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我想找一個人，但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他。

　　我現在每天早晚都不停地瀏覽著各種網站，搜索著不同的答案，只是想找出關于他一點點的蛛絲馬跡。

　　這四年里，我故意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那條街，最熱鬧的那幢樓，最容易偶遇的那片場地停留，只是為了再次遇見他。有時我會獨自站在陽光里甚至風雨里等待上幾個小時看他會不會無意經過，就只差像無頭蒼蠅一樣問問每個迎面而來的人是否曾經見過他。有時我會坐在街邊，臆想著我若不經意地剎一抬頭目光會直接迎上剛剛轉過街角的他。他會作何反應？我會如何應對？他會微微一笑，還是轉身躲避？我會激動地咖啡灑了一身，還是默不作聲地與他對望？我怎么準備我的開場白？“好久不見！”生疏中略顯世故。“我很想你！”不夠成熟理性。“我終于找到你了！你還好嗎？”對，這就是我第一眼看到他要說的話。只不過可惜，我努力做好的所有準備都一律付諸東流，前功盡棄。我想象中的事一件都沒有發生。

　　他就像空氣一樣這么蒸發了，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沒有辦法，我只能請求做私家偵探的朋友幫我尋找他。

　　我把他的名字，生日以及以前的座機號碼都完完整整地告訴了私家偵探朋友，確保不會有遺漏。

　　沒過兩天，那個朋友就有了回音。他在我正忙著畫圖的時候打來了電話。

　　“喂，我說你是不是耍我啊，你這也太不厚道了啊！”從他急促的口氣中我聽出了他努力壓制的慍惱。

　　“你拿個根本不存在的人來考驗我的工作能力，你這招損了點啊！你在逍遙快活的時候，我可是累死累活地忙活了幾天呢！”不等我辯解，他就接著說了下去。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存在的人？開什么玩笑！

　　“你是不是查不到就給我打馬虎眼啊，你找不到就直說，沒多大個事兒。我吃飽撐著給你找活干啊！”我也急了，沖電話里嚷嚷道。

　　“你先別發火啊。我再問一遍，你是認真要我幫你找人？你真沒想給我添亂？”他語氣緩和了下來。

　　“添什么亂阿，我自個兒這兒都亂得不行呢！你說說，到底怎么回事兒吧！”

　　“我查了你給我的名字，咱全市都沒叫這名兒的。全省也只有8個相同名字的人，但和你給出的出生日期也不匹配。我把范圍放大到前后五年間，叫這名兒的，沒有一個是80年至90年出生的呀。”

　　“什么？這怎么可能，我還有證人呢！”這絕不可能。喜歡他的女同學，那封信，美術聯考和天橋下的巧遇這些都是真真實實發生過的啊，那男主角還能有假的么？！

　　“那全國中呢？全國又有多少個資料匹配的？”

　　“Zero。就根本沒有。全國叫這名兒的別說年齡不符了，就連人生軌跡跟咱們省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他有點不耐煩地解釋道，仿佛我懷疑他的專業能力就是要翻天的大事了。

　　全國這么多人，居然沒有一個是條件相符的。我腦中飛快閃過古今中外我所知的全部詭異事件，卻找不出哪怕一條站得住腳的理論去解釋這一切。

　　“這不科學！”我急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才猛然發現我還在辦公室里。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我。我心虛地坐下，壓低了聲音。“我敢保證他是真人。前幾年我還在公司年慶后見過他呢！”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說過，你公司年慶的時候喝醉了嗎？也許是你看錯了。或者你可能是把名字記錯了？你可能把他的信息都給記錯了呢？”

　　“不可能，不可能！那個電話號碼呢，你打過了嗎？你調查過了嗎？”

　　“打過了也查實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家庭電話，那是一家印刷公司的業務電話。人家那印刷公司都開超過20年了。”

　　“什么？！．．．．．．”

　　“你要不再好好想想，或許真的是你記錯了。喂，你在聽嗎？喂，喂．．．．．．？”我茫然地掛了電話，顧不上保存電腦里的圖，也顧不上請假，就慌忙地收拾東西沖出了公司大門沖進了電梯，留下腦袋上一連串問號的同事和客戶們。

　　我不能再待在辦公室那個讓我喘不過氣的空間里，我需要透透氣。

　　失魂落魄地走在熱鬧而冷漠的街上，我沒有方向，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我周圍的一切都顯得朦朧縹緲，讓我覺得天旋地轉。我趕忙攔了一輛出租車讓它駛向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