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丫的才在馬桶里洗臉！

1．你丫的才在馬桶里洗臉！

　　　我是被凍醒的，這該死的停了暖氣后的北方的天氣，溫差竟然如此之大，雖然已經(jīng)到了四月份，空氣仍然像冬天寒冷的時候一樣。每天早上醒來我都像是一具在冰柜里冷凍了很久的尸體，渾身冰涼，盡管身上壓著厚厚的兩床大棉被，窗戶依然擋不住奮力往里面擠的冷風。這讓我不禁聯(lián)想到那些擠破頭也要擠進重點高中或重點大學的學生和家長們，用盡一切手段，有縫就鉆，無孔不入。

　　　我翻了一個身向左側躺著，冰涼的右手指像蛇一樣從光滑的脖頸下面伸到背后，將厚厚的大棉被狠狠地一拽，掖得死死的，不留一絲空隙。再用被子蒙上頭，溫熱的呼吸在狹小密閉的黑暗空間中無限膨脹，薄荷清香的牙膏味溢滿了每一寸空氣。我大口喘著氣，覺得憋得不行，可是這呼吸卻能使自己的身體變得溫暖起來。

　　　我迷迷糊糊地想要重新鉆回那個夢中，我是有這種奇特功能的，只要我重新睡著，之前做的那個夢就會繼續(xù)完成，那個美好的帶著些潮濕的夢。夢里的楊小夕光著上身，露出那迷人的健壯的肌肉，他坐在床的一端，擁抱著一個女生，女生背對著我，但我認為那人就是我自己，我在旁觀自己的夢境。因為只有我才能夠擁抱楊小夕，他是屬于我的，我也是他的唯一。這是他的原話，一字不差。

　　　我打了一個哈欠，正努力讓自己睡著，卻忽然想起來一件大事，我一個激靈趕緊坐了起來。

　　　手機呢？我的手機呢？我在黑暗中摸索著，將衣服一件一件扔到背后，終于找到了。慌亂之中，我按亮了屏幕，彩色的數(shù)字顯示為7：13。

　　　“啊啊啊——”我激昂嘹亮的尖叫聲比任何一個鬧鈴都管用，往常睡得和豬一樣任我拳打腳踢都叫不醒的林靜淑像詐尸似的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怎么了？有敵人偷襲？我怎么聽見防空警報的聲音了？”她警覺地問，環(huán)顧四周。

　　　“你做夢打鬼子了吧！”我一邊諷刺她一邊將胳膊伸進襯衣里，將扣子一個一個系好了之后才悲哀地發(fā)現(xiàn)，不是我系錯位了，而是里面沒穿bra……我只得無奈地又將扣子一個一個地解開，將藏在被子里好不容易才被我逮到的bra戴上，手因為冰涼幾乎失去了知覺僵硬地怎么也扣不上后面的環(huán)。

　　　“啊！真是的！”我氣急敗壞地叫，“怎么就是扣不上啊！”

　　　林靜淑在確定沒有鬼子偷襲也不是防空警報聲音之后安穩(wěn)地重新躺回被窩，她看了我一眼，嘲笑道：“袁藝，你說你丫的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我扭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繼續(xù)戰(zhàn)斗。在我用冰涼的手指哆哆嗦嗦地試了好幾次無果之后，我放棄了，但是放棄并不等于我就不穿了，而是猛地想起來《秘密花園》中女主和男主在互換了靈魂之后，不知道如何使用這個女生專屬品，所以學的一招，將bra的環(huán)在胸前扣好，然后轉一圈轉到后背，再把胳膊伸進肩帶里，大功告成！

　　　我趕緊穿好衣服，看了一眼手機的時間，“啊啊啊——”我被這飛速增加的數(shù)字嚇得尖叫了一聲，這次有種河東獅吼的震顫感。

　　　林靜淑又一次詐尸了。但是這次她的表現(xiàn)很淡定，她坐直身子，悠悠然地說：“你丫的要是再尖叫，我就把你丫拖到夢里用大鍘刀斬了。”很顯然，她這次夢到的是劉胡蘭。

　　　我絲毫不懷疑她有這種把我斬了的能力，每當我在宿舍看恐怖片看到精彩環(huán)節(jié)時往往會止不住驚悚地尖叫的時候，她都會大喊一聲：姐妹們，上！于是我的手被梁潔按著，腳被陸彤按著，林靜淑則負責拿出一卷寬膠帶，剪下來一截，毫不留情地貼到我的嘴上。那卷膠帶除了貼過我的嘴之外，我都沒見她在別的地方用過，感情她是專門為我奉獻的啊！

　　　林靜淑剛來宿舍的時候，還是一副人模人樣的感覺，拖著沉重的行李箱，安靜地站在她媽媽的旁邊，見到我們有禮貌地說嗨你們好我叫林靜淑，那時她穿著一件粉色的連衣裙，白色的蝴蝶結系在脖子前面，那時我還感嘆呢，哇真是一個文靜的淑女啊，怪不得叫林靜淑呢。我?guī)椭帐昂昧舜蹭仯€對我客氣地說謝謝，我心里美得呀。等她媽媽千叮嚀萬囑咐了一大堆離開之后，剛出這個宿舍門，林靜淑就一把將自己的脖領扯開，一邊解蝴蝶結一邊抱怨，啊真是熱死我了，我媽也真討厭非要我穿這身上學……后來熟悉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她本人與她的名字完全成反比——根本不是文靜的淑女，而是一個刁蠻的潑婦，這也就是為什么有的大人會給孩子起像什么狗蛋啊黑子啊虎妞啊之類名字的原因了。

　　　沒時間了沒時間了，我心里一直在想這句話，我的火車是八點十五的，現(xiàn)在馬上就要七點半了，我計劃了好多天的驚喜可不能就這么泡湯啊。

　　　我穿好衣服后下床，蹬上拖鞋才發(fā)現(xiàn)穿反了，算了也顧不上這么多了，就這么拖沓著到了洗手間。我快速地刷牙洗臉，左手將白色的洗面乳均勻地往臉上涂，右手拿著牙刷不停地刷著牙，鏡子里的我完全是一副猙獰的面容，所以我再怎么著急也沒有忘記把洗手間的門鎖上，估計進來的人一定會被我這個模樣嚇個半死的。

　　　我正要低頭將這一臉白色泡沫沖洗干凈的時候，洗手間的門被敲得震天響，不用說了一定是林靜淑，除了這丫的別人沒這么大勁兒。

　　　“袁藝啊！你洗好了沒？快點出來啊！”剛開始她的聲音還是挺柔和的。

　　　“還早著呢您慢慢等啊！”我叼著牙刷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

　　　“你丫的快點給姐滾出來！姐憋不住了！”她終于原形畢露了。

　　　“馬上就好了你丫再等會兒！”我也增大了音量。

　　　“快點給姐開門！你丫又不在馬桶里洗臉！”

　　　“噗——”我將漱口水噴了一鏡子，“你丫的才在馬桶里洗臉！”我嘟囔道。

　　　這種話也就她能想得出來。我趕緊把門打開了，我怕她憋急了不知道又會說出什么更加惡心的話。

　　　她一個猛撲沖了進來，差點把我撞倒了，我穩(wěn)穩(wěn)身子，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趕緊出去了。我實在受不了她在里面一邊解決一邊發(fā)出的聲音，如果不看人只聽聲音的話，一定令人浮想聯(lián)翩。

　　　我正從桌肚里掏出梳子準備梳頭發(fā)，就聽見從洗手間里傳來一聲比我的尖叫還響亮的尖叫聲。

2．關于衛(wèi)生巾的糗事

　　　林靜淑這一聲尖叫，音量大得我手一顫，握著的木梳子啪地掉到了白色瓷磚地上，成功地碎成了兩段，這可是我前兩天剛在譚木匠挑的牛角梳啊！花了我將近一張紅色的毛爺爺呢！就這么不堪一擊脆弱地被林靜淑這一聲吼嚇到了地上，自盡了，而且還是腰斬。

　　　我傷心欲絕地從地上撿起它的尸骨，站起來對著衛(wèi)生間的門氣急敗壞地喊道：“林靜淑你丫的吼什么啊吼！不要告訴我你發(fā)現(xiàn)你懷孕了！這么狗血的情節(jié)我可不想在今天這么美好的日子里上演！”

　　　“你妹的你才懷孕了呢！我大姨媽來了！你快點從我柜子里給我拿包衛(wèi)生巾進來！”林靜淑用一貫命令人的口吻說道。

　　　“真是服了你了，”我小聲嘟囔著，“還說我不是女人，自己的日子也不算著點兒。”

　　　“袁藝你說什么呢我聽不清啊！”

　　　“啊，沒有沒有，您慢慢等啊，我馬上就給您送過去。”時間已經(jīng)不允許我再廢話了。

　　　我按照她的指令找到她的鑰匙將她的柜子門打開，瞬間嘩啦一聲就像是山體滑坡——各種膨化食品從柜子里面掉出來，散落一地，花花綠綠的。

　　　“你柜子怎么這么滿啊！”我在堆得滿滿當當?shù)墓褡永锩鎸ふ抑f的藍色塑料袋，“不僅滿，而且極其混亂！”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根本不像是一個女生的柜子。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換洗的內衣和蘋果挨著！筆記本電腦下面壓著一袋子面包！衛(wèi)生巾竟然和薯片放在一起！我不可思議地像挖墳掘墓一樣將林靜淑說的七度空間少女系列找了出來，然后扔給了她。

　　　她緩緩地說：“我的柜子……沒嚇到你吧？”

　　　我瞪了她一眼。

　　　她還恬不知恥地向我微笑了一下，補充道：“謝謝你，親愛的。”

　　　我趕緊捂住嘴逃了出來，我怕我再多呆一秒會把昨晚的晚飯吐出來，那樣的話我的肚子就徹底空了。

　　　替女生送衛(wèi)生巾這件事情不禁讓我想起了我的高中，那時我和我同桌羅莎莎如膠似漆相親相愛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當然她是個女生，這直接導致很多人誤認為我們兩個是在**。那時**并不太流行，因此沒有多少人注意，既然學校明確規(guī)定男女之間不能戀愛不能牽手不能擁抱，女女之間就可以理所當然地進行這一切并且不會被老師揪出來寫檢查叫家長，所以我明里與羅莎莎看似關系不正常，暗里與楊小夕戀愛。

　　　我不得不承認我這行為真的很無恥，我打著我同桌的幌子在老師眼皮底下招搖撞騙，讓她三年以來一直認為我這個人性取向有問題，實際上我每天下了晚自習和楊小夕公然地在黑暗的操場角落里接吻，這件事情她一直不知道，為此我很驕傲。我唯一覺得對不起的就是我同桌羅莎莎，她那么純潔無辜的一雙大眼睛，每每看到都像是一汪清泉，令人不自覺就會眼含熱淚。

　　　扯遠了，回到衛(wèi)生巾上。我和羅莎莎下了課也是結伴去廁所，不管有沒有想去的意識，只要一方去另一方也絕對會跟著去，于是那天我就是在不想上的情況下陪她去了，沒想到我還真派上用處了。她隔著門板壓低了聲音對我說，袁藝啊你幫我從我書包里第一個夾層中拿一包衛(wèi)生巾來吧，要二百六十毫米的那個，我以為我放兜里了一摸竟然忘了帶。

　　　我出了女廁所的門，就看到了楊小夕，他是去旁邊的男廁所的，我對他淺淺地笑了一下，在學校里我們是不公開情侶關系的，因為不知道身邊會不會潛伏著一個老師派來的眼線。他說你也上啊，我說是啊好巧，然后我回到教室旁若無人地翻起了羅莎莎的書包，嘴里還一直嘟囔著二百六、二百六，估計看見我奇怪舉動的同學一定在納悶為什么她說的不是二百五……

　　　我將一包白色的衛(wèi)生巾緊緊地攥在手心，帶著像董存瑞攥著炸藥包時一樣的嚴肅表情，向女廁所快步走去，誰知道這時正好撞上剛從男廁所解決完了的楊小夕，他帶著一副非常詫異的表情看我，看了好久終于吐出來一句話，你剛才不是上過了嗎怎么又來。我的臉漲得通紅，我怎么好意思說我是給同桌送衛(wèi)生巾呢，我支支吾吾地搪塞著，啊就是啊，我剛才去過了呵呵，我就是沒事干了我……

　　　我正絞盡腦汁地想該怎么把話說圓了，就聽見班主任在背后一聲喊，袁藝啊快來幫幫忙，把這摞作業(yè)發(fā)了。我扭頭看到班主任抱著作業(yè)本在辦公室門前招呼我，我心一狠，將衛(wèi)生巾偷偷塞給楊小夕，小聲說幫我給里面的羅莎莎，說完我就倉皇而逃了。我不知道下文了，一個大男生是如何將衛(wèi)生巾安全送到女廁所里羅莎莎手上的，我也不好意思問他，我一直覺得這件事我做的也特別不厚道……

　　　我胡亂地將地上那堆零食抱起來塞進柜子里，然后趁它們還沒有掉出來之前一把關上了柜門，我把鎖子掛在上面，拍拍手，像是完成了一件很偉大很艱巨的任務。

　　　我正得意呢隨手就按亮了手機，媽呀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啊，我的生活為何如此驚悚總是給人意想不到的打擊，7：36這個巨大的彩色數(shù)字再一次亮瞎了我的眼。我用比逃難還迅速的速度將頭發(fā)梳順了，穿上我失眠了好幾晚上想好要穿的外套和鞋子。

　　　我滿意地看著鏡子里的我，黑色的碎花襯衣外面是一件白色鏤空線衫，收腰的長款灰色大衣上別著一列可愛的蝴蝶結，修長的牛仔褲下是一雙干凈的白色帆布鞋。我又對著鏡子將齊肩的直發(fā)梳了梳，齊齊的劉海兒起了靜電，貼在額頭上面，有些癢，我顧不上那么多了，將粉紅色的發(fā)卡戴上，背上裝好日常用品的書包后，拉開門出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