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機場,裴景去值機柜臺辦理活體托運,排骨在航空箱里吭哧吭哧的從鼻子里噴氣,林平年在一邊瞪著排骨,叉著胳膊生氣,“你又拉上我做墊背的?!?/p>
裴景簽好字,轉過頭笑瞇瞇的說好話,晃了晃手里的兩張登機卡,“對不住啦,沒你跟著我出不了門。何況機票都給你買好了,你又沒吃虧?!?/p>
林平年臉都要綠了,“刷的是老子的卡?!?/p>
裴景愛搭不理的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都是一家人了,血管里流淌著一個爹的血,怎么還計較這些?”
林平年一路跟著她,把帽檐壓的極低,偷偷摸摸的好似做賊,“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別胡說,這事TM能開玩笑嗎?讓我爹知道了不得掐死我這野種?!”
周末的機場里人確實很多,裴景也戴上墨鏡,“噓,這件事我估計還是個秘密,咱們還是假裝不知道吧,這樣能讓你長壽些。”
直到登機坐下來,林平年都提心吊膽的瞻前顧后,“我就說你怎么要提前準備身份證呢。話說這一套手續準備的還挺齊全啊,連狗的什么防疫檢驗都有。小人精?!?/p>
裴景皺著眉頭把他頭摁住,不讓他四處看,低聲說,“你別看了,放心吧,他們沒那么大本事,而且現在是法治社會,我是成年人,他們不能非法拘留我?!?/p>
果然如她所言,飛機一路太平,順利抵達,排骨安然無恙的被提下行李架,裴景眉開眼笑,“我領著排骨和你,老太太就壓根不會起疑心。等他們反應過來,哎,我人已經走了?!?/p>
趙思成站在接機口等他們,裴景隔著人群望過去,那么熟悉,就好似一切都未曾變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機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一起養大的小狗,還用著當年的那個航空箱,就好像去年的這時候。
這就是所謂的周而復始么?轉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就好似沒有任何改變。
年前趙思成和林平年見過面,彼此還有印象,兩人客氣的握了握手,趙思成說,“謝謝你抽空陪恬恬過來,你母親的事情我們都很難過,節哀順變?!?/p>
關于母親去世這事,林平年到目前為止還是不愿意面對,所以只是笑嘻嘻的,“這算什么事,反正我從小也不常見她?!闭f著看了一眼裴景,非得扯上她墊背,“恬恬也沒有媽媽,你得好好關心她才是?!?/p>
趙思成一愣,點頭微笑道,“那是自然。她就像個小孩子,需要好好寵。”那眼神看得裴景都不好意思起來,又聽趙思成說,“謝謝你這半年來照顧她,真是太謝謝了?!?/p>
兩個男人,堵在出口盡說這些不疼不癢的廢話。裴景咳了一聲,“你倆夠了,我餓了。”
一吃完飯,還沒出機場,林平年忽然就變了主意,“我正好還有事情,也就不當燈泡了?!?/p>
裴景一怔,“你還有什么事?哎,你不許一個人回去把我撂外面??!說好的一起出逃?!壁w思成也笑,“是啊,我們不嫌你。剛來就走多沒意思,這里好歹是幾朝古都,有不少好玩的。大家也一起玩幾天讓我盡盡地主之誼嘛。”
林平年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一張請柬,“你們還不信我有事了?你看,真有事,我就直接從這兒飛上海吧。”又對裴景保證,“我發誓,我絕不是當逃兵,我一定跟老太太說咱們正在外面旅游呢。”
裴景看那請柬做得挺漂亮,日期也對得上,倒是煞有其事的樣子。就說,“你這參加的什么活動,倒還挺有意思的。”
林平年笑了一聲,“就是那什么嘛,一個俱樂部,趙思成也知道的,你問他?!?/p>
趙思成看見請柬之后立刻轉了風向,拉著裴景,“放他走吧,本來今天我也要去,但這不是想陪你么?!庇指制侥暾f,“真是太巧,原來咱們都在一個會里。我平時去的次數少,好些人都對不上號。你去也好,順便幫我請個假,我好幾期活動都沒去了?!?/p>
車子上了繞城高速,前面一直都有個法院的車也是從機場出來的,同路。一閃一閃的亮著燈,開道似的。兩車并行的時候里面的人望見裴景,還開窗跟他們揮了揮手,裴景也笑打了個招呼。趙思成在后視鏡里掃見,就問,“誰???你認識?”
裴景關上車窗,“江蘇高院的丁法。剛飛機上認識的,正好坐我前面,跟他兩個助手一起來出差,聊了一路。”
趙思成哧的笑了,“你還真是跟誰都聊的來?!?/p>
裴景摸著排骨的腦袋,笑的樂不可支,“那還不是學長教導的好。”
房子在高檔小區里,不大,一百平米不到,裝修卻很符合裴景的喜好,超現代意式,協調的灰度,柔軟的雪白皮毛。
排骨乖乖的貼在裴景腳邊趴著,裴景揉著它的項圈,“那我要是不過來的時候,排骨能養在這里嗎?”
趙思成回過頭看著排骨,打了個唿哨,排骨就一骨碌翻起來,搖頭擺尾的顛過去。隔了半年沒見面,它倒是絲毫不生分。他揉了揉它腦袋,又順帶著替它撓了下巴,看見它舒服的吐著舌頭,才說,“那就讓它跟著我,我養回家里?!?/p>
裴景一怔,“你爸不是討厭小動物嗎?你別費事又找罵。”
趙思成彎了彎唇角,“他現在不討厭了,也不罵我了。”停頓了一下又說,“我爸這一上了年紀,現在好些事都聽我的。”他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是在冷笑,面容很扭曲。有一瞬間裴景都懷疑自己看花了眼。
趙思成幫她把行李安頓好,又掏出鑰匙門卡交給她,一項一項的交代,“這房子我租了一年,水電網費租金你全別操心。知道這里的人不多,你以后隨時可以過來,有家政,每周一和四來打掃兩回。這是文教區,吃飯生活都挺方便,小區會所里有泳池和健身房,對面是公園?!?/p>
一面說一面看了看手表,從梳妝柜里取出刮胡刀,“你要是在的話,我下班就會過來。怎么樣,這條件比前幾年好多了吧?當時咱們還只能住酒店,偷偷摸摸的?!?/p>
裴景坐在貴妃榻邊沿上,打量著四周。主臥的浴室里沒有明窗,只能開著燈。柔和的米色光線照著趙思成一個長長有力的背影。她有時候覺得趙思成就像是一把質地很好的剃須刀,鈦鋼的支架,硬朗的線條,銳利的刀鋒,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劃你一刀。涂了白金的刀刃總是冰冷鋒利,起初甚至都不覺得疼,直到滲出血珠,一顆一顆的滴在洗手臺沿上,赤紅刺眼,這才陡然一下子察覺到神經蜷縮。
她一面聽,一面嗯嗯的答應著,到最后了,才慢悠悠的說,“問你個事呵,你是怎么認識林章的?”
趙思成正在鏡子前仔細的把胡子茬刮干凈,聞言手下一滯,鼻息間呼出的蒙蒙水汽就凝在鏡子上,空間里只能聽見電動刮胡器發出嗡嗡的低沉噪音,還有洗手臺下水淅淅瀝瀝的水聲。
他“啪”的一聲關了按鍵走出來,摁著裴景的肩膀,“這件事我以后在合適的時候再跟你解釋好嗎?現在不要逼問我,我遲早會說的。”
裴景將信將疑的看著他,忽然環住他脖子,小貓似的乖,“好,我不問。那你不可以再那樣對我?!?/p>
趙思成笑起來,舉起三根手指,“好的,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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