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干杯!”一圈的杯子圍在一起,五個男生和一個女生在舉杯共飲,那唯一一個裝著橙汁的杯子就是那個女生的。
“你終于肯請客了。”女生對旁邊的男生說。
“不說好了元旦嗎?”他放下杯子,沒有轉過頭去對她說,只是望著剛剛喝完的空杯子露出了很不自然的笑容。這笑容是什么意思也沒有人會去猜測。
女生望著這個旁邊的男生,得意的笑容浮現在她的臉上。
餐桌旁另外幾個男生開始折騰起來,一個說:“咱們憑哥說請就會請的!”,一個說:“這還不是沾了小美的光嗎!”幾個人又爭先恐后地說:“那可不是嗎?”
劉華美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看看陸憑,又看看另外幾個男生,說:“胡說什么呢?哪有?”
陸憑什么也沒說,只是拿起筷子夾菜吃。
“憑哥,你怎么不說話啊?”一個男生用很調侃的語氣問道。
陸憑放下筷子,把身子往椅座上靠,然后伸出左手,指著滿桌子的菜,笑著說:“我是請你們來吃飯的,怎么話那么多啊?下次我帶個不說話的。”
“噢……”一群人一起發出這聲音,八卦味兒都蓋過了滿桌的飯菜香。“我們都懂的……”說話的是其中一個男生,叫葉凱,他是陸憑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他說這話的時候看著劉華美,露出很陰險的笑容。
“好了好了,吃飯了,不要浪費啊!”劉華美沒有發出笑聲,臉上卻依然有那得意的笑容。她和陸憑就是一對兒,她就是這么想的;別人也是這么想的,她也認為別人是這么想的。
二
葉凱拿著杯子,獨獨要跟陸憑喝,他站起來伸過杯子,說:“憑哥,我覺得咱倆應該喝一杯,像咱們這種官宦之家,怎么有不喝的道理呢?再說說你爸爸和我家老頭兒那關系,咱更得喝一杯了!”“哎呀,就是就是……”旁邊的一群男生跟著起哄。陸憑卻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他抬頭看著葉凱,那嚴肅的表情讓現場鬧騰的氣氛頓時僵硬住了。葉凱還在等陸憑的回復,他的杯子仍然伸著,像是非得等到陸憑跟他喝不可。現場的人都感覺到不對勁,劉華美在一旁坐著一動不動,生怕下一秒就會出什么亂子。
突然,陸憑笑了,他拿起杯子,開始倒酒,邊倒邊說:“我說葉凱,你就不能把那個‘宦’字兒去掉嗎?怪難聽的!硬是讓我愣了好半天。”大家也跟著笑起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劉華美在一旁抱怨說:“你們嚇死我了,我以為……”“以為什么呢?我跟葉凱是多少年的交情!”陸憑把頭轉向劉華美,又站起來拿起杯子,笑著對葉凱說:“就算你不跟我干,我還會找你喝呢!”葉凱一聽,頓時覺得心里很痛快,二話不說,拿起杯子一飲而盡,陸憑也跟著喝完了。葉凱拿著喝干的杯子,對陸憑說:“好兄弟!”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在坐的都鼓起掌來,好像這種場合非得來點掌聲才像話。
三
“元旦晚會的事多謝你了!”應大家的一致要,吃完飯后陸憑送劉華美回去。
“小意思,我在八中也待了一年多了,跟我舅舅說一聲就搞定了。”劉華美自從從八中退學后,就去了五中,說來也巧,正好跟陸憑一個班。
陸憑什么也沒說,只是笑了一下。
“那首歌到底是哪里來的?我怎么問你也不說。”劉華美說的那首歌,就是元旦晚上唱的那首歌,從排練到上臺,所有樂曲樂譜都是由陸憑安排的,沒有人知道那是哪里的歌。
“你為什么要轉學?你不也還是不說。”看來陸憑還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在有意轉開話題。
劉華美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話了。“因為那里有我不想看到的人。”
“知道嗎?我想去八中的元旦晚會是因為那里有我想看到的人。”可是陸憑終究沒有說出來,他只是在心里對自己說。想到和劉華美有截然相反的原因時,陸憑笑了,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劉華美。
陸憑從沒告訴過劉華美自己認識八中的任何人,他也不知道劉華美在八中認識過誰。對陸憑來說,劉華美就是跟葉凱一樣的人,他們,是沒必要說真心話的一類人。
葉凱可以說是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他有所有紈绔子弟的特性,又深得他爸爸的真傳,在處理人際關系上很有一套,尤其會和一些有背景的人打交道。雖然陸憑和他同學多年,但陸憑從不認為葉凱和他是真朋友,這也怪不得陸憑要這么想,葉凱這個人是逢人就稱兄道弟,又愛把家世掛在嘴邊。
陸憑始終都不喜歡這種人,也不想做這種人。可是家庭是他無法選擇的,他所成長的環境注定了他要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哪怕他一直都想努力擺脫這樣的局面。
四
“跟我到書房來。”陸憑剛進門,連鞋都沒換好,就聽見客廳里傳來這樣的話。那聲音粗獷又沉悶,只見一個高大的黑色的背影出現在走廊上。
“我問你,你今天請客是為了干什么?”說話的是陸憑的父親,市財政局的局長。
陸憑不說話,站著一動不動。
“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嗎?”從這位局長大人的語氣里可以聽出他現在非常氣憤。“誰準你去八中的元旦了?”
“我以為只要我請同學吃飯不管什么理由你都不會反對呢!”陸憑開始反駁了,有些許嘲諷和不滿。
“什么理由都可以,就是這個理由不可以!”雖然局長大人聽出來了陸憑說話的意思,但依然用官腔來壓制他。
“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去走你那什么音樂之路,你那破架子鼓將來敲不出金飯碗!”
“你的金飯碗就不破嗎?”陸憑很是生氣,他大聲地質問著面前這個人。他什么都可以忍受,但忍受不了有人這么侮辱他的一直都在堅持的夢想,更何況這個人偏是和他血濃于水的父親。
聽到這話,身為局長的他一掌拍在桌子上,突然站起身來,他發怒的眼神很是恐怖。
陸憑一點也沒有畏懼的神情,他望著眼前這個人,兩個人的目光就這樣僵持著,誰也不肯退讓。
“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我也這樣想。”陸憑冷笑著說。
“你也這么想?是嗎?”他的語氣很是得意,認為兒子終于要妥協了。
可陸憑偏要再說一句:“我也在想,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父親?”
馬上一耳光就扇在了陸憑的臉上。
不像電視劇里那么戲劇,那一巴掌沒有停在半空中,而是那么迅速!那么干脆!那么精準!那么到位!
陸憑把臉轉過來,咬著牙,說:“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說完他轉身就走。
“完全不像話!”陸憑的父親依然在發表不滿。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那是陸憑給他響亮的回應。
五
這就是陸憑的生活,一個專制蠻橫的父親就是他全部的灰色生活。隨著陸憑年齡的增長,他的父親越來越急于安排他以后的人生,越來越不準許他發展音樂這一愛好,也越來越擔心他將來會走出自己給他設定好的軌道。但陸憑就是不肯放棄自己一直在追求的音樂,他認定那將是他一生的夢想,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他去追求夢想,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
一進房間陸憑就睡倒在床上,戴上耳機開始聽電臺廣播。電臺里響起了悠揚的音樂……
他多希望自己是許亦彰,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卻有一個懂他的的父親;沒有優渥的生活,卻有最珍貴的自由。
陸憑用手把被子掀過來,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仿佛這樣就可以隔離掉這一天的不愉快,那厭惡的飯局,那糟糕的談話,全部都消失在了睡夢里……
模糊中,陸憑記得以前有個人對他說過,如果心情不好,就去睡覺吧!
電臺依然在繼續,女主播那甜美的聲音送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出身無法決定,陸憑所希望自己能決定的,是那份比生命還珍貴的夢想。他一直都不想過原本就設定好的生活,那不是他的人生。能一直堅守自己做人的原則,對他來說,就是快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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