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心里很亂。
大雨似乎總愛糾纏這座城市,推開窗,一片霧蒙蒙的世界。雨滴毫不留情地傾瀉下來,打在金屬質感的窗框上,叮叮咚咚,如奏鳴曲,又把我拉向了哀傷的境地。
無病呻吟,呵,或許是的。
心頭各種情愫,各種心緒,約好了在同一時間交織纏繞在一起,那些回憶,不堪的,迷惘的,彷徨的,失落的,總之都是不好的情緒,一起涌上心頭。為什么?我也不清楚。房間寂靜無聲,我近乎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扶著右手側的書柜,感到頭有些隱隱作痛,手自覺地扶著頭,一顛一簸地向門外走去。似乎是近乎缺氧的大腦感到了新鮮空氣的存在,頭不痛了。我抽出一包咖啡,嫻熟地泡好,端著又走回了房間。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看乳白色杯子里深棕色的咖啡上泛著一絲淡淡的白,一圈一圈,時而聚在一起,時而又近乎透明。眼前一片模糊。杯子上蒸騰的霧氣使得鏡片上包裹著水霧,朦朦朧朧地蓋上了一層憂傷。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披上了虛偽外衣的世界,泛著刺眼的光。
落寞,無端被引來的回憶,以前的點點滴滴,如魔鬼搬在我近乎空白的大腦滋長,蔓延,繁殖。
頭又開始痛了。
【二】.
最愛聽的歌是《北半球的孤單》,《越長大越孤單》。是的,無聊是一種境界。我在微博里如是發道。
在旁人眼里,我是冷漠而不可接近的,用優秀的外衣把我的心包裹的嚴嚴實實,誰都進不去。
常常一個人埋頭走路,害怕和誰的眼光碰撞在一起。獨來獨往,女生們討論的話題,我極力想達到一種共鳴,卻常常做聽眾漸漸被遺忘。
或許是強烈的自尊心使得我不像總被別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上初中的第一天起就開始四處尋找談得來的人。久而久之才發現,別人的世界,你也進不去,永遠。
獨自坐在窗前,看外面市井百態,想著想著,在想什么,我不知道。總會在某一時刻,淚腺崩塌,然后肆無忌憚。
習慣了。
【三】.
講臺上老師不緊不慢,語氣平和。講臺下的我卻是坐如針氈,額頭上沁出一滴又一滴汗珠,急的甚至想破口大罵——完全是在說天書嘛。我小聲嘀咕著。筆在手里轉的飛快,本子上也因為夏天潮熱的空氣和手臂上的汗珠變得油汪汪的,筆一觸碰到紙張,就以筆尖為圓心,化了開來。看著那歪歪扭扭不成樣子的字,冷笑了一聲,又能做什么呢?
同桌的你似乎看出了我的窘態,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肘,小聲問我怎么了,要不要借一支筆。長久以來的孤僻的習慣讓我同刺猬般把自己同所有人隔了開來,不容許被人侵犯自己拿脆弱的自尊,即便你是好意。
不!我的回答斬釘截鐵。
你的雙眸瞬間黯淡了下來,嘴角微微有點下拉,略帶失落地說了聲“哦”,繼續撇過頭繼續聽課。
我又一次冷笑。莫名其妙地笑,只是不敢太張揚,輕蔑地“哼”了一聲。是失落?是惆悵?是勝利后的喜悅?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的脾氣這么壞,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拒絕善意的幫助,我不知道未來會怎么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一句很好的敷衍,千頭萬緒,千絲萬縷,一句我不知道就會使你變得很無辜,很無奈。
傍晚,回家路上,一個人的路程,有音樂陪伴,還不算孤單。看街上車水馬龍,繁華霓虹,這些都與我無關,我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耳機里放著那首熟悉卻又哀傷的歌:
越長大越孤單
越長大越不安
也不得不 打開保護你的降落傘
也不得不 收回曾經的話問自己
你是否 依然相信童話
越長大越孤單
越長大越不安
也不得不 看夢想的翅膀被折斷
。。。。。。。。。。。。
路燈下的影子隱隱綽綽,看著這個“共憐時世儉梳妝”的世界,短T-恤,牛仔褲的我顯得那么不合時宜。
Who care?
【四】.
一個陰雨連綿的天氣,教室里燈火通明,人人都在埋頭苦干。為了中考的一分,拼了!這是老師常常拿來鼓勵我們的話。教室前慘白的墻上“離中考還有100天”的標語赫然在目,血紅的字體,在燈光的照耀下如同僵尸搬死死橫在那里,盯得你頭皮直發麻,不得不收拾收拾開小差的心理,繼續奮戰在題海中,間或偶爾瞟一眼帥帥的數理化老師,這便是最大的心理慰藉。
焦灼在心里滋長,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害怕,擔心,苦悶,絕望!都有,我又陷入了那個無比糾結的世界。
體育課。
不知道從哪里聽來這么一句話:在體育課上可以看出你被分在什么樣的群體,一目了然。
而我,依舊孤單一人,形單影只,甚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有點可怕。看著別人指指點點有說有笑,我,只是一個人。
突然,感到有一陣腳步聲向我靠近。我心理一緊,已經很久沒有人和我說話了,會有誰來找我呢?心里正琢磨著,一個碩大的盒裝冰激凌映入眼簾。抬頭一看,一張和善的面孔出現在我面前。
是她,珺。
她笑著,我第一次發現她笑起來在陽光下那么好看,兩個小小的酒窩淺淺凹陷,嘴角上揚到恰好的弧度,長長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的,那雙清澈得如湖水般干凈透徹的雙眸是那么迷人。她請我吃冰激凌,不知道為什么,這次我欣然接受了。然而對于那次上課的不理智我卻仍舊心有余悸,剛要開口,她似乎知道了我的心思,趕忙轉移了話題。開始時場面有點尷尬。“你喜歡那個歌手?”她首先打破了僵局。我也漸漸打開了話匣子,陳綺貞,梁靜茹,艾薇兒,我滔滔不絕,她安靜聆聽。
手中的冰激凌漸漸融化,伴隨著下課鈴聲我們慢慢向教室走去。夕陽下,我們的影子被拖得很長、很長。
【五】.
“我們是朋友吧?”她直截了當。
“嗯。”我欣然點頭。
這是我第一次感到有一種被關注的感覺,被關心的感覺。我漸漸逃脫了以前與世隔絕分冰窖,變得愛說愛笑,漸漸能融入集體中。
我們聊得很開。或許這就是一種默契,一種志同道合的默契吧。
我們什么都聊,聊偶像,聊八卦,聊學校,聊老師。聊得更多的,就是夢想。說是夢想,或許太過觸不可及,可能只能算是小小的愿望吧。
她說我想當個寫手,每天趴在電腦前,寫自己的故事,寫自己的心情,有沒有人看不要緊,我只寫我喜歡的,我在意的。偶爾發表賺點稿費,能把自己喂飽就是最大的愿望。
是的,她喜歡文字,那些傷感的,扣人心弦的觸碰不到又觸及心靈深處的文字。
我笑她,你的愿望還真的是比陶淵明還陶淵明啊,干脆到山里買塊地算了。
斜光到曉穿朱戶,樹葉的間隙把陽光切割成一塊一塊的碎片,形成一串一串光束透過干凈的窗戶,投射到珺的臉上,她眼微微閉合,不知為何,我似乎從中看到一絲悵惘。
【六】.
得知珺住院的消息是在第二天,珺沒有來上早讀,我有點焦急,從老師處打聽是生病了。老師說得輕描淡寫,我也沒有太在意,以為只是小病,心里想著珺下午一定會來的,今天下午可有她最喜歡的作家旋子的簽售會,就在學校。這么好的機會,珺可是興奮了好幾天呢。我敢打包票,珺一定會來!
然而老天總是愛捉弄人,先讓人寢食難安又把人弄得遍體鱗傷。
下午的時光那么那么漫長,簽售柜前人山人海,可是遲遲不見珺的身影。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情不妙。
趕到醫院的時候,珺已經穿著病號服安安靜靜地躺在潔白的病床上,一切都是那么安靜,可我隱約覺得有些不安。
我深深呼一口氣,慢慢踱到珺的病床前。珺坦然的躺著,懨懨的樣子反而透出另一種美。我有點凄惘地看著她,不忍心叫醒她。看了一會兒,剛要走,我的手臂好像被什么抓住了。回頭一看,珺半瞇著眼睛,第一句話就是“旋子來了嗎?”我強忍住眼淚,努力點了點頭。珺把緊緊抓著的手放下,不,應該是滑下,絕望地滑下。珺原本靈動的眼神也被病魔折磨得失去了光彩。我撇轉頭看向窗外,強忍著不去看珺那無助而失落的眼神。
然后,珺告訴我,她這種病是生來就有的,她說了一長串奇怪的名字,醫生說頂多活不到8歲。然而,她不能死,是啊,珺怎么能死呢,她擁有自己的夢想,自己的未來,她還太年輕了啊。于是珺同病魔作斗爭整整做了15年。每天強忍著病痛使勁讓自己笑出來,她要笑,她要讓自己的未來充滿笑聲,她不會輸的!珺一直堅信不疑。珺說,初三的生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雙重折磨讓她幾度崩潰。她變得自閉,孤單。她說,是我改變了她。那次課上,她看到的,是我對別人憐憫的抗爭,是相信自己的表現。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中也極具震撼。她繼續著。
珺輕輕咳了兩聲,繼續道:后來,我覺得你的孤傲和我很像,于是我認定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漸漸地我發現你那看似高傲的心里其實很需要溫暖也很渴望被認同,這又何嘗不是我的真實世界呢。最后,珺強力支撐著起來,我趕忙去扶她。她用右手伸向窗外的陽光,又緊緊握緊,徐徐地放到心口的部位。又轉向我,把陽光分給了我。此時的我早已淚眼滂沱,泣不成聲。
末了,珺說,芊,謝謝你這些天給我的動力,我,咳咳,我會去一個安靜的地方,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完成我的夢想。說完珺比劃了一個加油的手勢,無力地倒了下去。
幾天后,珺在一個夜晚離開了這個讓她痛不欲生又戀戀不舍的世界。很安詳。
我卻沒有想象中那么悲痛,我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因為,珺教會了我堅強。
從那一刻起,我才知道原來生命是那么脆弱,脆弱到不堪一擊,脆弱到連珺這樣的人都被擊敗。
不!珺沒有被擊敗,她的靈魂仍然在繼續著自己的夢想,我相信她一定會成功的。
窗外,雨又在繼續,向病菌一樣纏繞著世界上的人和物,然后毫無章法地匯集,交織,最終把世界都吞沒。
【七】
手中的咖啡已涼,雙手微微感到了冰冷的茶杯的陣陣刺痛感,身體微微一顫,咖啡潑了滿地。我也無心于此。頭倚在落地窗上,看窗外的一深一淺路面被行人走得充滿泥濘,積水處偶爾濺起水花,接著便是牢騷和咒罵。
漸漸地,窗戶上若隱若現地看到珺的身影,那淺淺的微笑,淡淡的酒窩,在陽光下笑起來那么好看。我沉醉其中,伸手試圖抓住這一切。然而,手一碰到窗戶,珺就消失了,只留下一滴一滴顆粒水珠沿著玻璃滑落,似她的淚,倔強的淚。
原來這都是一場夢啊,一場夢。我著了魔似的念念有詞,癱軟著倒在咖啡中。
原名叫《雨·夢》 覺得不好 換了一個稍微文藝點的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