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運動會前

那天下午老熊找過陸文謙談話之后陸文謙沉默了一整個晚自習，他原本懷疑老熊說這番話的目的是為了叫他以后放老實點而演出的苦肉計，可是他又覺得不像，他覺得老熊沒必要為教育他這樣一個成績平平，家世平平的學生而煞費苦心。

或許，那天是老熊在真正地敞開自己的心扉吧。

運動會像一位美女，正源中學的學生是等在女生宿舍樓下的男生，雖然等著心急，不過還好，這位美女最終還是從樓上下來了。

運動會前一星期的晚自習高二七班的全體同學都坐在教室里安靜自習。這時黑瘦忽然走上了講臺。

“這次運動會按照以往的慣例呢，在走方陣的時候還是要喊口號的，不過今年學校為了進一步提高同學們的參與熱情，決定不再由學校定口號而由我們自己定，現在我們班就選出一個口號吧。”黑瘦站在講臺上不急不緩地說道。

班上安靜了幾分鐘，大家默默想了會兒，接著便有人喊出了口號：“青春飛揚，放飛夢想，賽場英雄，唯我七班兒郎。”

“嗯，這個不錯，只是喊起來語氣不是那么激越，因為前面是四字，而后面卻是六個字。”班上馬上就有人指出了這個口號的不足。

“賽場云卷，風沙飄搖，七班在此，誰敢稱豪？”教室里又有人喊道。

“霸氣是霸氣，不過我怎么總感覺那么熟呢？”黑瘦摸著頭說。

“百度的，嘿嘿。”那個同學突然笑了笑。

“不行不行，百度的怎么行呢？等一下和別人班撞車了怎么辦？”班上同學紛紛反對。

“那么這一句呢？風云起，塵沙揚，看我七班好二郎；汗水灑，賽場強，誰敢與我爭鋒芒？”單千雪忽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不急不緩說道。

“不行。”陸文謙坐在座位上淡淡說道。

“看來那個女魔頭和陸文謙又拗起來了。”班上有人小聲說道。

“估計陸文謙又要吃虧了，上回他摔倒和方便面頂起來的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好像就是那個女魔頭。”有人回答。

“你從哪里知道的？”

“那天他倆旁邊有人看到了。”

單千雪驚訝地看著陸文謙，心里在暗暗地罵：“陸文謙，你個王八蛋，不就是上回把你 弄摔倒了讓你出了一回丑，有必要這樣針對我么。”不過她的臉上還是笑意盈眉：“哦，陸文謙，你還有什么更好的點子么？”

“訓練不知爛柯，夢在朗朗晴空，今日長纓在手，必定縛住蒼龍。”陸文謙臉色冷漠，仿佛一塊冰凍萬年的寒冰。

“好！”陸文謙剛剛說完，一個聲音忽然忽然叫了起來。

“還什么好？”單千雪滿是不忿立即反問道。

一個人影忽然從教室門口走了進來，眾人定睛一看，那人穿著一套黑色西裝，帶著一副金邊眼鏡，臉龐瘦削，正不是博學而儒雅老熊么？

“一是這句口號押韻，喊起來朗朗上口；二是這句口號能在不失豪氣的情形下透出青春的氣息，三是這兩句簡簡單單的口號卻包含著兩個典故。四是后面兩句是由一句詩化用而來的。”老熊笑著說道。

“什么典故？”單千雪不由撇嘴道。他最見不得自己的老爸在自己面前夸獎別人。尤其是她的“仇人”。

“先說說上一句這爛柯二字的含義。南朝梁?任昉《述異記》寫道：‘信安郡石室山，晉時王質伐木至，見童子數人棋而歌，質因聽之。童子以一物與質，如棗核，質含之而不覺饑。俄頃，童子謂曰："何不去？"質起視，斧柯盡爛。既歸，無復時人。’這講的是……”

“這個我知道。”黑瘦忽然說道，“這講的是在信安郡的石室山（今浙江衢州爛柯山），晉代有個叫王質的人到山中砍柴，看到有幾位童子，有幾個人在下棋，有幾個人在唱歌，王質就到近前去聽。童子把一個形狀像棗核一樣的東西給了王質 ，他吞下了那東西后，竟然不覺得饑餓了。過了一會兒，童子對他說："你為什么還不走呢？"王質這才起身，他看自己的斧子時，那木頭的斧柄已經完全腐爛了。等他回到人間，與他同時代的人都已經沒有了。這比喻時光流逝。”

全班都用一種驚詫的目光望著黑瘦，他們沒想到平時大大咧咧的黑瘦竟然知曉這個典故。黑瘦不好意思摸了摸頭說：“前一段時間讀到一句古詩‘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因為不懂，所以就查了一下資料。”

“說得沒錯，就是這個典故。”老熊笑了笑，“有沒有人知道第二句中的典故呢？”

老熊問了一句，班上沉沒了一回兒，然后一個女生站起來弱弱說道：“單老師，不知道第二個典故是不是指的終軍請纓呢？”

“纓是指槍嗎？”班上忽然有人問道。

“不是，指的是長繩。”老熊解釋,“漢朝時漢武帝派終軍出使匈奴，讓南越歸順。終軍對漢武帝說：‘請給我一根長纓，如果南越王不肯歸順，我就用長纓捆著他來見陛下。’”

“那后面這句宣傳語是化自哪一句詩呢？”單千雪立即問道。

“它化用毛澤東的《清平樂?六盤山》：‘天高云淡，望斷雁南飛。不到長城非好漢，屈指行程二萬。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

全班都默不作聲，很多人突然發現，自己懂得的實在太少。

“好了，我們的口號就用這一句！”老熊大聲說道。

在運動會到來之前高二七班的同學們商量著買了一套班服。雖然早先生活委員已經征求過大家的意見，不過意見太多，最后只得選用了“中庸之道”定下了結果。

中庸之道似乎是人類解決問題最好方式。梭倫在改革里說：“我手執一個有力的盾牌，站在兩個階級的之二面前，不許他們任何一方不公平地占著優勢。（《梭倫的詩.之二》”。《論語》也曾記述這樣一件事：子貢問曰：“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曰：“然則師愈與？”子曰：“過猶不及。”這兩者都在不同程度體現著中庸這一思想。

班服回來那天陸文謙特地去看了看，一套藍底的T—shirt，正面印著一個巨大的阿拉伯數字“7”，后面印著一個黑色的皇冠，皇冠后面是兩把劍，并刻著“we will be together（我們永遠在一起）”這樣的英文字符。

第一套班服從編織袋里拿出來就有人贊嘆，但是批評的聲音卻也還是存在。但不論如何陸文謙覺得這件衣服還是不錯的，便宜而且手感很好。

在運動會正式開幕的前三天老熊特地抽出了晚自習的時間出來練方陣。由開始的散亂到最后的整齊劃一，著實花了大家不少時間。

運動會正式開始的那一天長安忽然下起了小雨，灰蒙蒙的天空里，纏綿的雨絲在秋風的吹拂下飛揚飄舞，不禁讓人有了“一陣秋雨一陣涼”的感覺。

從早上七點半開始學校的廣播站就開始播放調子激越的音樂，陸文謙，浩南，桌布，三人忙著幫自己班搬桌子椅子以及運動員要喝的水。無奈要搬東西實在太多，而文科班的男生又像大熊貓一樣珍奇稀少，最后還是王進偶然遇到他們并看到他們太累而幫了他們。至于黑瘦那小子，一大早就開始為運動員的事情忙得雞飛狗跳。

到早上八點過八分的時候運動會終于開始課,雖然天空下著毛毛細雨，雖然有點冷，但是大家并沒有脫下自己身上的班服，很多人的很多人的手臂凍得通紅，尤其是有些女生的右臂，由于比較白皙，竟然凍成了紫色。

過了高二五班之后陸文謙他們就開始準備，伴隨著看臺上主持人的入場詞和激越的音樂，陸文謙他們終于入場了，一切就如同他們訓練的那樣順利。

在快走到主席臺前他們將要喊口號時，陸文謙忽然聽到了一聲輕輕地呼喊，雖然這聲音在喧鬧的廣播下不是那么明顯，但是陸文謙還是聽到了，聲音從他的前面的女生發出來，而他前面的女生正是他很多天都沒有和她說話的單千雪。

他向前面看去，在單千雪抬起腳時，他恰好可以將看到一顆不大不不大不小的釘子釘入了單千雪的球鞋。此刻他突然很想問一問她究竟怎么了，但是他終究沒有問出口。和她絕言這么多天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問出口。

最終，方陣走過了主席臺,伴著單千雪那刻意隱藏著的一跛一跛的腳步。看臺上下，掌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