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11

　　就連電話那頭的遠明叔也笑了，嘿嘿嘿嘿。。。。。。我都能聽得見。

　　“春壯啊，你這孩子，你爸爸就不在電話里，你就是把電話砍壞你爸爸也出不來呀！”村長說著都快笑出了眼淚。

　　“我爸爸明明就在電話里，我都聽到他的聲音了！大伯，我求求你了，快點把我爸爸放出來吧，不然一會兒該憋壞了！”春壯哭著祈求村長大伯。

　　“嘿嘿，嘿嘿！你這孩子，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你爸爸不在電話里，他在電話那頭呢！村長說：“不信你問他！”

　　“爸爸，爸爸，你到底在哪呢？”春壯對著電話哭。

　　“嘿嘿。。。嘿嘿。。。。。傻孩子，爸爸不在電話里，爸爸在太原呢！”遠明叔在電話的那頭說。

　　我們大家都笑了，春壯哭著哭著也笑了。

　　那天晚上我也接到了我爸爸的電話。爸爸安排我，在家要聽爺爺話，多幫著他們干點活兒。在學校好好學習，不要和別人打架，還有好好照顧虹虹，他已經沒有媽媽了，不能再欺負她，更不能讓別人欺負她。其實，我爸爸說的這些我都懂，我最想聽的話他始終沒有說，也不知道為什么，話到嘴邊而我卻怎么也問不出口。爸爸沒有說太原的破爛兒什么時候才能拾完，也沒有說他們什么時候回來。

　　別人家的孩子接完爸爸媽媽的電話都要高興好幾天，而我接了爸爸媽媽的電話卻更加的失落。

　　那天晚上華亮和他媽媽一直沒有來找我爺爺告我的狀，后來也一直沒有來。

　　麥子已經出穗兒了，也開出了星星點點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花。我和爺爺去村子后面河邊的麥地里時，爺爺對我說麥子已經開始傳粉了。雖然我不知道什么是傳粉，但我看到爺爺臉上的喜悅心里也忍不住高興，心想這傳粉真是好事兒啊，能讓爺爺高興。

　　河邊的葦子已經和爺爺一樣高了。

　　我們回家的時候還特意給我的那只小羊羔薅了一捆草。小羊羔已經比以前大多了，可是我和虹虹還是叫它小羊羔。

　　小羊羔現在什么草都吃也不怕拉肚子了。我特別喜歡牽著它去村子后面的河邊，一邊放羊一邊等著爸爸媽媽。雖然我不知道爸爸媽媽什么時候回來，可我總是希望我去放羊的時候可以遇見他們。

　　春妞姐每次去河邊放羊的時候都會叫上我，林靜靜每次也牽著她家的那兩只羊來湊熱鬧。她說她不喜歡和他們村的人玩，就喜歡和我在一起玩。我們有時候就直接把羊往河邊的樹上一拴然后就去捉螞蚱，用火烤著吃，可香了。

　　兩歲也就是兩年，我不知道春妞姐一個女孩子在比我大的這兩年里經歷過什么，承受過什么。從她身上流露出的關愛，足以溫暖我一生和我后來的路。

　　雖然我們不是一個村子的，春妞姐也照樣關心林靜靜。

　　今天林靜靜也跟我們一起去放羊，我們玩得太瘋了，就忘記了回家。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靜靜，天都黑黑了，反正你也不敢一個人回家，今天晚上就在我家吃晚飯吧！”我幫她牽著羊對她說。

　　“是啊，靜靜姐，今天晚上就去我家吃吧！”虹虹也對靜靜說。

　　“好啊，去就去，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林靜靜說著就從我手里牽過她家的羊跟我們走。

　　春壯已經睡著了，春妞姐背著他，我牽著她們家的羊。她嘴上還有一圈剛剛吃烤螞蚱的時候留下的黑灰。

　　吃過晚飯我和我爺爺一起送林靜靜回家。在村子后面的楊樹林子里，我牽著林靜靜的手走在前面，爺爺一只手牽著羊一只手打著手電筒，走在后面。

　　其實我們兩家挨得并不算太遠，從我家走，過了村子后面的小樹林，走過竹葉河上的小橋，再沿著河邊走一會兒就到她家了。

　　到了她家我也也和她爺爺就面對面的坐著抽煙說話。她爺爺說，他知道靜靜是去我家了，所以才沒去找她，在我家他放心。

　　那天晚上他們兩個老人的對話聽得我很不舒服。他們重復著說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然后又勸對方多注意身體，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吧！最后相對無言，沒完沒了的抽煙。

　　我和爺爺回家的時候，林靜靜她爺爺一直把我們送到我們村子后面的那座小橋上。

　　我和爺爺牽著手走到村后樹林子里的時候發現了一個人，他正跪在玉米稈子垛旁邊挖洞。我當時有點害怕，還好有爺爺在。我們走進了一看，那個人居然是劉書啟。書啟和我同歲，而且我們也是一個村子一個班的。

　　“書啟啊，你這孩子，現在晚上還有點冷呢，你不回家，在這挖洞干什么呀？”爺爺走過去把書啟從地上拉起來說。

　　“爺，我想在這玉米稈子垛里挖個洞，晚上好在這里睡一覺。”書啟對我爺爺說。

　　“現在晚上還有點冷呢，你在外面睡覺干什么呀？”我一邊說一邊幫他拍掉身上的土灰。

　　“。。。。。。”書啟沒有說話。

　　“走吧，走，回家去。睡在這里也不安全，別被老鼠咬了。”爺爺說。

　　“。。。。。。”書啟還是沒有說話。

　　“孩兒啊，你吃完飯沒有啊？”爺爺繼續問他。

　　“哇。。。哇。。。”聽了爺爺的問話，書啟一下子就哭了。眼淚流得就像安葬我三嬸兒那天的大雨。

　　“孩兒啊，你這到底是怎么啦？”爺爺蹲下來幫他擦著眼淚。

　　“就是啊，書啟你別哭啊，這到底是怎么啦？”我也幫他擦著眼淚問他。

　　“我爸要去打牌，我媽媽不讓他去，我爸就開始打我媽媽，媽媽帶著妹妹去我姥姥家了。”書啟抽泣著說。

　　我頓時感覺到，和書啟相比，我的命運其實并沒有那么悲慘。我最多是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的時間少，而對于書啟，他有這個爸爸還不如沒有。

　　我和爺爺都沒有說話，他爸爸根本就不是個東西，怕出力不出去打工掙錢也就算了還偏偏喜歡賭博。他媽媽為了維持一個家經常被他爸爸打得鼻青臉腫，村子里的人都痛恨他爸爸劉新果不是個東西，同時也為他媽媽的不幸感到惋惜，但是誰都不肯出面管這樣的閑事兒。

　　這在別人眼里是閑事兒，可對于書啟來說卻是最大的事兒，大到足以影響他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