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換親（一）

　　記得很小的時候，總是很崇拜那些仗劍走天下的大俠，佩服他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氣魄，羨慕他們無牽無掛笑傲江湖的自在。那時候就算每部片子的前面都寫 著本故事純屬虛構的字樣，但是小小的孩子總是愿意相信那些故事都是真實，并且不斷夢想著有一天自己也可以的高人指點并一夜之間成為江湖上的傳奇。

　　那時候我唯一的玩伴是大我一歲的萍，她似乎對我的這些幻想有著大人們的理智，她覺得這些東西都是虛假的，那些故事都是騙人的，根本沒什么大俠，江湖也只是騙小孩子的東西。所以我的樂趣從不會與她分享，除了每天賴著她一起走上學放學那段長長的路，其他時間都是各玩各的，不過我們的關系很好，主要原因是從復雜的親戚關系里面整理出來的結果是，我要叫她老姨，雖然她只比我大一歲。作為我的長輩她需要處處讓著我，照顧我，大人們都是這樣告誡她的。而且我是個比較不粘人的孩子，所以帶上我也沒有什么后顧之憂。

　　和萍在一起的時候經常聽她說起去她姥姥家的種種經歷，她說她姥姥家有成片成片的大山，下雨之后漫山遍野都會長滿黃橙橙的蘑菇，還有各種各樣的野果子，味道好的不得了，還有她姥姥家那邊有很多年紀差不多的伙伴，每次都會帶她去山上玩。在她的描述之下，我簡直就把她姥姥家當成是了人間天堂，夢想著這輩子總要去一趟。

　　萍每年六月都會去她姥姥家，每次都去玩一個月，那時候我總是眼巴巴的等她回來，給我講那些新鮮的見聞。十歲那年暑假，我終于學會了騎腳踏車，于是對老爸死纏爛打一個月之后他終于同意我跟著萍她們一起出發。

　　領隊的是萍的老姨我的姑姑，她騎車載著她的一雙兒女，我和萍自己騎車。雖然只有80里路，但那是我第一次去那么遠的地方，就像是放出籠子的小鳥，開心的嘰嘰喳喳，覺得世界到處都很新奇。

　　一路上左轉右拐，中途還在一個親戚家休息了很久，然后姑姑背著我們趟過了一條河，又騎了一個多小時終于看到了萍描述中的那個小村子，我興奮的不得了。我們上午出發，到她姥姥家的時候已經可以吃晚飯了。

　　那天剛好停電了，吃過晚飯后萍出去找她的伙伴了，姑姑坐在炕上和幾個陌生的大人在聊天，我一個人蜷縮在窗戶邊上，看著漆黑的夜空和背后微弱的燭火，我第一次很想家，想家里的飯菜，想爺爺奶奶的嘮叨。我偷偷擦去眼淚，自己哄著自己不要怕，很快就會回家的。

　　姑姑和他們用方言聊一些瑣碎的家事，很多時候我都聽得不很明白，但是在她們瑣碎的談話中我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燕。萍常常提起她姥姥家的燕，說她很能干，很漂亮，反正就是什么都很厲害。在我的理解里她就是那種武功很高的俠女，鋤強扶弱，劫富濟貧，所以很早之前我就對她產生了極大的敬畏。然而讓我意外的是，大人說燕的家里似乎正計劃給她換親。

　　在他們那個村子里有個很古老的習慣叫做“換親”，就是家里的大人為了給大齡未婚的兒子娶到媳婦，就用自家的女兒去和有同樣狀況的人家去交換，彼此成為親家。雖然我那時候年紀還小，但是早就聽大人們說過這種換親的男子多半是有缺陷的，要么是長得極丑，要么就是殘疾，比如看不見或者不能走路之類的。

　　聽到大人們說著換親的事，我的心里開始七上八下的冒出各種各樣的想法。萍玩到很晚才被姑姑找回來，那一夜我幾乎沒怎么睡，各種恐怖的換親場面不停的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我甚至夢見燕被綁著塞進花轎里然后抬到一個面目猙獰的駝背老頭家里，我嚇得大喊，我想拉著燕跑，但是卻怎么都喊不出聲音，無論我怎么用力，雙腿就像癱掉一樣，一步都挪不動，我急死了，不停的伸手亂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