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林夢蝶的住處，隔三差五，我就會到她的住處看看，但很少進去。一來她很少在家；二來，我怕撞見她和語文老師在一起。那不僅是尷尬的問題，更多的是我承受不了。

　　那日也是，我又去了林夢蝶那里。沒想到會邂逅老張。老張就是那家舊書店的老板。熟悉了之后，他就讓我稱呼他為老張。他真幽默。我這么年紀，而他那么大，我喊他老張，真是太不合適，因此平時我還是習慣叫他店主，尤其當著別人的面。

　　老張也很意外，沒想到會碰到我。

　　“你有很長時間沒有去我店里了。”他說。

　　“快期末考試了嘛，忙著復習，哪有功夫看課外書。”我答。

　　“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你。”他說。

　　“我也出乎意料。”我說。

　　附近有家餐館，里面暖和，我們去了那。每人要了一碗陽春面。

　　“你怎么會待在你的店里？”坐下后，我問。

　　“沒有顧客上門，就出來走走。”他說。

　　“那怎么到這里，這里距離你的店挺遠的。”

　　“我來看看小蝶。”

　　“小蝶？呵，你和她很熟悉了？”

　　“是。她經常到我店里去。”

　　“因此她連她住哪里都告訴你了。”

　　“這個她并沒有說，是我自己找到的。”他笑。

　　“那可有什么發現？”我問。

　　他抬頭看看我，說：“我本以為她是你的女朋友，看來不是。”

　　“你說得對，她的心另有所屬。”我無可奈何地說。

　　“她喜歡上了別人？”

　　“是。我的語文老師，一個有老婆孩子的中年男子。”

　　“被這樣的男子打敗，你心里不服？”

　　“我只是覺得不應該，她怎么能愛上這樣一個男子？”

　　“你應該問，她為什么不可以愛上這樣一個男人？”

　　“我只是心里凄苦。”

　　“我能理解你的痛苦。孩子。你別忘了，當初我也愛上一個心里有別人的女子。”

　　“那怎么化解？”

　　“順其自然。”他僅說了這四個字。

　　我不說話。面做好了。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很無味。

　　“也許我應該把她忘記。”我說。

　　“不，你忘不掉，有些人真的忘不掉，哪怕過了一生一世，你都忘不掉。”他說。

　　“有那么可怕？”

　　“是。就是那么可怕。所以哲學家都主張禁欲。沒有欲望，才沒有痛苦。”

　　“那豈不和行尸走肉無異？”

　　他笑，“這要看你怎么對待。”

　　我想到他也沒有忘記畫像上的那個女子。

　　“你至今都很痛苦，是吧？”

　　“是。”他毫不避諱，“我沒有放下。”

　　我們把陽春面吃完，暖和了不少。然后走了出去。

　　“我該回去了。”他說。

　　“我也該回去了。”

　　有一段路我們同路。走得時候我回首看向林夢蝶的房間，門還上著鎖。她還沒有回來。

　　“你為什么對林夢蝶感興趣？”慢慢走著，我問他。

　　“她讓我看到了希望。”他直視著遠方，像對我說，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希望？什么希望？”我不解。

　　“愛的希望。”

　　“能不能具體點？”

　　“這是個秘密。”

　　“你不會也愛上她了吧？”我驚呼。

　　“不不。你看我都到了這個年紀，怎可再奢言愛。我對她只是喜歡，這和愛無關。”

　　“你說過她是一個謎一樣的女子。”

　　“她確實是。”

　　“一切皆有可能。你說她讓你看到了希望。”

　　“我是指別的方面。”

　　他不愿再多談，我也不好意思再多問。彼此只好沉默，直到到了分叉口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