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七

　　（二十一、二十二）

　　二十一　　白雪公主

　　“干杯！兩只啤酒杯碰在了一起，里德猛喝了一大口，顯的異常興奮。王笑天不理解，出籠的不是他，怎么比葛平還高興。

　　果然里德的大幅度動作引起了鄰桌的不滿，他的酒好幾次潑了出來。王笑天趕緊把他扳過來，讓他收斂點。

　　“王笑天，老伙計你知道嗎，我活了快30歲從來沒有這么酷過，我以前最酷的時候還是我在學校組樂隊當鼓手的時候，可是姑娘們都注意主場去了。“

　　王笑天看著里德，雖然感覺他人很傻，中國話說的也很傻，但是里德身上一種真誠的喜悅卻浸透了他，伴隨著酒精的作用和節奏感極強的音樂，里德覺著身體正在發生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他感到毛孔舒張，神經放松，這種化學反應被一般人叫做“高興“，可是對于王笑天，高興卻好像從來沒有真正來過。從小周圍他做了很多讓老師，讓周圍同學都覺得應該值得高興的事，可是他卻覺得那沒有絲毫成就感的事只會讓自己和周圍的人漸行漸遠。慢慢的，他開始逃避他們，開始忽視他們的評價，開始無視周圍人對自己的看法。一切都不過平淡無奇，不知道這種無邊無際的無聊要持續多久。

　　還好，遇到了他們，他第一次感覺到，與別人在一起比一個人要好。

　　“王笑天，馬上還要來人。“王笑天和里德的視網膜上同時跳出一只正在喝啤酒的藍貓。

　　“葛平，哈哈，在計算機里啤酒什么味兒啊。“里德舉起酒杯大聲說道，周圍的人看著這個手舞足蹈對著空氣講話的老外，紛紛開始挪開椅子。

　　“外網的數據就是豐富啊，對味覺系統的模仿要高出很多，我現在在喝的就是正宗的德國黑啤哦。“

　　“葛平，你說誰要來。”王笑天打斷葛平的話。

　　“何曉婷啊。”

　　里德看見王笑天猛的嗆了一下，黃色的液體從他的鼻孔里流了出來，狼狽不堪的開始咳嗽。里德神情狡猾的小聲問道“這個何曉婷是他誰啊？像他這樣的冷冰冰的也會交到女朋友啊。“

　　“你問他自己咯，我先……”

　　里德突然發現藍貓被一只絕大的手握住，轉頭一看王笑天，他一只手擦著臉上的啤酒，令一只手緊握著。

　　“王笑天，這樣具象化不好吧，喂好痛。”

　　“我知道你現在會覺得痛了，所以以后就拿你有辦法了，說，何曉婷為什么會來。”

　　“我剛發現你腦子里多巴胺出現一個峰值，我以為是你想你小女朋友….同學，同學，很痛很痛，放開放開。”

　　“然后呢。”

　　“我就偽裝了你的手機，發了一條短信說想見見她，本來你們就是好久沒見了嘛，我這是成人之美，如果估計沒錯的話，何曉婷應該在…….”

　　“王笑天。“吵鬧的酒吧里，突然一個小巧的聲音的通過擁擠混沌的空氣傳到酒吧里所有男性的耳朵，像是在酒吧里吹起一陣清新的風。

　　“在現在，不關我事，啊哈哈。“葛平從王笑天的手里鉆出來，結束了通話畫面。

　　里德從沒發現這么僵硬的王笑天，雖然說王笑天每天板著一副臉，但是他的表情是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但現在的王笑天的神情卻混雜了多種成分，里德知道那刻意放平的眉毛，微微翹起的嘴角，都是努力的在營造平易近人表情的最好證據，這個女孩一定對于王笑天意義非凡。

　　一個淡淡的香味走近了吧臺，經過的男人都下意識的轉過頭去，里德看見一個像是童話中的女孩走了過來，雪白精致的皮膚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著微光，淡黃色的頭發安靜的披散在兩肩，像是兩掛靜謐的金色瀑布。但這并不是一個外國姑娘，黑色的瞳孔和小巧的五官又像是櫥窗里的日本瓷偶，里德開始知道為什么會有讓王笑天緊張的東西了。

　　“這里！“里德王笑天喊了一聲，隨即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人猛的上推，“注意口水。”王笑天頭也不轉的說。

　　“可找到你啦，學也不去上，玩失蹤啊你。“里德看見瓷娃娃的小手的拍在了王笑天的肩上，帶起一陣香味，里德突然覺得用這小手打在自己臉上也是不錯的。

　　“這位外國朋友是？“

　　“哦，他叫里德，在我家寄宿的外國老師。“

　　“外國老師，原來你是請個家教在家補英語啊。“

　　“你好，我叫里德。“里德殷勤的伸出手

　　“中文原來說的這么好啊，你好，我叫何曉婷。”何曉婷一笑，兩只眼睛彎成了兩個漂亮的小月牙

　　里德如愿以償的握到了這只小手，他感覺整個人都融化了，流了滿滿一地。

　　“差不多得了啊。”王笑天的聲音冷冰冰的在里德的耳邊響起，里德回到了現實，知趣的收回手。

　　“喝點什么？”里德回過神，尷尬的打著圓場。可是轉頭發現何曉婷已經拿起王笑天的杯子，一口下去啤酒已經沒了大半。

　　“啊，我也好久沒這么喝過了。”何曉婷抹抹嘴巴，看見兩雙眼睛驚訝的盯著她，吐了吐了舌頭。“對了，王笑天，你到底這幾天和你的外國朋友干嘛去了，怎么今天想起找我。不要跟我說是補習英語，我不是傻瓜。”

　　“啊，其實，王笑天跟我去動物園了，要幫忙運一只老虎。”

　　“運老虎？”何曉婷瞇起眼睛，一臉的不信任。

　　王笑天心里暗罵里德說的是什么狗屁理由，他用脊髓接駁裝置發給里德一個視網膜信息，里德看到眼前出現巨大的閉嘴兩字。

　　“記得上次學校的那個比賽嗎，我去那個公司接活了，幫他們做一點數據維護工作，因為是外企公司，事情比較麻煩，里德是公司委派的隨從翻譯。”

　　“原來是這樣。”何曉婷看了王笑天幾秒鐘，眼睛垂了下去，“閑的話多去去學校吧，雖然連老師都說你沒必要來，但是這樣大家都看不到你了，我也…….”

　　“是啊王笑天，你這小子，怎么說也是個學生，怎么能不去上學呢！“里德發現何曉婷低垂的眼睛里有種不可抗拒的力量，眼前的女孩似乎有著可以改變人心情的能力，她笑的時候世界都是明亮的，但她沮喪時，世界也跟著黯淡起來。

　　王笑天斜眼看了里德一眼，轉過身子用手撐起腦袋，表情變回了平時的樣子，這突然間的沉默正是他所擅長的。半晌，他一口喝下剩下的啤酒，站起身。

　　“走吧，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酒吧外面是另外一個世界，只有車零星的開過，帶起三兩片樹葉。

　　三個人排著隊一言不發的走著，王笑天打頭，里德墊后。何曉婷走在正中，踩著王笑天的影子。

　　里德不明白,何曉婷剛來時，王笑天僵硬的笑和從未有過的手足無措都明明說明他內心曾經的翻江倒海，但是為什么他又突然的恢復平靜，難道里德的感覺真的只是錯覺？

　　“我說何曉婷啊，為什么你的皮膚和頭發顏色都像是白人，五官卻是亞洲人的樣子？”

　　“那是因為有輕度的……”

　　兩個聲音像是配合默契的二人組同時傳來，王笑天頓了一下，匆忙的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里德滿臉堆笑。于是趕忙又轉過頭來，裝作若無其事。

　　“好像只有一個人叫何曉婷。”里德故意提高聲音

　　“那是因為我有輕度的白化癥，這是我們家族遺傳的。“何曉婷看見匆忙把身子轉過去的王笑天，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那豈不是很好，多少女孩夢寐以求想要全身雪白的像白雪公主一樣啊。”

　　“一點也不好！“

　　兩個聲音再次同時傳來，王笑天也被自己這下意識的回答感到一驚，全身很不自然的一抖，隨即身后傳來兩人的大笑聲。

　　“王笑天，你這么想解釋你就說啊，怎么感覺你比何曉婷還了解她啊。”

　　“我習慣啦，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不冷不熱的。”何曉婷看著王笑天的背影微微一笑，“我不能多曬太陽，曬多了太陽皮膚就會紅腫，所以陽光充足的地方都不能去，白天只能呆在室內活動，晚上才能跑出來，像只蝙蝠一樣。”

　　“那你們怎么…….這么好的?你知道王笑天這個人成天臭著臉，怎么會跟你這么漂亮的小姑娘勾搭上的？“

　　“我們一起晚上吃餛飩。“王笑天開口了。

　　“我和他家中間有條美食街，我們都習慣老晚了出來買餛飩，后來因為每次吃碗餛飩都很晚了，我回家害怕就讓他送我走一段路，就是像今天這樣一前一后走著。后來發現居然是同一所學校的，一來二去就熟了啊。“

　　里德心里暗自抱怨自己為什么就沒有王笑天的好運氣，果然是因為自己沒有夜生活的緣故。

　　“我就是很奇怪王笑天這么怕麻煩的人會不拒絕，果然是因為小姑娘好看所以才愿意的吧。“”我是因為剛吃完東西回去會睡不著。“王笑天回頭厲聲道，可是話說著說著，語氣漸弱，明顯底氣不足。里德和何曉婷看著王笑天一本正經硬撐的臉，不約而同的又笑了起來。王笑天一看繃不住了，臉竟然慢慢紅起來

　　“快看快看，王笑天居然臉紅了，居然臉紅了。”里德沖到王笑天的面前，故作挑釁似的看著他的臉，“果然臉紅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突然，何曉婷站住了，慢慢的走到王笑天的面前。里德停下了嬉鬧。靜靜的看著將要發生的事。

　　“好了，我到了。”

　　“就只要送到這里嗎？“

　　“嗯，沒事，今天還早，你們回去吧。“

　　“嗯。“

　　王笑天轉過身去，一言不發的走開。里德看見何曉婷一步不動的站在原地，看著王笑天。

　　王笑天走過里德的身旁，拍拍里德的背，示意里德出發。里德慌忙跟上，一邊小聲跟王笑天嘀咕道，”你還真是絕情，你知道她一直站在那里沒動嗎？“

　　“我知道。“

　　“那你為什么不回頭看她一眼。“

　　“因為回了頭，她這個笨蛋會等的更長。”

　　二十二　　開路者

　　“為什么要故意裝作這么冷淡王笑天。”

　　兩人轉過街口，里德走上來，和王笑天并排，語氣中帶著些許的怒氣和不解。

　　“沒有因為什么原因，可能是因為我不習慣。”

　　“不習慣什么？”

　　“不習慣讓某些事成了不能擺脫的習慣，一旦養成了習慣，再要擺脫就會很麻煩。”

　　里德沒有再說話，他聽出王笑天的話里藏著很多東西，他嗅到依依不舍和逃避共同混雜出的奇怪氣息，或許連王笑天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感覺，感情這回事果然不是智商高就能分析透徹的，這種不確定性也正是它充滿魅力的地方。里德看著路燈照射下王笑天的側臉，發現在心底原本深不可測一片模糊的臭臉小子，開始變的清晰，親切起來。

　　這會王笑天的心里同樣五味雜陳，何曉婷在路口站立不走的畫面就像是被鎖定在視網膜上一樣，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嘗試用冰冷的空氣使自己恢復常態，可是他發現并不管用，心臟還是和平時送完何曉婷一樣，不安分的跳著。

　　“喂喂，王笑天，別裝深沉了，快睜開眼睛看。”

　　王笑天感覺里德再推自己的肩膀，忙睜開眼，發現天空出現一抹淡藍色。

　　“今天晚上的天空還真是好看呢。”

　　“現在是幾點里德。”

　　“12點02。”

　　“還有6個小時給我們。”

　　“什么還有6個小時，你是說我們回去還能睡6個小時嗎？”

　　王笑天拽著里德，向前走了幾十步，被大廈擋住的東西出現了。城市邊上的高塔重新閃爍起藍光。

　　“那是柏年的高塔？可是不是被我們關掉了系統了嗎？”

　　“不清楚情況，但無論發生了什么，高塔重新開始閃爍，這都是準備開始發射的標志。”

　　“可是如果是這樣，葛平應該知道啊。發射系統被我們設置了監視密碼，如果密碼被更改，葛平和你應該都會得到通知。怎么會一點信都沒有呢。”

　　“我們是幾點進酒吧的。”

　　“大概10點這樣子。”

　　“現在才開始閃爍，應該是才解鎖不久，也就是說，有人在2小時內更改了發射系統的監視密碼，還反向設置了欺騙軟件，騙過了葛平的監視。”

　　“柏年內部藏了這么厲害的人？”

　　“據我所知沒有。”

　　“那難道是葛平自己？“

　　“里德，動點腦子好不好。”里德和王笑天的眼前出現了葛平的全息換面，藍貓這會表情也非常凝重。

　　“葛平到底怎么回事。”王笑天狐疑的看著葛平。

　　“我知道這很像是我做的，我有辦法證明不是我，第一從邏輯上來說，我花了那么大力氣叫你們幫我獲得自由身，封鎖了柏年的發射系統，現在我又自己重新把發射系統開啟，我這不是沒事找事嗎，你們又不是什么大財團，出了比柏年還高的錢把我收買了。第二，我被屏蔽了一共2小時15分鐘，解鎖一共花費2小時，也就是花兩小時才完成全部工作，而那天我黑進柏年加上設置檢察密碼只用了55分鐘，比它快了一倍，也就是說這個解鎖的人比我遜多了。”

　　“那既然不是你，會是柏年的工作人員嗎。”

　　“他們從那天我們關閉了發射系統開始就應該開始進行解鎖工作了，據我對他們的了解，他們的技術最多只能解鎖，但是一定會觸發監視軟件，兩小時內，絕不可能是他們的人能夠做到的。”

　　“不是他們，那還會有誰？別的公司的？”里德聽的有些云里霧里。”

　　“我只是說不是他們的人，人辦不到，還有別的東西能辦到。“

　　“給你說對了葛平。“王笑天神秘的一笑，”這是我剛剛從我們的私人服務器上接收到的信息。”

　　一行字，用刺眼的紅色標記著：膽敢阻擋新的希望到來的雜魚，開路者都會將它粉碎。

　　“這到底是誰發來的。什么新的希望，什么開路者。”里德盯著紅字抓了抓頭。

　　“我想開路者應該是柏年給他的名字。”王笑天呼出一口氣，轉頭看見藍貓在原地出神，王笑天知道，葛平開始認真起來了。

　　“那它究竟是什么？”

　　“這會真有點麻煩了小伙子們。“藍貓站起身，看了看閃爍的高塔，”恐怕是跟我一樣的東西。”

　　“你的意思是，跟你一樣是生物計算機。“里德的嘴大張著

　　“沒錯。”

　　“可是葛平，如果有這臺計算機的話，沒道理你會不知道啊，柏年的一舉一動對你來說都一清二楚。”王笑天似乎也感覺到不太相信。

　　“是一清二楚，除非是在我獲得自我意識的那2,3個月里。我想柏年當時一定是想做一臺我的克隆機來防止意外發生，可能后來發現預算實在是太大了，就做了一個檔次略低的。這會兒他們應該已經發現我已經逃出了內網，并且把主控室用最高權限鎖死。同時柏年的高塔的已經放了不少時間了，政府已經開始懷疑，如果發射系統仍然癱瘓，那么他們的計劃就要徹底泡湯。所以他們內部的高層才把這這臺備用機器拿出來，想打我們個措手不及。不過發射系統的準備時間至少是6小時，我們還有機會阻止柏年。”

　　“嗯，葛平本來就是正版，加上王笑天那臺蜘蛛精計算機，我看根本用不了三小時。”

　　“哈……哈……哈……”

　　王笑天里德突然發現，和葛平的通話突然出現很大的雜音，藍貓的圖像也在不穩定的抖動著。

　　“葛平怎了葛平。信號怎么回事。”王笑天心里暗自感到事情不平常。

　　一陣隆隆的聲音暴躁的由遠及近，震的雙耳發疼。視網膜的全息畫面上，一個巨大的身影一把拽起了藍貓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畫面抖動的厲害，只能看到，這個東西有三個葛平的的高度，披著暗色的帶刺盔甲，頭部被頭盔嚴密的遮蓋，躺在地上的葛平正準備起身，卻被盔甲巨人一拳擊倒，隨即被巨人踩在了腳底。

　　“雜…….魚,死。”空曠的金屬音振聾發聵。巨人轉過身，面對王笑天和里德，是一雙暴戾的紅眼睛死死盯著他們。隨即一段強干擾噪音，畫面徹底中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