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獲救

　　林子口突然響起的馬蹄聲，驚得混戰(zhàn)的幾批人一起住了手，大家都遲疑不定的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小四趁機靠近柳如翠的身邊，將她護在身后，一邊關(guān)心著她的傷勢。

　　那隊人馬一入林子，有眼尖的匪徒當即驚呼出聲：“是池州梁家的。”

　　被稱為八哥的粗壯漢子貼近馬三，一邊看著前方一邊低聲說道：“三哥，好象都是些娘們，要不要？”手中做了個向下砍的姿勢。

　　馬三臉沉得如雷陣雨前的天空，心里雖惱怒不已，卻仍搖了搖頭：“這批人雖不多，但也得防著后續(xù)的人馬，再說這次出來大哥一再囑咐大事要緊不可額外滋事，老八，通知兄弟們先撤，這次算他們好運，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總有落到咱們手上的時候。”

　　老八瞄了瞄柳如翠三人，及不甘心的打了個呼哨，招呼著眾匪徒各自解了韁繩，眾人一躍上馬，向來路一陣風般呼嘯而去。

　　那邊剛走，這邊一群人也已到了眼前，最前邊的那位身著銀色軟甲的女子手一揮，身后眾人齊齊止步，一起從馬上跳下來，動作規(guī)劃一致，看得出是訓練有數(shù)的隊伍。

　　其中一女對著銀色軟甲的女子問道：“小姐，咱們不追嗎？”

　　那被稱為小姐的女子只回說窮寇莫追。然后仔細看了看柳如翠等三人，對其中的青衣男子說道：“這位公子傷得不輕，要馬上包扎一下，我們正好帶有傷藥。”同時轉(zhuǎn)頭對著身邊一人吩咐著：“鴻燕，你幫那位小姑娘也上點藥。”眾人聽其聲音溫柔悅耳，如春風拂面，有一種熨帖人心的魅力。

　　女子說完徑直向青衣男子走去，也不避嫌，直接觸上其左肩的破碎衣裳，青衣男子倒扭捏起來，臉漲得通紅，口里別別扭扭的說道：“姑娘，這…..你……我……啊不…..還是……”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女子停了手笑著說道：“公子不必多禮，玉兒自幼時起常隨父兄出入軍營，也常幫著軍中傷員處理傷口，所以一時忘了世俗之防，不過，我輩自心中坦蕩，倒也不須計較那些。”

　　青衣男子聞得此話心中巨震，只覺自己堂堂男子反而不如這女子有氣魄，也不如她心胸坦蕩，忍不住將臉微微左側(cè)，只見她正仔細的將衣衫裂處撕開，看見其中深可見骨的傷口時微微皺了皺眉頭，從懷里掏出一瓶傷藥灑在傷口上，然后從旁邊等著的一女手中拿過干凈白布將整個肩膀纏繞包扎起來。她挨近身邊的時候，青衣男子只覺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香氣縈繞鼻尖，卻不是尋常女子慣用的脂粉之香，再仔細看她，雖不十分美麗，但其坦然大方的神態(tài)，與平常女兒的嬌羞相比，自有一番別樣的魅惑，讓人神往。

　　青衣男子正怔怔出神，那女子已包扎好，說道：“好了，傷口雖深，但好在并未傷及骨骼，公子手臂上還有一些傷口，就請自己上些藥粉吧。”說著將傷藥遞到青衣男子面前，青衣男子伸手去接，突覺一股鉆心疼痛，原來不知不覺竟伸出了右手，當下不著痕跡的收回已基本無法動彈的右手，伸左手接過了。同時沉聲回道：“只是些小傷，不妨事。在下燕云飛，多謝姑娘相救之恩。”

　　旁邊小四見女子已忙完，趁機插話問道：“姐姐可是池州都監(jiān)梁老將軍的親眷？”

　　那女子微笑道：“那是家父，小公子認得家父？”

　　“久聞大名，倒未曾拜會，不過見了姐姐，就已知曉老將軍的風采，所謂虎父無犬女嘛。”旁邊眾人聽小四如此說，都喜笑顏開，其中幾人甚至接口道：“那是，我們小姐可不是一般人物。”眾女子看小四的眼光也不由柔和許多，心想這小子人不大，倒挺乖巧機靈的。

　　那叫鴻燕的女子已將柳如翠帶到旁邊簡單處理了下傷口，這時正好回來，剛巧聽到小四的話，柳如翠不由撇撇嘴，經(jīng)嗤一聲：“哼，就你會說話。”小四微微一笑，也不理她。

　　原來此女正是池州都監(jiān)梁紀都的小女，姓梁，名媛，小字紅玉，梁紀都原有一子，但其后十多年一直無所出，四十歲上才得此女，當下愛若珍寶，再加上其從小就聰明伶俐，更是獲得全家所有人的喜愛。這梁紅玉也與別家女子不同，自幼不喜女紅針織，只愛聽父兄講些軍中軼事，識字兒后也只揀些兵書閱讀，再大些就經(jīng)常女扮男裝糾纏著父兄帶其出入軍營，看軍士們操練，也象模象樣的在旁邊比劃，其父兄見其異于常人，又對其極其溺愛，干脆也沒把她當女孩子養(yǎng)，只要她喜歡，騎馬射箭，刀劍功夫，甚至行軍布陣，都一股惱的教給她。這梁紅玉甚是好學，對行軍布陣尤感興趣，后來更是將府中一些年歲差不多的丫環(huán)婢女集結(jié)一起，搬照軍營中的方法早晚訓練，竟訓練出了一支女子親衛(wèi)，承擔起府中的護院之責，她還經(jīng)常將這些女子親衛(wèi)拉到城外樹林子或空曠地帶，演練些陣法，這不今兒倒無意間救了柳如翠三人。

　　柳如翠也給梁紅玉見了禮，正要自我介紹一番，旁邊小四搶著道：“我叫小四，她叫小九。”柳如翠不由又朝他橫了個白眼，梁紅玉笑笑，也自介紹一番，同時叫過身后諸人也一一介紹過了。梁紅玉身后共有十二人，自加入親衛(wèi)后，由她統(tǒng)一賜梁姓，因以前眾人名字不是花兒就是月兒什么的，梁紅玉又按各人性子重新取了名子，如那最愛笑的，就叫梁笑笑，那最穩(wěn)重安靜的，就叫梁靜靜，那遇事愛思考、總幫著梁紅玉想主意的就叫梁思思，還有最小的那個平日最愛鬧騰，本來眾人打算給她取名梁鬧鬧，她一聽堅決不依，只說姐姐們的名子都好聽，干嘛到了她就這么難聽，最后還是梁思思說雖愛鬧騰，但給大家也帶來了快樂，就叫梁樂樂吧。如此不一而足，只余一人，因是自小跟隨梁紅玉長大的貼身丫頭，叫慣了一時不易改口，所以仍叫以前的名子鴻燕。

　　姑娘們嘻嘻哈哈的站在梁紅玉身周，大約久跟她們小姐的原故，也無那些小女兒的氣息，有幾個膽大的，甚至一邊盯著燕云飛看著，還一邊竊竊私語，看來大家都對這個俊俏公子有些好奇。燕云飛本想裝著坦然，但臉皮再厚的人也禁不住這樣被人圍觀議論著，當下臉又不由自主的有些發(fā)紅，只好裝作不在意的將眼光轉(zhuǎn)到旁邊樹桿上，仿佛那樹桿上開了一朵漂亮花兒般。

　　梁紅玉看著燕云飛窘迫的樣子，也不由有些好笑，忍著笑為他解圍“姐妹們，別鬧了，燕公子和小九妹妹還受著傷呢，咱們快些回城才是。燕公子，小四公子，小九妹妹，若不嫌棄的話，請隨玉兒到池州盤桓幾日，等傷好了再作打算如何？”

　　小四看了看柳如翠，柳如翠心想反正也無處可處，這梁姐姐倒是個爽快人，正好結(jié)識結(jié)識，當下點頭答應(yīng)，小四一看，忙也笑著答應(yīng)了。那燕云飛沉吟良久，似有難言之意，梁紅玉溫和笑道：“燕公子若有急事，也當治好了傷再走，玉兒觀燕公子右臂無力，說不得已傷筋動骨，若此時不好好治療，恐會遺下后患。”那燕云飛也深知此理，只好強自拱了拱手，說道：“那有勞姑娘了。”

　　不需梁紅玉交待，鴻燕她們已均出兩匹馬，交給燕云飛和小四，因柳如翠身上有傷，梁紅玉讓她與自己共乘一騎。眾人上得馬來，因不急于趕路，且有傷員，大家制約著馬兒緩步而行，初秋的陽光暖洋洋的照著，說不出的溫暖。

　　在馬兒緩步行走的節(jié)奏中，柳如翠輕輕依靠在梁紅玉的身后，仿佛回到了從前靠著母親和姐姐在院中一邊曬著太陽一邊閑話家常的時候，那時候的柳如翠有著無知無畏的快樂，那是她最美好的時光。身體放松下來最易疲倦，不知不覺眼皮沉重起來，漸漸合擾，漸漸沉入夢鄉(xiāng)，漸漸回到了那過去，一絲微笑止不住的溢出嘴角、眼角，最后整張臉都充溢著一種神秘的笑意，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一種煥發(fā)的美麗。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左右，已至池州城門外，梁紅玉拍拍柳如翠的小手，扭頭輕聲喚道：“小九妹妹，咱們到了。”柳如翠一下被驚醒，抬眼一看，那熟悉的柳家莊沒了，那院中的母親和姐姐也沒了，近日發(fā)生的一切涌向前來，占據(jù)了她的頭腦。看著梁紅玉的笑臉，柳如翠不好意思的笑笑：“可能太累了，不知怎的就睡著了。”梁紅玉了然一笑，抽回纏在柳如翠腰間的馬韁，對著城門當先打馬而進。柳如翠自是知道那纏腰的韁繩是怕她睡著摔下去，心內(nèi)不由感動，想不到這梁姐姐外表爽朗，心思卻細膩，確是個少見的女子。

　　城門口的守兵自是識得這梁家的小姐，眾人順利的進了城。池州城是安徽境內(nèi)較大的州府，城內(nèi)人流涌動，商家店鋪鱗次櫛比，顯得又繁華又熱鬧。進得城來，眾人都已下馬，梁紅玉吩咐一眾人等將馬牽回梁府，只帶著鴻燕和梁靜靜送柳如翠三人到附近最大的醫(yī)館就醫(yī)，醫(yī)館的醫(yī)師與梁家是舊識，非常盡責的幫柳如翠及燕云飛清理了傷口，燕云飛右臂果然骨裂了，醫(yī)師說幸好只是裂開，還沒碎，若碎掉恐怕這只手就廢了，如今只需綁定，多休息些時日，自會恢復(fù)原樣。然后開了些對癥的湯藥，并囑咐了一些禁忌，眾人才得以離開。這邊梁靜靜已先至城中較好的一家客棧“南山客棧”訂了三間上房，梁紅玉等人一到，就被店家恭敬有禮的送入房中，梁紅玉吩咐鴻燕將藥交于廚房煎熬，又將膳食對店家細細的囑托了，這才回身與柳如翠等三人告別，帶著鴻雁二人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