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英轉過兩三個路口,出了市鎮。到得郊畔,還有一條官道。玄英沿著官道走了幾百米,見到路旁有個茶鋪。他此刻的心情很是微妙,一方面盼著回莊,一方面又怕太快回莊。就好似追求事物,你縱是期盼,待到得手之際又難免有失落感,是以有意識地將達成目的前的那段時間延長。
玄英在茶鋪外的座位上坐下,買了一碗茶,盯著遠方群山將茶喝完,又再上路。
接下來的時間仿佛過得快些,不多時,玄英就見到了神劍山莊的莊門。
只見這莊門高達兩丈,石雕而成,連著石墻,橫伸下去,頗是宏偉。整個山莊被三座大山環繞其中,一條河流自山莊左側直穿向山莊后半部分。從山莊之外還可見到一柄巨大石劍,這石劍比莊門還高出兩丈,劍柄直指蒼穹,如此巨工,不知如何落成。
玄英搓了搓雙掌,走近莊門,向兩個負劍的守門弟子道了聲:“師兄好!”便徑直走入。
守門弟子斜了他一眼,也不理會。
玄英走了三兩步后,卻聽得背后有人喚道:“秋玄英!”
玄英會轉過頭,見聲音是從莊門處傳來,遂回身走去。只見兩個守門弟子依然目視前方,不似動過。
玄英問道:“師兄叫我?”
一名守門弟子斜眼看了看他,又回轉過去,道:“早些時候,主匠師伯遣人來過,看你回來了沒有……”
玄英趕忙問道:“那是多久前的事?”
守門弟子卻道:“師伯要我轉達你,若你回來,便去找他。”
玄英道:“明白了。”
只見守門弟子沒有反應,依然目視前方,形若雕塑。玄英雖說長年受此待遇已然習慣,但此刻心中仍不是滋味,撇撇嘴,回入莊內。
神劍山莊格局規劃很是明了——入門兩側是鄭默弟子的起居區域;中央是公事場所及秋祖英、鄭默二人的寢室;秋祖英與秋衡弟子分居山莊左右兩側;山莊左上角是練武之地,右上角乃鑄劍之所;左右兩側各有途徑可通往山林野地,弟子們倒多在其中習武、休憩;山莊緊偎著的后山,質地堅硬,無大作用,然其中卻有一秘處,乃山莊禁地,連鄭默、秋衡也進出不得的。
秋衡沉心鑄劍,連起居都在山莊右上之處,幾無踏足其它地方。
在那柄摩天巨劍之后,有一棟閣樓。
秋玄英,正在那棟閣樓之前。
在他面前,還有一虎背熊腰、精壯過人、面容冷峻、身負重劍的巨漢。
“師父,弟子回來了。”
“回來好。”只見那壯漢道。
“據聞師父著急尋我,不知是何要事?”
“無甚要事,只是想知你大致回來的時候罷了。反倒是你師伯,念叨你三兩次,像怕你被大蟲野獸吃了一般,我也算是替他打聽一二。”
玄英略為惶恐:“都怪弟子路上多有耽擱,果然引得師長牽掛不安。我下次必然不敢了!”
只見秋衡扶扶身后重劍,道:“無妨!是你師伯他自己多慮了。這龍泉、杭州往返一趟,哪不用這般時日?真是窮瞎擔心!你難能出去一趟,便盡管的放開些,反正不急的時候,玩多兩天也是好的。往后多有機會,你師伯習慣了就好。”
玄英喜道:“是!師父。這一路果真不平凡。”
秋衡道:“嗯。”
秋衡這反應,玄英倒一時不知如何接話了。不過他與秋衡生活了這么多年,心中曉得師父從來都是這般說話習慣,于是一會兒便繼道:“不過也不是很令人開心。”
秋衡道:“怎么?”
玄英道:“我覺著那蘇府可著實可惡。”
秋衡道:“他們對你不好嗎?”
玄英道:“也不是不好,只是……只是我不喜歡他們……便是看不慣吧!”
秋衡道:“嗯……”
玄英道:“但蘇府蘇姑娘——蘇南……蘇大俠的千金,可是好人。”
秋衡道:“蘇南歸呢?”
玄英道:“他……他對弟子還不錯,只是……我不是很喜歡他。也不知怎么……”
秋衡道:“嗯。”
玄英還未接話,秋衡又道:“發生了何事?”
玄英道:“我那日剛到蘇府,便受到看門仆役的無禮相待,覺得他們好生勢利;晚間又有蘇大公子蘇千奏上來挑釁,至于動起手來。”
秋衡又扶了扶身后重劍,道:“你們動起手來了?”
玄英道:“是……這蘇千奏出言不遜,無端端侮辱起師父師伯,最后又搞得弟子委屈得緊……”
“結果如何?”
“我倆幾近平手,互有高低,最后蘇大俠出來解圍。”
“蘇南歸出來解圍,那便是沒事了……他可有為難你?”
“沒有。他斷了蘇千奏一條手臂。”
“嗯……”
兩人在一時間內同時不語。
“這蘇南歸……我想是好的……”秋衡道。
玄英低下頭,若有所思,道:“我想也是……”
“倒是那蘇二爺……”玄英抬起頭。
秋衡沉默。
“蘇北望,弟子覺得他也太詭異了般。”
秋衡扶扶重劍,道:“蘇北望我也只是聽聞過名頭,不知底細……你為何有此一說?”
“我只是覺得……嗯……他……”
“不知如何說便別說了。”
“是……”
此時乃未時一刻,午時才過沒多久,那太陽懸于上頭,仍是火辣辣的。一片云適才遮住那顆要命的火球,卻又飄開了。一抹光掃在秋衡臉上。
秋衡別過頭,惡道:“還是申酉之刻討人喜。這天頭,煩!”
玄英抬頭看了看天空,道:“我倒喜歡這青天白日的。”
秋衡道:“我向來無事,唯好鑄劍。爐火本就熱,再加上烈日當空,可真就受不了了。所以天氣一熱,太陽大了,我便不生爐,卻是閑得發慌。”
玄英道:“可這周圍一昏暗下來,我便覺得大好的一天可惜的逝去了。一到夜晚,又覺孤獨得難受。”
秋衡搖搖頭,道:“需知任何人所能擁有的,唯一絕對忠誠可靠的摯友,便是孤獨了。”
玄英不甚明白,他心道:“師父終日鑄鍛,少見習武,也不見他做過其它什么事,難道不枯燥無聊么?時日久了,竟也不膩么?莫非這就是他所說的‘孤獨’么?但既如此癡情于劍,與劍為友,又怎么會孤獨呢?究竟怎樣才算‘孤獨’?那藏經閣中如海的鑄劍經典,師父莫非全都閱過了么……”
玄英看了看秋衡,突然想到什么,道:“師父。神劍山莊鑄劍技術跟龍泉其它劍家的有不同之處嗎?”
秋衡道:“有。”
玄英道:“是什么?”
秋衡搖搖頭,未語。
玄英不知秋衡搖頭的意思是不知道還是不愿說。
“我回莊前在市鎮上遇到一個劍師,他贈予我一塊名曰‘亮石’的磨石,還有一部據說是龍泉正宗經典的古籍。”
秋衡目光移到玄英的包袱上。
玄英取下包袱,在地上攤開,伸手要去搬亮石。秋衡道:“亮石就不用了,你把書拿來。”玄英愣了一下,便去拾書,捧給秋衡。
秋衡翻看了幾頁,將書遞還給玄英,道:“這書應該還算真,你且收好,是有可專研之處。”
玄英接過書,道:“師父你不看么?”
秋衡道:“我應該是看過了。里面有些內容技巧是龍泉人所共知,或有增補之處,我日后再向你討要去看。”
玄英道:“人所共知?我為何不知?”
秋衡道:“經閣內多的是相關典籍,你平日里可有多加翻閱?在龍泉生活了這么多年,竟連‘亮石’也不知。”
玄英略為羞愧,心道:“我日常多有鑄劍,但鑄過那么多,卻無一精品良作,怎般思考專研,技術卻滯步不前。我怎就從未想過往經閣中尋找破解,獨自一人在那撓破頭皮呢?真是蠢到無以復加了!”
玄英確是重實踐而輕理論,卻不知理論乃是實踐之基礎。
只見玄英道:“師父,我以后定然是要多往經閣中跑了!”
秋衡搖搖頭,道:“你自己愿意就好了,我不逼你。”
兩人又再交談些瑣事,片刻后秋衡要去處理新鍛鐵劍。玄英綁緊包袱,作揖告退,準備回房稍作整理,便去面見秋祖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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