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幾日梁紅玉經常過來看他們,陪著柳如翠說說閑話,但并沒帶他們出去,只說兩人傷沒好,特別是燕公子要靜養,暫不宜出門。柳如翠是個小孩心性,只覺悶得慌,梁紅玉不在的時候,要不跑去找小四,要不去找燕云飛,可小四也不知搞什么鬼,經常一個人早出晚歸的,對著燕云飛的時候,又總讓她想起十里亭外的那個俊俏少年,心下不覺郁郁,如此倒獨自一人的時候居多。
這日,又一人在客棧院中閑逛,這家客棧的主人倒是個風雅人物,將客棧打理得如同一個小型莊子般,前進是一排客房,房后是一個小院子,院子中假山流水,倒也齊全,居中有一個小池塘,塘邊植了幾株柳樹,院子西角還有一棵高大的銀桂,現時正開著細小的花兒,秋風一吹,香氣撲鼻。柳如翠記得棧內大廳中掛有一牌匾,上書“秩秩斯干,幽幽南山”,想來這店主人極喜山中清幽之境,以南山之名,感受南山之意吧。柳如翠不由又想起家中的那個池塘,池塘邊的那株柳樹,她曾經常帶著鸝兒在此下水捉魚,上樹抓蟬,池塘邊總是充溢著她倆快樂的笑聲,思及此不覺悵然若失,不由輕嘆出聲。
“好好的嘆什么氣,難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咱們的大小姐?”不想身后突然響起一道戲謔的笑聲。柳如翠不用回頭,就知是小四那家伙,沒想到今日竟沒出去。當下也不回頭,也不理他,只鼻中冷哼一聲。
“好了,我知道這幾日沒陪你,別生氣,今兒我帶你出門去玩好玩的,吃好吃的,當陪罪如何?”
“你有銀子么,別又想拿我當幌子。”柳如翠忍不住扭頭啐道。
“莫小瞧了爺,看看,這是什么?”小四拋了拋手中的錢袋,只見那錢袋鼓鼓囊囊的,好似有不少銀子。
柳如翠先是狐疑的看著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驚道:“你哪來的這么多銀子,你,你,你不會是這幾日干了什么殺人搶劫的勾當?”
“呸,小爺我是那種人么,反正這是正當手段得來的,你倒是去不去,不去,小爺可一個人樂呵去了。”說完也不理她,好似很不高興的轉身就走。
柳如翠一看,忙跟過去,可仍是不放心,一再的追問銀子的來歷,小四被追急了,只得告訴她是去城中各處賭場贏來的。柳如翠一聽,很不高興的說道:“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正當手段呢,好人家的男子可是不會去那種地方。”
“我不是沒辦法么,我就想著帶你在城中到處逛逛,可總不能一結賬就伸手找你要吧。”說完嘴里還小聲咕嚕了一句“那也太失小爺我的面子了。”
“誰稀罕了,誰要你陪了。”也不知為何,今天柳如翠火氣這么大,許是幼小時父親有段時日流連賭場煙花之地,母親整日流淚唉嘆讓她印象深刻,以至她對賭場特別反感所致,雖然父親后來轉變成了好男人。
“好,好,你當你金貴的大小姐,我做我街邊的小混混,我高攀不起還不行么。”小四也被說得火起,當即恨聲說道。
柳如翠被他如此一說,委屈得淚水直在眼眶打轉,想起前些日子他不顧危險舍身相救,又想起平日里他對自己的諸多關照,今次也是因為自己才去的賭場,這樣一想覺得自己確實是過份了,有心上前道個歉說些軟話,可女孩子的矜持卻讓她無法開口。
小四氣沖沖的悶頭沖了幾步,停下來想了想,又回頭走到柳如翠的身邊,拱手作揖的,口中喃喃道:“好了,好了,我投降還不行嗎,我的大小姐,你就別再發小孩兒脾氣了,你看今兒天氣多好,咱們邊逛邊玩,何必在此較勁。”
“你才小孩兒呢。”說得柳如翠不禁破涕為笑。當下兩人和好如初,歡歡喜喜的一起出門而去。
“哎,剛忘了跟燕大哥說聲,他會不會找我們。”大街上柳如翠一邊好奇的東張西望著,一邊說道。
“出來時我已只會他了,哎,你什么時候改口喊大哥了,喊得那么親熱。”
“你瞎說什么呢,是他說天天見面的,叫著公子太生分,讓我們如此稱呼,連梁姐姐也這么叫他呢。”柳如翠被說得有些臉紅,急忙辯解道。
“哼,不安好心。”
“我看啊,是有人嫉妒別人比他生得好看,哈哈。”
“哪有,我可是堂堂俊公子,哪象某人長得女子般,一點男子氣都沒有。”
“這可是你說的,我告訴燕大哥去,看你明兒好意思見他。”
兩人在大街上一邊說著笑話兒,一邊時不時的鉆到各種攤子邊仔細瞧那些古怪好玩的玩意,只要柳如翠看中的,小四全都買下,不一會兒,小四手上就大包小包的都是柳如翠買下的東西。小四不由感嘆道:“怎么女子都這么愛買東西,我嬸娘、我娘親,唉,看來天下女子都一樣啊。”
“哼,今兒好不容易有人這么大方,當然得多買點。再說了,這可不全是我的東西,這是給梁姐姐的,這是給燕大哥的,這是鴻燕姐姐的,這是靜靜姐姐的…..”柳如翠一邊說著,一邊對著小四手上的東西指指點點。
小四眼巴巴的望著她,一直等她將所有人交待完,都不見有自己的份,當下不甘心的問道:“我的呢,為什么沒有我的?”
柳如翠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你要什么不會自己買?反正花的都是你的銀子。”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小四都快要跳腳了。
柳如翠也不理他,頭一昂:“好了,去吃飯咯,我要去池州最大的酒樓,小四兒,前邊帶路。”
“好---吧。”小四垂頭喪氣的答道,一臉的忿忿不平,臭丫頭臭丫頭的在心里罵了幾百遍。
“哇,這是什么,好漂亮噢,不知有沒有人要?”前面傳來柳如翠的驚呼聲,小四一掃頹意,兩眼放光,急沖上去。兩人高高興興的向酒樓而去,自不必一一表述。
如此又是十幾天過去,這些時日,小四帶著柳如翠逛遍了池州的大街小巷,那一袋銀子已宣告告罄,小四也不以為意。梁紅玉也經常過來相陪,大家已非常熟絡了,多數時四人聚在一起,品茗煮茶,談天說地,論古道今,不亦樂乎。這四人中,屬小四話最多,燕云飛話最少,他總是靜靜的坐于一旁,嘴角含笑,那模樣如同畫中走下的仕女,讓柳如翠不由看入了神,這時候,小四總會跳起來,如猴兒一般指手畫腳,將她的視線打斷了去。
這日梁紅玉與鴻燕又來到客棧,掌柜的已習以為常,只是告之她柳如翠和小四出外了,梁紅玉點點頭,向二樓走去。
二樓,向東的一間房門半掩,梁紅玉透過門隙,只見燕云飛坐在窗前,看著窗外某處正怔怔出神,滿頭青絲并未束住,自然披散而下,映著窗外的陽光,如一匹上好的錦緞。不知為何,他只是那么靜靜坐著,可梁紅玉的心里卻涌起一股淡淡的悲意,她無端的感受出,那背影,既孤獨又迷惘,既排斥一切又充滿憂傷。
“燕大哥。”她忍不住輕呼出聲,她想打破這靜謐,她希望陽光能揮灑進來驅除他心中的憂愁。
“嗯?玉兒姑娘來了。”燕云飛回頭看向門邊,眼中還殘留著悵惘,但見著梁紅玉,頓時一層喜意涌上來將悵惘驅走,整個人也煥發出一種異樣的光彩,他忙站起迎過去,同時很快的將情緒掩藏而去。
“燕大哥,在想什么這么出神,莫不是小九妹妹他們出去玩沒帶你去,在暗自生氣?”梁紅玉故意朗聲笑道。
“沒有,不是,唉,姑娘取笑了。”燕云飛俊臉微紅,已語無倫次。
“小姐慣會欺負老實人。”旁邊鴻燕也笑道。
“你這丫頭,胳膊肘兒怎向外拐?”梁紅玉作勢橫了鴻燕一眼,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燕云飛也在旁邊坐下,鴻燕為兩人倒了茶,站至梁紅玉身后。
“燕大哥,剛說笑話的,你可別怪,我今兒來是想問問上次的傷藥可還好用。”
“嗯,很不錯,本來最少要養兩三個月的傷,現在不到一個月倒好大半了。”燕云飛老實回道。能不好么,小姐可是為了你與醫師一起研究了幾天,換了好些配料才研制出來的,鴻燕在旁聽了忍不住翻白眼。
“那燕大哥想不想出去轉轉?附近有座萬羅山,風景還不錯。”
“好。”
“那明天我早點過來接你們。”
“好。”
“那燕大哥今晚跟小九妹妹他們說聲。”
“好”
燕云飛一向話少,雖不是惜字如金,但很少主動提起話題,平常大家一起還不至太冷落,如今梁紅玉將話說完,也不知再說什么好,兩人一時沉默下來,彼此對坐著。梁紅玉微垂眼瞼,雙手無意識的絞著手中的帕子,若以前,她會告辭離去,可今天,她不想走,她想陪著他,哪怕什么都不說。剛剛他的憂傷和寂寞,讓她心里有塊地方隱隱的疼著,她希望能開解他,安慰他,讓他開懷,可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自梁紅玉進來后,燕云飛的目光總時不時的落于她的身上,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衫子,衫子下擺和袖口上繡了幾朵金黃的菊花,下配桔色長裙,行走間如風中的一朵雛菊,如今坐在那兒,又如陽光般明亮而溫暖,直灑進他心中陰暗的角落,讓他身不由己的想靠攏,想貼近。他想起心中珍藏的那個模糊身影,那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的娘親,那模糊的影子如今越加清晰,如同對面女子的模樣,他的娘親,也應是如此溫暖明亮的人吧,可是,他卻找不到她,娘親,您在哪里?
兩人默默無言,各自想著心事,如此良久,梁紅玉猛然醒悟過來,不禁俏臉紅透,忙慌慌的起身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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