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女孩溫蒂

　　“嗨！你醒了？”Ben看見手術臺上的女孩動了一下，連忙放下手里的體溫計和記錄紙，有些激動地詢問女孩的情況。

　　這個女孩模樣清秀，有著歐洲人的立體五官，一襲黑色長發柔亮直順，明顯的亞洲人特征，她深邃的黑眼睛里依然流露出驚慌恐懼，她慢慢撐著身體坐起來，輕輕按摩著自己的四肢，眼神飄忽不安，果然接著她就不確定地問Ben：“我這是在哪里？”

　　“那天你在餐館昏過去，我就帶你到了我朋友杰夫的實驗室?！盉en回答她，臉上帶著溫暖的笑?！跋氩幌氤渣c東西？”Ben想她醒來肯定是餓了。

　　女孩舔一舔干燥的嘴唇，說：“我，我想喝水！”

　　Ben稍有尷尬，暗笑自己推斷錯誤，“稍等，馬上來?！彼s緊轉身到凈水器旁邊接了一杯水送過來。

　　女孩伸出纖細的手接過水一飲而盡，神情有些放松了，“我的衣服？……”

　　她的問話讓Ben先是一愣，接著意識到：昏迷期間，翎子和碧姬幫她擦洗并換了衣服。Ben心想，也難怪她醒來會又驚又怕，看到自己莫名其妙地穿著別人的衣服，身邊只有一個男人，肯定會很擔心。但他的想法或許多余，女孩只是這么一問，沒有再繼續等Ben的答案，眼睛已經瞟到別處張望?！拔业呐耘笥褞湍銚Q了衣服，你的東西都在那兒?！盉en說著朝試驗臺旁邊的資料柜看，示意女孩她的東西都完好無缺地放在柜子里。

　　女孩強撐身體想要下床，Ben急忙上前托住她的胳膊。女孩身高與晏卓相當，黑發披在背后，這身影讓Ben的心不由一揪，又痛了一下。這一個多月來他食不知味，對晏卓的去向百般揣測，如果不是忙碌實驗室里的事情沒有時間胡思亂想，他知道自己這個狀態和失戀沒分別。

　　昏迷近兩天，雖然已經注射了抗體，但是要恢復到健康狀態還是需要時間的，女孩的腳步虛軟，剛走了兩步就撐不住倒在Ben的懷里，Ben急忙將她抱住。

　　“吱呀”一聲，實驗室的門被推開，碧姬拎著快餐袋子走進來，見到眼前的場景，陽光的笑容頓時在一瞬間凝結。Ben尷尬地松開手，讓女孩靠在自己身上，但他知道這樣恐怕不會讓碧姬消除對自己的誤解。碧姬只能笑笑打破此時的尷尬氣氛，和女孩打招呼，“嗨，你好，我是碧姬?！彼f完舉起手里的袋子揚一揚，“要不要吃東西？”

　　女孩同她打招呼，“你好，我叫溫蒂，謝謝你們救了我！”她的嘴唇像擦了白色唇膏，說話時只是無力地微微翕動，碧姬不會偏執到認為這個隨時會被風吹倒的女孩有心思勾引男人，她更多為剛才的尷尬感到有些懊喪，盡量想挽回一些好氣氛?！皠e客氣，這沒什么。來，一起吃點東西吧！”

　　碧姬的交際魅力很快發揮作用，就用一袋快餐做道具，她也很快調動起氣氛。溫蒂的狀態明顯好很多，她兩頰有了一些血色，偶爾被碧姬淘氣幽默的話逗得微微一笑。

　　晏禹試圖將捆縛在手腕的繩子弄松一點，這次巴托麗捆得著實夠緊，他的手掌已經感到有些麻木。但那個女人把他的上身和高背椅捆在一起，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會弄出聲響。

　　這些天，他沒有再看到塞壬，但感覺對著巴托麗更好，因為這猜不出年紀的女人不僅把自己的一日三餐安排得井井有條，也從不施加任何壓力給自己。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是被劫持，而是被軟禁了，且級別很高。

　　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么做到的，他已經換了多處住所，每次都是在自己沒有意識的時候。即便自己再勞累，也不應該突然睡著，他知道其中有問題——巴托麗不希望自己知道藏匿的地點。

　　相比塞壬的火辣性感，他感覺到巴托麗身上冷艷迷人的氣質，中國人講“欲拒還迎”，或許她骨子里就是這種狀態，姑且拋開生命安全問題，他對巴托麗的確生出一點好感。明明知道她很危險，但是仍無法拒絕她的“誘惑”，他不能自己地生出和她燕好的念頭，盡管他知道這不應該。

　　這次巴托麗將他帶到了一家廢棄的汽車旅館，被鐵條焊死的窗戶外一片黑茫茫，天空成群的星星在閃爍，夜里安靜得和死了一樣，晏禹知道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喊破喉嚨也沒人能聽見。

　　這幾天巴托麗有些奇怪，出門次數增加，時間也較長，沒有塞壬的日子，她事事親力親為，雖然處理得有條不紊，卻鎮靜得有些反常。晏禹隱約感覺有事情發生，靜靜地等待將要發生的現實。

　　溫蒂在休息室換上自己原來穿的衣服推開門走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臉上，令她有些局促不安，兩手不自覺地揪住上衣的衣擺，手指輕輕揉搓著。

　　“溫蒂，你還能記起自己是在哪里被感染的嗎？”碧姬率先發問，大家都覺得這個女孩雖然感染了病毒，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對勁，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說起，碧姬直接的做法其實是幫大家解決了困難。

　　經歷創傷后的恐懼感仍然會讓她提到往事就心驚膽戰，溫蒂的臉在這一瞬間劇烈變色，隨即安靜下來低著頭考慮如何回答。Ben一直看著她，她穿著一條牛仔褲和一件黑色針織衫，與晏卓和自己分別那天的打扮有幾分像。而兩人身材、發長都相仿，特別是她們一樣楚楚可憐的背影，讓Ben不能自已地喜歡。

　　“我記得我是從一間很破的地下倉庫里走出來的，但是我的記憶好像被他們抽走了，我甚至連自己住在哪里都想不起來！”溫蒂說著，聲音越來越抖，之后整個人都往下縮下去，Ben伸出一只手攙住她，最后將她整個人摟在懷里。大家看著他們不做聲，碧姬的神情嚴肅中帶著黯然，卻和其他人一樣不說話。

　　待Ben將溫蒂安頓在椅子上做好，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來，瑞查紳士地將最后一張椅子讓給碧姬，自己走到墻角盤腿坐下來。

　　Ben溫和地安慰溫蒂，讓她慢慢講述事件的來龍去脈，當然是她能記得起來的部分。

　　“我醒來時就覺得很餓，就在街上乞討了一些錢去吃東西，然后就遇到了……”溫蒂看看Ben，一絲淡淡的嬌羞飛上臉頰，“就遇到了Ben。”

　　“后來的事情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你們救了我，但是之前的事情我幾乎沒有記憶，我只知道我叫溫蒂，但是我實在想不起來我住在哪里？”溫蒂搖著自己低垂的頭小聲說。Ben感受到她的困惑不安，再次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她就順勢倒進Ben的懷里，好像這個冰冷的世界只有Ben的懷抱是溫暖的。

　　碧姬靜靜看著他們親密的舉動，臉上沒有明顯的表情變化，此時她發自心臟最深處的寒冷幾乎凍住了她的神經，她試圖用一點點悲傷的眼淚代替虛偽，但是連這也做不到，她感覺自己已被困在與世隔絕的黑屋子里，即使拼命地叫，也只有自己知道。

　　Ben的溫柔，碧姬的淡漠，杰夫的木訥，李季番的無所謂，在瑞查眼里都是普通人一般的情緒，他看著墻上的時鐘，時間已走到了下午14:03。他借故上廁所，暫時離開了。

　　入夜后，布里斯托爾的鬧市區被霓虹燈和黑暗調成雜亂無章的顏色，一條幽暗的小巷里開來一輛小型箱式車，車緩緩停穩后，自后箱走出幾個年輕人。

　　黑漆漆的角落里突然冒出一個人影。

　　“嗨！”

　　溫蒂害怕地一抖，下意識攥緊了Ben的手。

　　“大家好！”那人和大家打個招呼，親熱地和最前面的壯漢瓦里緊緊擁抱，兩人互相錘了對方的胸膛算是打了招呼。

　　“嗨！李，最近減肥順利嗎？”他又和李季番打了個招呼，得到李季番幽默的回應：“拜托！拉瑞斯，去掉減肥兩個字成嗎？這樣的我的心情才更“順利”！”

　　那人正是在布里斯托爾大學附屬醫院執行任務的軍人拉瑞斯，但現在已經不是了。

　　“謝謝你，李，我現在天天都有酒喝，偶爾還能泡泡妞！”拉瑞斯笑著輕輕錘了李季番肥肥的肚子。

　　“哦！恭喜你啊，看來在夜總會當保安很適合你！”李季番哈哈一笑，將自己的從褲腰里滑出來襯衣塞回去，這個動作讓他的肥肉又運動了一次。

　　“嗨！Ben，你看起來不錯！”拉瑞斯向Ben伸出了手，Ben熱情地回應他，不過他盯著Ben身后的溫蒂看了兩秒鐘才壓低聲音說：“晏還沒有回來嗎？”

　　Ben略有沮喪地搖搖頭，拉瑞斯拍拍他的臂膀寬慰這個看起來挺泄氣的帥哥，“不會有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這個時候也只能說一切都會過去的，可是回憶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人。碧姬輕輕咬一下嘴唇，揚起臉來若無其事地與拉瑞斯打個招呼，拉瑞斯的心情已恢復正常，沒發現碧姬的異常。

　　溫蒂小心翼翼地跟在眾人身后，直到Ben叫她，她才慢吞吞地走到前面來。

　　“溫蒂，是從這里進去嗎？”Ben問。

　　“是的，但是我記不起自己是從哪里來的？”溫蒂回答。說完她看了拉瑞斯一眼，雖然和拉瑞斯僅初次見面，對方眼中流露出的犀利眼神讓她很不習慣。

　　拉瑞斯示意大家跟著他來到大門口，巨大的木門是虛掩的，里面的霉味很重，這個廢棄的倉庫應該是久未有人來過了。所有人安靜地站在門側大氣不敢出，拉瑞斯伸手輕輕推向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