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花開花落（8）

　　從林夢蝶的住處出來，我回家。快到家的時候，看到有一個人站在我家門前駐足。待走進些，看清了他的面容。是爸爸。我一陣心喜，都這么長時間了，他終于愿意回來看我和媽媽。

　　但快樂的感覺僅僅瞬間就凝固了，我看到站在不遠處的一個女郎，那在翹首等待，目不斜視的盯著爸爸。我當然猜得到，她就是那時和爸爸在一起的女人。

　　她沒有注意到我，我仔仔細細的打量她，她很年輕，長相一般，除此以外，就沒有什么了，換言之，除了青春之外，她什么都沒有。但問題是，對一個女人來說，還有比青春更重要嗎？僅這點，就是媽媽遠遠比不上的。媽媽已過了那個年齡。

　　我心生黯然。默默的走到爸爸身邊。看到我來，他甚是高興，“小文。”他親切的喊我。

　　“嗯，爸爸。”我說。

　　“怎么？臉色這么難看，沒什么事吧？”他關切的問。

　　我搖搖頭，“沒事。”

　　“你怎么站在門外，為什么不進去？”我問。

　　他尷尬的笑笑，說：“我就是路過，隨便過來看看。你媽媽還好吧？”

　　“她很好。”

　　“還是一個人過？”

　　“是。一個人。有我陪著她。”我實話實說。

　　“你媽媽就是這么倔強。”

　　我沉默。過了片刻，他又問：“你呢？學習可有進步？”

　　“比以前成績好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替我問你媽媽好。我走了。”

　　我想挽留，可終究沒有說出口。隨后爸爸遠去，走到站在遠處的那個女人身邊，和她一起離開了。

　　我進了家門，媽媽正在客廳打掃衛生。“媽。”我喊她。

　　“有事嗎？”她停下手中的活，問我。

　　“剛才爸爸來過了，就站在門外。”我照實說。

　　“我知道。”

　　“你知道？”我吃驚。

　　“是。當他一站在家門口，我就看到了。我在等他進來，可他始終沒有。”

　　“您也沒有主動走出去？”

　　“我不會。當初是他主動走到外面，他要愿意，就應該是他主動走進來，而不是我主動走出去。”

　　“媽媽，您做的很對。”

　　她苦澀的笑笑，少頃，問：“他都和你說了什么？”

　　“他讓我替他問你好。”我說。

　　“難得他還沒有忘記我。”媽媽幽幽的說。

　　“那您呢，媽媽，可曾放下他？”

　　“傻孩子，哪那么容易說放下就放下，畢竟二十年的感情，不是說說就能做到的。”

　　“媽媽，我堅信有一天，您也會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到那時再說吧。”媽媽感傷的回答。

　　不知道那天要等多久。

　　一上午我都在做功課。媽媽繼續打掃衛生。

　　午飯的時候，在餐桌上，媽媽問：“我好長時間沒有見到清月了，怎么不到我們家來玩了？”

　　我知道媽媽挺喜歡清月，經常和她一起談天。清月會哄她開心。

　　“恐怕以后她也不會來了。”我說。

　　聽我這樣說，媽媽也是過來人，明白了七八分，問道：“分了？”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

　　“年輕的時候就這樣，分分合合，挑挑揀揀，總以為會遇到更好的，豈不知都頭來才發現，失去的才是最合適的那個。”

　　我繼續低頭不語。

　　“我只是隨便說說，關鍵還在你自己。萬事也不可勉強。就像我和你爸，都頭來還不是曲終人散。二十年的感情也是枉然。”媽媽感慨似的說。

　　到了下午，我去縣城溜達，逛了很長時間的街，覺得乏味。突然想去看一場電影。記得以前進電影院，總是和清月在以前。具體看什么類型，都是她說了算。那時，難得自己做一回主。當我去買票的時候，不由自主的，竟然還是買了一張喜劇的電影票。清月是最喜看喜劇的，完美的結局她總是最愛。

　　我則不同，我是一直鐘情于悲劇的。而那天，我進電影院還是看了一場喜劇電影。

　　沒想到在里面會見到林夢蝶。除了她之外，還有和她坐在一起的語文老師。他們又和好如初了。

　　因此那場電影我看的很乏味，哪怕搞笑的劇情也變得傷感。我恰好坐在他們的后面，整個電影時間我幾乎一直盯著他們的背影看。他們倒沒有像多數情侶那樣親親我我，相互依偎，而是很規矩的坐在那里，看完了整場電影。

　　電影結束的時候，我隨著人流出來。他們在我的后面，我回頭看他們一眼，他們笑容滿面，或許還在回味電影的精彩，林夢蝶時不時的有笑容發出。

　　我感到沉痛。躲到一邊去了。

　　星期一上課，我問林夢蝶：“你又和他走在了一起？”我連語文老師這樣的尊稱也不想再說，只言“他”代替。

　　“是，我們又在一起。”她毫不隱瞞。

　　“不再畏懼他的女兒？”我問。

　　“我早已說過，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和任何人無關。”

　　“這是你的想法，他可不這樣想。他是有家室的人。”

　　停了片刻，我又說：“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說服他的女兒的。難道他女兒原諒了他？”

　　“沒有。是我讓他犧牲的。”

　　“你逼他？”

　　“是。”

　　“可你那什么逼迫他和你在一起。”

　　“那是我的私事。”

　　她不愿多說，我也不能再多問。

　　又過了片刻，她問：“你怎知道我們又和好的。”

　　“那日我看到你們一起看電影，我就坐在你們的身后。”

　　“我答應他要保密，不希望讓別人知道。”

　　“我不會到處說的。”

　　“謝謝你，周如文。”

　　“你為什么不能祝福我們？”她又說。

　　“我做不到。”我實話實說。

　　我不是圣人，沒有那樣的胸襟，能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別人在一起，還能由衷的說一聲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