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發沖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同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憾,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岳飛的這首《滿江紅》不知激勵了多少從古至今的人們,在那個戰亂頻頻的年代,多少英雄豪杰、江湖兒女拋頭顱、灑熱血,而我要講述的正是發生在這個時代的故事.......
初秋,遠處山巒已漸被早霜染上紅暈,涼風習習,寂靜的官道上不見人影,只有路旁的樹上偶爾飄蕩下一兩片樹葉兒,盤旋著緩緩落于地上。如此良久,向東的方向漸漸傳來一陣馬蹄聲,蹄聲并不急促,仿佛一懶洋洋的人兒正緩步行來,帶著點漫不經心的味道。蹄聲漸近,只見一匹棗紅馬上馱著一個身穿翠綠衫子的少女,少女黛眉瓊鼻,紅唇溫潤,本該正是恣意飛揚的年紀,但此刻卻眉頭深鎖,一雙烏漆大眼中透著憂傷和茫然。棗紅馬打著響鼻,緩步行去,卻不防路旁一草跺里,馬蹄踩去,竟驚起一人來,從草跺里跳起的是個十五、六歲少年,衣著雖不破舊,但此刻頭發蓬亂,全身還粘附著不少稻草,顯得頗為狼狽,少年一邊跳腳一邊大罵:“是哪個不長眼的,差點踩著小爺,小爺要你……”話未說完,見是個與自己相差不多的妙齡少女,頓時聲音漸小,少年好奇打量著,但少女仿若未聞,依然緩步前行,逐漸消失在前方處,少年盯著少女消失的方向,愣怔了半天,才不甘心的嘟囔著:“臭丫頭。”也起身向少女行去的方向而去。
棗紅馬上的少女名叫柳如翠,這一路行來,算算時日也有三、四個月光景,當日離家出走,只想著離得越遠越好,卻不想這一路漫無目的的行來,越覺茫然,前途漫漫,不知何處是歸處,不知何日是盡頭。棗紅馬兒依舊慢悠悠的行著,不知不覺來到一個小鎮上,柳如翠跳下馬來,牽馬信步走入。小鎮不大,只有一條貫穿東西的街道,街道兩邊一應的各種鋪子,賣吃的穿的用的,倒也齊全,此時正是早市時節,人流最是集中的時候,各種吆喝聲、呼兒喚女、招朋喚友不絕于耳,間或牛哞馬嘶、狗吠雞鳴,將一個小鎮渲染出一幅生機勃勃的氣象。
“這位客官,不知要點什么?”路旁一早攤店里,小二哥正殷勤的問著一位客人。
摸了摸小腹,柳如翠也覺著有些餓了,將馬拴在門口的樁子上,進店點了一些吃食,肚中雖餓,可嘴里卻品不出任何的滋味,味同嚼蠟般咽下,柳如翠叫過小二付了錢,想起一事,問道:“小二哥,不知鎮上可有住宿的地方?”昨天一直茫茫然的趕路,錯過了宿頭,在山林雖靠著樹坐了半宿,可并沒睡著,現在倒有些困了。
“有,有,往前走三十米,有個徐家客棧,是咱們鎮最大的店子,雖不豪華,倒也干凈,姑娘過去一看便知。”小二哥很熱心的站到門口指點著。
柳如翠謝過了小二,往前走了一會,果然看到“徐家客棧”幾字,當下進去訂了一間上房,吩咐不用打擾,自進店歇息去了。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醒來時不知不覺已近傍晚,柳如翠走到窗前,遠處山巒模糊一片,院子里已點起了燈籠,旁邊的屋子上空飄起了炊煙,幾股糾纏著裊裊婷婷而起,最后不知被風吹散在了何方。
看來今夜還得在此住一宿了,柳如翠嘆了一口氣,走下樓去。一樓飯廳里已坐了不少人,三三兩兩間或豪爽大笑,間或交頭接耳,柳如翠不予理會,徑直找了個靠邊的空位子,喊過小二點了幾樣小菜。小店里突然出現一個貌美的年青女子,當下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特別是中間一桌的那些粗豪漢子,目光賊兮發亮,炯炯盯住了不放,不過柳如翠一直垂頭端坐著,對周圍一切竟毫不知情。
小二上了菜,放好碗筷,說了聲:“姑娘請慢用。”柳如翠正預備提起筷子時,忽然從門口斜刺里沖進一人來,目光一閃,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對面,把她嚇了一跳。
柳如翠盯目一看,對面是個十五、六歲如她般大的小子,長得眉清目秀,一雙黑溜溜的眼珠骨碌碌的轉著,透著一股子機靈,看著倒也有些眼熟,不知在哪里見過。
“看什么看,臭丫頭,早上差點把小爺我踩死,現在就不認得了。”少年一腳踩在凳子上,一手拿著根稻草桿兒在嘴里咬著,看到柳如翠狐疑的目光,不由怒道。
柳如翠想了想,恍惚記得早上從草跺中跳出的狼狽少年,不由抿嘴一笑,又覺不妥,轉而板著臉,從鼻中哼一聲:“哼,活該。”
少年突然俯身過來,涎臉笑道:“臭丫頭,你早上讓我受了莫大驚嚇,請我吃一餐該沒問題吧。”
柳如翠看著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少年,不由一愣,轉爾想起他說的話,更是不滿:“臭小子,憑什么。”自見兩面,這小子就一口一個臭丫頭,還想吃白食,沒門。
少年卻理也不理,徑直拍著桌子,叫道:“小二,給小爺上壺酒來,還有,再加兩好菜。”小二跑過來,有些為難的看著柳如翠,問道:“姑娘,您看?”
“看什么看,還不快去,難道還怕小爺沒錢給你,再說了即使小爺沒錢,這位姑娘有啊,沒聽這位姑娘說請我的嗎。”少年不耐煩的揮揮手。
“你……”柳如翠一時氣結,但看著他狡黠的笑容,恍惚中竟說不出趕他走的話,只好怒氣沖沖的瞪著他,轉頭朝小二點點頭。
“好咧,一壺好酒,下酒菜兩個。”小二也是個懂得察顏觀色的,一看情形,當即利落的送上添加的酒菜來。
菜一上齊,少年也不推讓,自顧自雙手并用,狼吞虎咽起來,倒象是好些時沒吃飯似的。柳如翠本也不餓,拿著筷子東點一下西點一下,看著少年手抓過的菜盤子,不覺有些嫌惡的皺了皺眉頭,其實少年的手并不臟,修長白皙,干凈漂亮得很。
“臭小子,你多久沒吃飯了?”
“嗯,也不太久…..兩天吧,在路上遇上些朋友,都是些窮小子,請他們吃喝了幾頓,這不,盤纏就用完了。”少年啃完了手上的一只雞腿,用袖子一抹嘴說道。
“怪不得想吃白食。”柳如翠翻了個白眼,心里想道。
少年也不理會她,繼續埋頭苦干,吃得差不多了,才抬起頭來打了個舒服的飽嗝,眼光在廳里眾人身上一轉,嘻嘻一笑,壓低聲音說道“喂,我說臭丫頭,你也不象是個混江湖的,怎么一個人在外面亂晃,也不怕被別人給賣了。”
“哼,誰敢,姑娘我的劍也不是吃素的。”柳如翠拍拍隨身包裹里藏的短劍。
“嘁,有劍就是俠客啊,一看就是個江湖雛兒,要不臭丫頭就請我當保鏢,這地兒時不時有賊人出沒,有我保你一路平安,行不?我武藝可高了,刀槍劍戟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柳如翠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來,也不理他,徑直朝樓上的房間走去。
“小爺我不要錢,只須管三餐食宿,如此便宜之事到哪里找…..”身后還傳來少年喋喋不休的聲音。
柳如翠回房關好門,也不掌燈,徑直合衣躺在床上,初秋的傍晚,天黑得快,月亮升起來透過窗戶灑下淡淡的余暉。在床上輾轉反側良久,仍是無法入眠,許是白天睡多了,柳如翠有些煩燥的起身,站在窗口,不覺看著半彎的月亮一時呆住了,思緒萬千,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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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古城黃州,十里亭外,茶寮里那個少年公子,唇紅齒白,星目挺鼻,頭抹額帶,腰佩美玉,白絹絲長衫襯得他說不出的風流富貴,他看著柳如翠溫柔一笑,倒把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家莊二小姐羞紅了臉,貼身小丫頭鸝兒好奇得不得了,小姐還會害羞嗎,肯定不是,一定是熱著了。
“小姐,咱們回吧,大小姐要是知道了,又要怪奴婢沒看好小姐。”鸝兒一邊拿手當扇子給柳如翠扇風,一邊看著越來越高的太陽,催促著。
“嗯。”柳如翠低聲答道,少有的沒有駁斥,隨著鸝兒起身離去。
“少爺,少爺。”小廝的叫聲驚醒了還在呆愣中的曾清玉,曾清玉不覺一笑,將手中扇子優雅合攏。
“少爺,要不貴兒去打聽一下。”其中一個尤顯得機靈的小廝說道。
曾清玉點點頭。那叫貴兒的小廝走到茶寮店家那兒,問起剛離開的那俊俏小姐的來歷。
店家還未答話,旁邊一個坐著喝茶的中年人接過話說道:“那是城西柳家莊的小姐,我侄女在莊里做工,有一次去送東西時看到過。”
“柳家莊?聽說莊主夫婦都因病逝世,如今是大小姐當家,嘖嘖,一個小姑娘家,倒是挺能干的,把個莊子整治得井井有條,倒不輸了老莊主在世的時候。”
“聽說這大小姐不光能干,而且才貌雙全,能文能武,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美人兒。”
“柳家本是武舉出身,雖說如今家道中落了,習武什么的倒應是傳統,只不過管著若大一個家,怕是潑辣有余,賢惠不足吧。”
“嘁,你是沒見過,我婆娘有幸見過一回,回來夸了半天,只說沒見過如此大方溫柔的小姐,既聰明能干,又知書達理,待下人又敦厚,莊里沒有不愛她敬她的。”
“那,不知剛才的那位是大小姐還是二小姐?”
“喂,我說趙五,管她大小姐二小姐,有你肖想的份嗎?”
眾人頓時哄堂大笑起來,把個趙五掙紅了臉,怒道:“我說王麻子,你別說我,就你那樣兒,還不如我呢。”眾人又哄笑一回。
曾清玉聽著眾人的議論,看著柳如翠離去的方向,仿佛一顆心都隨著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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