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吃完飯洗碗的時候,我也在灶房。爺爺坐在風箱旁邊,時不時的也幫著奶奶往鍋里添水。爺爺的眼睛時不時的瞟一下我,嘴里不停的說,遠興真是個好孩子,當年真是沒有白幫他。
太陽還沒有升起來的時候我就已經起床了。一大早我便跑到院子里看小羊羔,聽著它咩咩直叫我想它肯定是餓了。我把昨天把回來的草用刀切碎放在盆里,又拌上了一點昨天晚上遠興大伯送過來的麩子端到小羊羔面前。小羊羔吃的可歡了,一大早就讓我感覺心情很好。
我看奶奶還沒有做好早飯就先去河邊拔了一籃子的草,雖然很累可是心里卻很高興。
剛剛吃過早飯靜靜的爺爺奶奶還有靜靜就來了,他爺爺騎著她家那輛破三輪車帶著她和她奶奶,三輪車上還放了很多葦席。
靜靜她爺爺奶奶要趕集去賣葦席,所以就讓靜靜在我家玩。我們村子和林靜靜她們村子就隔了一片菜地,林靜靜她小姑就嫁到了我們村。
奶奶把書亞放進小車里就坐在門口納鞋底子,奶奶戴著一架老花鏡,因為奶奶眼睛花了。
我,虹虹,靜靜我們三個就推著書亞在院子里玩。奶奶說我家和林靜靜家是世交,我爺爺和林靜靜她爺爺情同兄弟。她爸爸和我爸爸還在穿開襠褲的時候就開始玩拜把子了,到了現在我從小就又和林靜靜一起玩。
林靜靜她小姑嫁給了我們村東頭的一個遠字輩的,叫劉遠中。雖然林靜靜她小姑家也是我們村子的,可是靜靜她爺爺奶奶每次趕集賣葦席都讓靜靜在我家玩。
“哦,對了,劉放,今天是三月初五,紫桐花都開了。”奶奶說著,取掉了老花鏡,放下針線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們這里會有這樣的風俗,每年三月初五家家戶戶都要折上一些紫桐花插在門口。村子里的老人說這樣可以趕走病魔,三月初五在家門口插上紫桐花,這樣就可以保佑一家人一年都健健康康的。所以一到三月初五家家戶戶門口都插滿了紫桐花。
奶奶說今年我們家比較不順,讓我帶著靜靜去村子后面河邊的那棵大桐樹上,多這些紫桐花回來,驅驅邪。村子里的人都說,桐樹越大桐樹上的樹神的法力也就越大,上面的紫桐花也就越好。
紫桐花是淺紫色喇叭狀的花,和牽牛花差不多大小,但比牽牛花吸引人。紫桐花的根部是甜的,所以在紫桐花盛開的季節我們小孩兒手里經常拿著一串紫桐花。
爺爺說過,他根本不相信紫桐花可以驅邪,我問他那為什么還插在門口呢?爺爺說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做了也就是心里圖個踏實。
靜靜說她爺爺今天一大早就在門口插上了紫桐花,而且插得特別多。
因為奶奶要納鞋底子,我們就留虹虹在家里照看書亞。我和靜靜去河邊的那棵大桐樹上折紫桐花。
河邊的那棵桐樹很大,葉子長得還不怎么茂密,但已經開滿了紫桐花。我們一出門就看到了上面的紫桐花。
一到河邊我就先拔了一根葦子,靜靜她爺爺每次趕集買的葦席就是用著河邊的葦子編的。河岸上葦子叢里開滿了野菊花,金黃色的,特別漂亮。
我們一到河邊靜靜就摘了幾朵插在自己頭上。
“靜靜,你別只給自己摘呀,別忘了給我妹妹摘幾朵。”我脫了鞋子開始往樹上爬。
“哦,我不知道虹虹喜不喜歡野菊花,萬一我摘了她不喜歡就還是我的,你不能給我搶。”靜靜說。
“怎么可能會不喜歡,你們女娃娃不都喜歡頭花什么的嗎?你只管給她摘幾朵就好,我又不搶。”
那棵桐樹上的紫桐花已經被折去了很多,上面留下了很多折痕。可是上面的花依舊還有很多。我剛剛爬上去一會兒就折了兩大抱子。
我和靜靜抱著紫桐花一路跑回家,紫桐花那獨有的淡紫色的香味灌進我的鼻子,讓我感覺心情特別好。
我把我把抱回來的那一大抱子紫桐花全部都插在了我家門口你,就連門口的墻上插的都有,看上去喜氣洋洋的。我把靜靜抱回來的那些送到了春妞姐家,因為春妞姐是女娃娃不會爬樹,春壯還太小。去年她家都是用竹竿綁著鐮刀弄的,太費勁兒了,而且花還不好。
我幫著春妞姐把那些紫桐花插在她家門口以后,心里踏實多了。
女孩子差不多都愛臭美,虹虹也不例外。她把林靜靜給她摘得那幾朵野菊花全都插在了頭上,站在鏡子前面晃來晃去。那一面鏡子很大,是和四嬸兒的嫁妝一起弄來的,奶奶害怕虹虹把鏡子打破就把她趕了出來。
林靜靜是一個很不同的女孩子,不但愛臭美而且好講義氣,最讓人想不到的是她爬樹居然爬得和我一樣快。
奶奶納著鞋底子,我們幾個小孩兒在院子里瘋來跑去。連那只小羊羔都被我們的快樂感染了,咩咩的搖著尾巴,還一跳一跳的想掙斷栓著它的那根繩子來和我們一起玩。
奶奶不想讓我們在院子里亂跑,他害怕我們摔倒或者磕碰到哪里。所以就讓我們坐在一起,她給我們講故事。一般來說村子里的大人看到小孩兒在院子里嘰嘰喳喳的都會感到心煩。而老人都喜歡安靜,村子里有些老人就喜歡坐在家門口,有的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特別喜歡和老人聊天,聽他們講故事,因為我喜歡老人的眼神。老人的眼神就像田野就像土地,深邃而沒有邊界,知道這里所有的故事。
奶奶說以前我們這里根本就沒有桐樹,那時候村子的角落里,田野的小路上,河邊橋頭上長的全都是楝樹和楊樹。和桐樹一樣,楝樹也是在每年的農歷三月初五左右開花,而楊樹上的楊絮在這個時候就開始飄飛。
那時候的楊絮可多了,奶奶說,地上都會落厚厚的一層。那時候農村特別窮,而且經常有災。村子里的人根本用不起棉花做的棉被棉衣,所以就都用楊絮做棉被和棉衣。楊絮里面有妖氣,用的時間長了就會得肺癆。原本楝樹就是老天爺派到凡間鎮壓楊絮里的妖氣的,可是后來楊絮越來越多,而楝樹的花卻越來越小。
再后來楊絮就泛濫了,村子里很多人都得了肺癆。眼看著村子里的人都快死光了,老天爺就派了紫桐仙子下凡。紫桐仙子醫好了很多人的肺癆,后來她就變成了很多桐樹,散落在村子里,田野里,河邊上,這些桐樹每年三月初五左右都會開出紫色的花。人們就把這些花插在門口,驅病魔,保平安。
我特別喜歡聽村子里的老人講起這些故事,尤其是我的爺爺奶奶。他們講的精彩,我聽的認真。他們喜歡我,我也尊敬他們。
我們村子里散落著很多傳說,就像紫桐仙子撒下的桐樹一樣。村子里的每一樣事物和每一個節氣背后幾乎都有一個故事或者是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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