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喜憂參半的生活

　　轉(zhuǎn)眼離升學考試只有一周了，這天中午，姐妹倆吃完午飯回來，陸子欣便回自己的教室去了。

　　陸子喬按照慣例把藥吃完，打算上完洗手間后就午休，可是走出教室門口沒多遠，竟然暈厥過去。頓時，班上所有的同學都慌亂了，還好班長反應快，他急忙吩咐了一批人，有的去醫(yī)務室求援，有的去公用電話亭撥120，有的去叫陸子欣和谷峰，他自己則去了班主任的辦公室。聞訊趕來的陸子欣，翻遍了姐姐所有的藥，竟然沒發(fā)現(xiàn)可以用于治暈厥的，然后她只能心急如焚地守在姐姐身旁。

　　班主任陶老師聞訊趕來的時候，陸子喬已經(jīng)面色蒼白地醒來。她的第一反應是想起身，但身不由己，她起不來。此時，她才感覺到四肢冰涼，呼吸急促，胸口隱隱作痛，接著，她用余光掃視周圍或站立或蹲著的同學，瞬間便明白自己的處境。陸子喬努力地回憶著，終于想起之前將要去做的一件事——竟然已經(jīng)在她無意識的狀態(tài)下，自行解決了，她覺得很羞愧??——作為病人，如果要接受這樣措手不及的事實，她真的很想放棄。

　　旁邊的陸子欣，一邊焦急地等救護車，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姐姐，看到姐姐醒來時，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二十分鐘后，救護車終于駛?cè)雽W校，在老師的吩咐下，馬上便有人下樓帶路。醫(yī)生和護士下車后，一路嚷嚷說不要搖動病人，然后迅速跑到陸子喬的教室門口。他們稍作處理之后，就把陸子喬小心翼翼地扶到擔架上，抬上了救護車。

　　其中，有一位護士朝著周圍的人群問：“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陸子欣回答。

　　“我是她的班主任。”

　　“你們倆跟著上車吧，其他人趕緊通知病人的父母。”

　　救護開出校園后，谷峰和柳屏才趕來，看著此時已困亂不堪的同學們，他們也無計可施，只是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班上已經(jīng)有膽小的女生在輕輕哭泣。

　　“她有沒有病史？”救護車開動后，那位護士拿出一個記事本，又開始詢問。

　　“風心病。”

　　“多久了？”

　　“具體不清楚，大約一個多月前體檢發(fā)現(xiàn)的。”

　　“平時有什么癥狀？”

　　“呼吸困難，心跳加速，心絞痛。”

　　“之前有沒有暈厥過？”

　　“沒有，這是第一次。”

　　“哦。”護士合上記事本，表示她的詢問已經(jīng)完畢。

　　“護士小姐，我姐會不會有事？”

　　“這個還不清楚，等醫(yī)生檢查后再說。”

　　在家里忙碌的徐柳，今天干活時總是心神不定，右眼皮跳個不停。果不其然，在下午一點左右的時候，接到一位同學的電話，說陸子喬在學校暈倒了。聽到消息后，徐柳店面沒來得及關(guān)，托正在她店里買東西的鄰居幫忙看店，然后就忐忑不安地往學校方向出發(fā)。一路上，她最怕的就是大女兒離她而去，雖然女兒們面前，她表現(xiàn)的若無其事，但是一個人在家里時，徐柳已經(jīng)偷偷哭泣過很多回。其實，她比當事人更擔心更害怕。

　　趕到學校后，聽同學說女兒當時已經(jīng)醒來，目前在人民醫(yī)院，徐柳才稍稍松了一口氣。等她趕到醫(yī)院找到二女兒時，陸子喬已經(jīng)脫離生命危險，之后被安置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只是目前還不允許探視。看到母親，陸子欣總算多了一點安慰，她努力地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后對母親說：“媽，你放心，現(xiàn)在姐姐已經(jīng)脫離危險，過幾個小時，我們就可以探視了。”“那就好。”“姐姐的班主任也來了。”陸子欣若不提醒，徐柳還真沒有注意到。“謝謝陶老師，謝謝。”徐柳握著陶老師的手，激動地說。“這是應該的。”

　　被送到醫(yī)院的陸子喬，意識很混亂，根本理不清自己的情況，只是隱隱覺得疼痛。迷迷糊糊中，她被人移動，她想睜開眼睛，想自己挪動，可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于是，她只好極力回憶，最后終于撿起被抬上救護車的記憶。她在猜測，是不是自己在醫(yī)院出了狀況？或許是失憶了？可是通常失憶的人還是可以行動自如的，現(xiàn)在的她，幾乎全身被綁架般，動彈不得。于是她只好一個一個猜想，然后又一個一個排除。

　　來回斟酌幾回后，陸子喬終于突兀的明白，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估計就是傳說中的死亡吧。想到死亡，她竟然沒有傷悲，反而心中泛起一陣竊喜——真幸福，原來死亡并沒有傳說中那么恐怖。現(xiàn)在，她整個人飄飄然的，完全樂不思蜀，不，是慶幸著，不用吃藥了，不用學習了，也不用考試了。她早就厭倦塵世苦難而繁瑣的一切，好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解脫。陸子喬繼續(xù)猜測著：我是不是已經(jīng)走進父親的世界？父親會不會來接我？她開始焦急地尋找，并且一遍一遍地呼喚著，不大一會，那個日夜思念的人兒就飛過來了。他的模樣沒有絲毫改變，依然那么英俊，那么慈祥，依然能為她遮風擋雨！

　　見到父親的那一瞬間，陸子喬竟然嗷嗷地哭起來，并且說：“爸爸，我好想你，我好害怕，自從你走后，我就深感孤苦，似乎帶入懸崖，我怎么努力都爬不出來。”“喬喬，別怕，爸爸一直都守護著你們。你在彈琴時，爸爸就化作一絲絲琴音，環(huán)繞在你的耳邊；你行走在路上時，爸爸就化作一陣陣微風，輕輕撫摸著你的秀發(fā)；你在黑夜學習時，我就化作一道道霞光，照亮你光明的未來，你深夜入睡時，爸爸就化作一縷縷月色，潛伏在你的夢境中。”“爸爸，你好神通廣大，可是你既然一直在我身邊，那為什么從來都不呼喚我？”“喬喬，畢竟我們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剛開始，我也試圖呼叫你們，可是你們一直聽不到。”“那我現(xiàn)在就去你的世界，我要天天都和你在一起！”沉默了一會，陸劍鋒接著說：“喬喬，爸爸離開你的時候，爺爺奶奶、媽媽、你和妹妹難過么？”“非常難過，尤其是媽媽和爺爺奶奶，她們都昏死了好幾回。從此，爺爺奶奶整天以淚洗面，媽媽變得沉默寡言。”陸子喬傷感地回答道。“那如果喬喬跟爸爸走了，爺爺奶奶、媽媽和欣欣是不是也會一樣的傷心欲絕？”“一定會的。”“那你忍心拋下他們么？喬喬，爸爸已經(jīng)很自私地離開了，你替爸爸好好守護他們，幾十年后，我們一家人就會團聚，那時，我們將永遠在一起，因為這個世界，沒有悲歡離合，沒有生老病死。”還沒等陸子喬答應，陸劍鋒就從她的世界消失了。

　　陸子喬歇斯底里呼喊著，還沒來得及跟上父親的足跡，就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陸子喬仿佛驚魂一般，重新被拉到現(xiàn)實世界中，她沒有立即搭理身邊的人，只是在努力幻想剛才的情境，咀嚼父親的一言一語。不過，那情境到底是真是假，她自己永遠也分不清。直到抬頭看到母親和妹妹急切的眼神，她才知道，她暫時是跟爸爸的世界無緣了。還好，劫后逢生的她，已經(jīng)漸漸開始明白，活著，已經(jīng)是一種不可推卸的責任。

　　過了一會，主治醫(yī)生把徐柳拉到外邊，并詳細說明了陸子喬的情況：“她暈厥是心律失常，心衰過度，心輸出量（CO）和腦血流量明顯降低引起的。還好，現(xiàn)場處理得當，救援及時，才使她順利復蘇。之前我們了解到，患者有風濕心臟病，對于這種病，以后暈厥的次數(shù)會越來越平常，甚至越來越迅猛，甚至猝死都有可能，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那應該怎么辦？”徐柳焦急的問。

　　“經(jīng)檢查，她的二尖瓣嚴重損壞，血液大量反流，腱索斷裂，心功能嚴重不足，四季雜音，肺動脈高壓，心臟比正常成年人大兩倍，必須盡快做二尖瓣置換手術(shù)，否則姓名堪憂！”醫(yī)生一臉凝重的繼續(xù)說，“可惜啊，十五歲不到，太年輕了！”

　　“醫(yī)生，手術(shù)能徹底治愈么？”

　　“這個很難說。心臟的損害是不可逆的過程，所以但凡心臟病患者都很難根治，只能是緩解，不過瓣膜置換是當前最有效的方法。”醫(yī)生如實說。

　　“這個手術(shù)大概多少錢？”

　　“七八萬吧，如果加上后期的排斥治療，可能會多一些！我們醫(yī)院做不了這種大型手術(shù)，你們還得去省城醫(yī)院。”

　　“嗯，明白了，謝謝醫(yī)生！”徐柳回到病房，滿臉疼惜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女兒。

　　這時候陶老師走過來跟徐柳說：“現(xiàn)在陸子喬的情況穩(wěn)定下來了，我現(xiàn)在要趕回學校去，免得同學們擔心害怕！”“嗯，謝謝陶老師的照顧。欣欣，你也跟老師回去吧，過幾天就考試了，要加緊復習，你姐不知道還能不能參加考試了。”“關(guān)于陸子喬考試的問題，我回去找校領(lǐng)導商量一下，看怎樣能讓她得到最好的照顧！”“那就麻煩陶老師了！”“應該的，我這就帶陸子欣走了。回見！”“嗯。”

　　回到教室后，看到同學們滿臉憂傷，無心學習，陶老師示意大家暫停手頭的事情，然后告訴大家：“同學們不用擔心，你們要抓緊最后幾天時間，好好休息好好學習，陸子喬的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沒有生命危險，只是這幾天不能回來跟大家一起學習。等你們考試結(jié)束后，我就帶你們?nèi)タ此！蓖瑢W們用力的點點頭，有的激動的哭了！

　　從教室退出來后，陶老師直接走到年級辦公室，跟年級組長段老師說：“組長，你看我們班的陸子喬怎么辦？她今天在教室門口暈倒，現(xiàn)在住院了，醫(yī)生說她現(xiàn)在還很虛弱，不能參加考試，正常情況下，她考上市二中是毫無疑問的。可是在這關(guān)口上，發(fā)生這樣的情況，誰也無法預料！”

　　“那你說怎么辦？我也不能代替她考試。”

　　“要不你跟學校爭取下，讓陸子喬不用考試，直接保送得了！”

　　“報送名額早就確定了啊！再說離考試只有幾天了，誰還有空管這事。”

　　“這不是還沒考試，還沒錄取嘛，如果讓她考試，萬一暈倒在考場上，這不是更危險么？”

　　“這的確是個問題，可不能讓孩子再遭冒這樣的危險，可是你既然這么關(guān)心她，那當初的保送名額，你怎么沒有給她？”這個問題，段老師一直都很奇怪。

　　“因為我相信她肯定能考上，所以就讓給其他有點懸的同學，誰知道她會無法參加考試？何況她這幾次月考的成績都很突出的。”陶老師也意識到自己當初的失誤！

　　“這樣吧。明天我去跟校領(lǐng)導反應情況，看能否有轉(zhuǎn)機。”

　　“那麻煩組長費心了！”

　　“應該的，陸子喬這孩子我也喜歡。”

　　因為之前為學校做了很多貢獻，包括校刊的崛起和省模范素質(zhì)學校的光榮稱號，所以，第二天上午，當校領(lǐng)導聽說陸子喬的情況后，對她的前途很重視。他們集體商討了一會，有決策權(quán)的領(lǐng)導竟然當場答應，一定會將陸子喬保送到市二中。

　　下午放學后，陸子欣、谷峰和柳屏他們?nèi)巳ヌ酵懽訂蹋阉挥每荚嚲涂梢宰x二中的消息告訴了她，她很高興，旁邊的徐柳也很高興。看著陸子喬，谷峰和柳屏都很激動，他們都心疼她，恨不能多為她分擔一些，只是，千言萬語凝結(jié)在心里，竟然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陸子喬樂呵呵地說：“你們要好好學習，好好考試，我已經(jīng)走了捷徑，不用考試了，可是你們一定要考上那所高中，誰沒考上誰就不是我陸子喬的朋友，我跟他絕交。”他們?nèi)齻€齊聲答道：“會的。”“離考試就幾天了，你們好好復習吧，考完后再來看我，要不我會擔心的！欣欣，你也是哦。”“會的，姐姐，你要安心養(yǎng)病，相信自己。”“嗯。到時候我們在新學校相聚。你們快回去吧，這有媽媽照看就好了！”

　　從繁雜的學習中暫時解脫后，陸子喬開始全面調(diào)節(jié)心態(tài)，畢竟，經(jīng)歷這么多事情之后，盡管對自己的健康仍然沒有信心，但是她已經(jīng)開始坦然接受，并且會積極的配合治療，臉上的笑容也自然很多。

　　學校那邊，陸子欣、谷峰、柳屏等也開始最后的沖刺，等最后的歷史科目考完之后，他們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打車到醫(yī)院去看陸子喬。

　　當聽說他們考得很順利時，陸子喬由衷的笑了。

　　沒多久，他們聽見病房外鬧哄哄的，原來班主任帶著她的學生來看她了，看到這一幕，陸子喬哭了，眼淚也不由自主的流出，此刻，她感覺自己很幸福，一種不被放棄和遺忘的幸福。

　　考試后第三天，陸子喬就張羅出院了，主治醫(yī)生看這個小姑娘這么樂觀堅強，交代事情的時候并沒有背著她：“陸子喬，你現(xiàn)在的情況很糟糕，以后會頻繁的暈厥，但是有了這次經(jīng)驗，以后如果再次暈厥的時候，如果沒有其它特別的跡象，你不用進醫(yī)院了，把這服藥吃兩顆，然后安靜的躺下就行。”“醫(yī)生，你說話矛盾啊，我暈倒了，那還會自己倒躺下啊！”陸子喬調(diào)皮的問道。“你個小丫頭，這句話我當然還說給的媽聽的啊，另外給你開幾服藥，服用量和次數(shù)在盒子上有。這些藥可以緩解你的癥狀，但是不能根治，還有，兩年之內(nèi)一定要手術(shù)。否則你性命堪憂！”“嗯，明白了，醫(yī)生。”

　　半個月后，他們的畢業(yè)成績下來了，陸子欣、谷峰、柳屏都考上了市二中。這讓他們幾個非常興奮，他們在陸子喬家里足足慶祝了兩天。這兩天，他們游戲、散布、談人生和理想，對生活和未來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