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在天際泅散開來一抹粉色。冷漠的藍色天空顯現出一點溫和的味道。這是大自然的恩賜,冰冷的住院部高樓的白色墻壁也被鍍上一層燦燦的金邊。
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躺在罩著白色床單的病床上。由于陽光的沉淀他的臉黑黝黝的,那是泥土的顏色。縱然如此,不是蒼白,他的臉上也沒有血色,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空蕩蕩的天花板。
同他上一次見面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爸爸似乎也沒來看看他,他只會每年讓媽媽匯大筆的錢。在爸爸的觀念里他要做的只是間斷地匯錢。起初爺爺會打電話來,好像是沒話找話問一些吃飯了沒有之類的話。我遞電話給爸爸,遞出手機的手被他不耐煩地聲音停頓在半空中,“我很忙,聊這些有什么意思。”我再重新跟爺爺說話的時候他支支吾吾地,像是犯了錯的小孩,直到快掛斷,他試探地問:“今年,回家過年嗎?”當時我在廣州住了兩三年,早晨起床喝著小米粥的時候,看到早間新聞上的播報,原來今天過年。在這里過年那天是稀松平常的。
這下子輪到我支支吾吾了,“看情況吧,爸爸很忙的。”我盡量說得委婉。
“那好,爺爺掛電話了。”
“呃……”
貌似我并不太想念爺爺。
有人說過,如果你想去做,你就一定能找到方法。我就沒有買飛機票回老家看爺爺的沖動。
我推開門,房間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爺爺看到我驚訝地張張嘴,喊著我的小名,喉嚨是干涸嘶啞的。他費力從床上爬起來,剛才空蕩蕩的眼神里迸發出喜悅的光芒,如同黑暗夜空里一簇花火。
他握著我的手,掌心粗糙,劃著我的手背。我反握住爺爺的手,手背上是觸目驚心的血管。
以前我聽一個同學說起,她媽媽得了癌癥,每天掛吊瓶,拔針時溢出的藥水將皮膚燒得火紅。爺爺也是這樣吧,那些可恨又可愛的藥水在爺爺血管里流淌時,如火一樣地灼燒著,可是爺爺永遠不會痛,想念的淚水會澆滅它們,爺爺是堅強的。
時過境遷,當初那個將我高高地馱在頭頂上的爺爺已經不在了,他握著我的手的時候,丁點力氣也無。他現在需要依靠,需要保護。而那個人,只能是我。
我給爺爺喂了水,皴裂的嘴唇柔和了些許,又度過了沒有言語的一段時光。
暮色四合,天很快暗了下來,我早在車站吃了點墊肚子的東西,爺爺也無法進食,每天靠點滴葡萄糖維持體力。坐在爺爺身旁的我不知不覺就睡去,再醒來看到爺爺他的眼睛定定地望向窗外,渾濁的淚水從溝壑蜿蜒的面頰上大顆大顆滾落,沒有抽噎。爺爺一直把話憋在肚子里,在我的眼里更像一潭容納所有尖銳的石子卻又不起波瀾的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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