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15

　　劉書昆一邊往前走著一邊回頭哭著對他奶奶說：“我就不站住！”

　　“日恁娘，讓你信主是讓神保佑你呢！你還給臉不要臉，這么大了都還不懂事兒，養活你這么大容易嗎？一點都不懂事兒。”劉書昆他奶奶邊走邊罵。

　　“我就不去信主，還神呢！根本就沒有神，有個狗屁的神！”書昆哭著往前跑著說。

　　“咦，我日恁娘，你還敢罵神。我的神啊，孩子不懂事兒，你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感謝神，以馬內利。”書昆他奶奶停下來禱告說。

　　“我就罵，我罵的就是神，看他能把我怎么樣？”

　　“你要是不想活了就早點說！”他奶奶看追不上他，而且書昆一直在辱罵神，脫了鞋子就砸了過去。他奶奶的腳好小，我還看到了裹腳布。

　　書昆很機靈得多了過去，往橋那邊跑了。他奶奶看追不上他，趔趔趄趄的走過去撿起來自己的鞋子就走了。

　　自從我記事兒以來，每次見到劉書昆他奶奶就會聽到她不停的念叨：以馬內利，哈利路亞，感謝神！以馬內利，哈利路亞，感謝神！以馬內利，哈利路亞，感謝神！

　　有時候她還會唱一些我們聽不懂的東西，聽起來不像戲又不像歌，像是在念咒語。一天都神神叨叨的，有時候走到她身邊會突然感覺很害怕。

　　劉書昆的爸爸媽媽也是常年不在家，不過他們不在太原拾破爛兒，也不知道在哪打工。書昆就一直跟著奶奶爺爺過生活，而他奶奶卻不像是村子里的奶奶們，既不會做針線活兒也不怎么會做飯。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家里年到神啊鬼的！

　　而劉書昆從小就特別的壞，一肚子的壞水，估計就是她奶奶信神信得了。

　　基督教的教堂就在我們村子東頭，我大伯家后面。每到星期六星期天里面就聚滿了各種各樣的老頭兒老太太，也有年輕的，只是比較少。

　　我以前也去信過兩天，因為如果小孩兒也去信神的話教會的人就會給我們每人發一個筆記本。所以我去信了兩天，教會的人把筆記本發給我以后我就在沒去過了。因為我不信神，只信筆記本。

　　那一次我們去到以后以后就在大人的領導下先向住承認我們的罪行，當時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罪行。我也沒找到神，就對著教堂的房頂說，以前我在公家的自留地里偷過兩塊紅薯。

　　再接著就是禱告請求神原諒我們的罪行，讓無所不能的神赦免我們這些無知的信徒。

　　然后就是聽上面那個人講神是如何如何愛我們，用苦難磨礪我們，不管發生了什么事神都會保佑我們。

　　接著就是唱教會的那些神歌，鬼哭狼嚎的，我也跟著唱了半天但是沒有聽懂一句唱的是什么。感覺特別奇怪。

　　最后就是禱告，回家。有時候中午還可以在那里吃飯，這還是書啟告訴我的。以前他爸爸媽媽吵架的時候他媽媽就不做飯，他就會去教堂里偷吃一頓，吃完就走。就算是被教會里的人強行拉進去信神，那信的也不是神，信的就是那一頓飯。要不是為了去吃飯我才不去呢！這是書啟說的。

　　等她奶奶走遠以后書昆就又回來了。

　　“劉書昆，你奶奶為什么打你呀？”我問他。

　　“那個死老婆子讓我去信主，一進教堂他們就神神叨叨鬼哭狼嚎的，像家里死人了一樣，本來我就沒有罪還非得逼著我向神認罪。誰愛去誰去，我才不去呢！”書昆說著還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書昆，你怎么能說你奶奶是死老婆子呢？你這也太沒有禮貌了吧？”春妞姐說。

　　“什么狗屁我奶奶，她就是個死老婆子。大清早的不讓讓我睡覺也不給我做飯，剛剛起來就逼著我去教堂信主。沒辦法，去就去唄！剛剛向神承認罪行的時候我實在是想不出來我到底還有什么罪行，所以我就沒有說。那個死老婆子說每個人都有罪，非要讓我說。我不說她就打我，所以我就跑了出來。死老婆子一直追著我打到這里，剛剛你們也都看到了！”書昆說著就坐在了地上，估計是剛剛跑累了。

　　“真的是挺嚇人的，幸虧我沒有奶奶！”春妞姐說。

　　“就是的，幸虧我奶奶不信主。”我也跟著說。

　　“那你爺爺都不管管你奶奶嗎？”我問他。

　　“我爺爺？他管個屁，一輩子怕老婆，一點出息都沒有。那個死老婆子說什么它就聽什么！”書昆撇著嘴說。

　　書昆說得很對，他爺爺就是一輩子都害怕他奶奶，就算他奶奶指著鼻子罵他爺爺，他爺爺還是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我們村子里的人都說他爺爺沒出息，而我卻不這么覺得，我覺得他爺爺的脾氣真的很好。

　　我曾經用磚頭砸過劉書昆的奶奶。那是我三嬸去世的時候，我們剛剛把我三嬸兒安葬以后從墳院燒完紙回家，走到劉書昆他奶奶家門口的時候，聽到劉書昆他奶奶提著我三嬸的名字在罵。

　　那個時候我們全家人心情本來就都不好，聽到書昆的奶奶這樣罵我爺爺以后全家人就帶著孝沖到了她家里。

　　按照我們這里的規矩，如果誰家里死了人，在沒有卸孝以前不允許帶著孝去別人家的，都說這樣不吉利。可是在氣憤的時候根本就顧不上這些。

　　劉書昆的叔叔在外面領回家了一個媳婦，那時候已經一年多了。因為書昆的爺爺奶奶沒有錢給他叔叔蓋房子，所以他嬸子不想和他叔一起過了。

　　出于對死者的禮貌，在死者下葬的時候村子里所有沒事情的人都要去看，這就算是對死者最后的送行。但是我三嬸下葬那天下午劉書昆一家人都沒去。

　　書昆的嬸子真的不想再和他叔叔過生活了，因為當初他叔叔騙他嬸子說他家里是樓房，接過領完結婚證回來一看只有三間搖搖欲墜的土瓦房，還得和書昆的爺爺奶奶一起住。原本他嬸子看完家里的房子以后就說要走的，但是他叔叔騙他嬸子說過完年就蓋房子，可是過完年又過了好久還是沒有蓋房子，所以他嬸子就決定不和他叔叔過生活了。他嬸子要回娘家，就在安葬我三嬸的那天下午。

　　書昆他家本來就特別窮，也沒有人去給他叔叔說媒，因為他家出不起彩禮。他叔叔好不容易才從外面領回來了一個媳婦，他奶奶當然不會這么輕易的放走，畢竟那個年都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打光棍。

　　他嬸子收拾好東西就準備回一百多里以外的娘家，那個時候他奶奶正在門口唱神歌。他嬸子對他奶奶說不想和他叔叔過了，要回娘家，因為他家連房子都蓋不起。

　　因為他叔叔一直在騙著他嬸子，所以他嬸子從來沒有和他奶奶提過蓋房子的事兒。這次他嬸子突然收拾好東西要回娘家，還說不和他叔叔過生活了，因為家里蓋不起房子。

　　他奶奶一下子就嚇傻了，手足無措。嘴里不停地說著什么求神保佑之類的話。他嬸子一直就看不慣他奶奶神神叨叨的，后來村子里的人說他嬸子不和他叔叔過生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奶奶。他嬸子對他奶奶說，別說神，鬼都沒用。

　　他奶奶在門口愣了一會兒，突然就跑到門口叫人，說我三嬸的鬼魂附到書昆他嬸子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