我的詩，為了不讓你嫉妒，為了讓你感到幸福，特做《遇見》一詩，借此抒懷。

　　“天凝練，紅霞隱沒北雁歸

　　星辰變，浩蕩紅塵中我遇見

　　遇見你，仿佛前世容顏

　　千百年前曾相見

　　前世舊情，命運輪回纏綿

　　而今已如煙般遙遠

　　今生我遇見

　　靈魂深處沉淀下的緣

　　千百次輪回不變

　　今夜?jié)M天星辰有我的愿

　　千百年前的光

　　輪回轉(zhuǎn)入你的眼”

　　當時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因為這么多年，頭一次有人給我寫詩，只給我一個人寫的一首詩。

　　于是，我便將這首詩謄寫下來，放在我時常可以看到的地方，以便閑來無事，讀來聊以自慰。

　　后來陸遠著實沒少給我寫詩，比這更有文采、更深情的不勝枚舉，但都沒有這一首讓我感動。只因為那一句：這是為你寫的詩。

　　這是我聽過的，最美好的一句話，甚至比“我愛你”更讓我迷戀。

　　我們初識的時候，正值春天。我和陸遠，每個人都有兩件新外套，都是一黑一白。而那個時候，我們兩個就是沒辦法的默契。他穿黑的，我必然會穿白的；而他穿白的，我必然會穿黑的。

　　就因為這個，任雪欣沒少白話我，“黑白配”啊。

　　任雪欣和我，那可真是淵源深厚了。我們兩人的母親同在一個單位工作，所以我倆認識得非常早。而且我倆實在是緣分不淺，從幼兒園到高中一直都是同班同學，這種緣分可不是隨隨便便和誰都能有的。所以有時候我就覺得，我們一定上輩子就非常非常好，這輩子才能一直陪伴彼此。她是我成長之路中，伴隨和見證我成長最多最久的。

　　回想欣欣與我，至今為止，認識的時間已有十七八年了，想想吧，人生有幾個十六七年呢，更何況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會中斷，即使到了白發(fā)蒼蒼，想必我們也還是要帶著彼此的孫子一起玩兒吧。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陪另一個人走那么久的，但是我們就是。

　　我很慶幸，我擁有著人世間這樣不可多得的緣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就開始相信緣分和命運這東西。佛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那么我和這些人之間能擁有這樣的情感，想必也是幾生幾世修來、求來的。可能上輩子我們真是什么都沒干，凈回頭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開始時常想起陸遠。這種想念，存在于我寫詩的時候、吃飯的時候、發(fā)呆的時候，甚至是上課的時候，但我并未與人提起。

　　某日，心情有點差。晚一下課和陸遠一起逛操場，我便問他有沒有什么高興的事情，和我說說。那時候的陸遠，還是話不太多，時常沉默不語，他不可能像許多幽默的男生那樣會講笑話，所以他說沒有，完全在我意料之內(nèi)。

　　次日收到他的信，其中說起這件事。他說，昨晚我問他有沒有高興的事，他說沒有，回去以后仔細一想，近日只有一件事稱得上高興，那便是每晚與我一起散步，一起談天說地。他和我一樣，因為對彼此的一種了解而開心，還說這世上了解他的只有三個人，而且唯獨我一個是女生。還說他因此會常常想我，想我，一想就是一節(jié)課，下課了，睡覺，醒了，繼續(xù)想，想我甚至成為他每日生活的支柱。并為此寫了一首詩《想你》：

　　“窗外，風吹，云飄，人寂寥

　　屋內(nèi)，習題，N道，真無聊

　　這時，記憶里的你一路含笑走來

　　踏過風塵、喧囂

　　寧靜的、美好

　　看那斷橋，古道，王朝

　　嘆那流光容易把人拋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想你，在這季節(jié)的縫隙里

　　墨跡在紙上淋漓

　　淋漓下一橫一豎又一提

　　筆筆珠璣

　　窗外，風中帶著寒意

　　此時，我手轉(zhuǎn)著筆

　　心想著你”

　　要怎么樣形容我當時的感受呢?應該是感動伴著欣喜。喜的是，不是我一個人在傻傻想念；感動的是，有人把我當成生命的支撐。

　　我現(xiàn)在有時候會想，那個時候，我是不是已經(jīng)開始喜歡他了呢?可能有一些吧，但那時，絕對是知音的感覺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