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4

　　計劃生育的人說，原本一萬八九可以打清單的，可是我三叔跑了，這下子沒有兩萬就不行了。

　　聽說我爺爺被計劃生育的抓走了，第二天我三叔就回來了。把我大伯氣得把他狠狠的罵了一頓，然后他們就商量怎么借錢。

　　先前已經有了八千，可是還差一萬二呢，怎么辦？沒辦法。那幾天我奶奶做著飯做著飯就哭了，有時候半夜里我起來尿尿的時候她還在哭。我聽見奶奶哭心里就特別害怕也跟著她哭，然后虹虹就跟著我哭。

　　我大伯說沒有辦法，眼前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管用什么辦法都要先把錢湊齊把我爺爺弄出來。

　　我三叔一分錢也沒有，連書亞滿月辦酒席的錢都是問別人借的。

　　那天晚上三叔沒有吃飯，抱著頭蹲在堂屋門口哭。

　　“咱家的日子為什么就這么難呢？”我三叔哭著問院子里的土地。

　　“老天爺呀，我劉遠義就這么多能耐了，你叫我怎么辦呀？一分錢都逼死英雄漢，還差一萬二讓我怎么辦呀？何況我又不是英雄漢，哪個英雄漢會把自己的老爹連累進看守所??？我就是賣血，把血買完也弄不來這么多錢呀！”三叔一邊哭著說著，還一邊用緊握的拳頭砸著腳下的土地。

　　“你哭什么呀？有事兒解決事兒，你那么大一男人，孩子都有倆了遇到點事兒就哭，哭有用嗎？”我大伯點了一根煙，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三叔對面。

　　“大哥，你說叫我怎么辦？咱爹還在鄉看守所里關著呢？一萬二，一萬二呀！幾輩子才能弄到？”三叔已經不哭了，他哽咽著說完也點了一根煙。

　　“你也先別急，俺家還有三千。遠風在外面又借了一點再加上他自己的一共可以寄回來五千。”劉遠風就是我爸，我大伯說這就又點了一根煙。

　　“這是八千”我大爺接著說“再加上那八千一共是一萬六。遠遙愿意拿八百，他不當家錢都在他老婆手里頭，他能出八百就已經不容易了。咱大姐和咱二姐一家出六百，這是一千二，她們兩家也都不容易?！眲⑦h遙就是我四叔。

　　“大哥，這錢先算是我借你們的，只能以后再慢慢還，不過大哥你放心這錢我肯定會還你們的。”我三叔說著說著眼淚就又出來了。

　　“你先別說這話，咱先把錢湊齊讓咱爹出來再說。你這也是為咱老劉家添后，大人吃點苦也說得過去?！蔽野职忠还叉⒚昧鶄€，我大姑二姑三叔四叔我大伯還有我爸。

　　“大哥，我真是對不住咱爹都這么大年紀了還天天為我們操心，沒教他享上什么福又吃這苦。咱媽都哭得沒有眼淚了。”我三叔說著又哭出了聲音，還摸了一把鼻涕。

　　“那咱也是沒辦法，天底下有誰家的孩子想讓自己的爹進看守所？事情到了這一步咱能怎么辦？借點錢就借點錢吧，只要能先把咱爹弄出來。你說出了這事兒我們不幫你誰幫你？咱不能讓人家看咱家笑話?！蔽掖蟛c上了第三根煙。

　　“。。。。。?！蔽胰鍥]有說話。

　　“這算來算去還是差兩千塊錢，今天下午我把我家，你二哥家，你家還有遠遙家今年的麥子抵押給了集上收糧食的，一共是十六畝三分地，人家押給咱兩千一百塊錢?！蔽掖鬆斆臀艘豢跓熣f。

　　“大哥，咱家的日子怎么就這么難呢？這麥苗子還沒有長到膝蓋呢？麥子已經抵押給人家了。咱生個孩子傳個后人到底有多大的罪呢，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年頭，天經地義的事把咱逼成這樣。”我三叔在門口哭，我三嬸抱著小書亞在里間哭，虹虹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也哇哇大哭。

　　“這也不是多大的罪，誰家不生孩子不續后啊？挨罰的又不單單是咱家，村里大多數都挨過罰。”我大爺說著又想點煙才發現煙已經沒有了，就回家了。

　　第二天半晌午我爺爺就和我大伯一起回來了，又過了一天我三叔就出去打工了。

　　一個星期前，因為小書亞生病已經病了好久，怎么看都看不好。我三叔就回來了一趟，也就是這一趟出的事兒。

　　我哥也就是劉浪他小姨，因為躲計劃生育躲到了我大伯家。我哥叫她小姨我也跟著叫小姨。當時她還懷著孕呢，計劃生育的人就非要抓她去做流產。我不知道什么是流產，春妞姐說流產就是搞計劃生育的人把別人肚子里的還沒有出生的小弟弟小妹妹弄死，因為她媽媽也就是我遠明嬸兒就被計劃生育的人弄流產過。

　　搞計劃生育的這幫龜孫心比啥都黑，春妞姐說。

　　我哥他小姨才在他家住了兩天就被劉遠農知道了。我大伯說搞計劃生育的都是劉遠農這種人，半吊子二球再加上二桿子，沒人敢惹還不講理。那天下午我大爺正在家里殺豬，我三叔在那里幫忙，我也在。剛在開水鍋里刮完豬毛，還沒割豬頭呢，劉遠農就帶著人來了。

　　“吳翠芬在哪兒，趕快讓她出來?！眲⑦h農剛進我大伯家的門就大聲吆喝，看著他那種土皇帝的表情我真想尿他臉上。我哥的小姨就叫吳翠芬。

　　“她也沒在我家呀，遠農老弟，來，先抽根煙，我讓你嫂子給你倒茶?！蔽掖蟛f著就趕忙給他點上煙。

　　“遠青哥，你就別裝了。吳翠芬是你小姨子，有人看見她來咱們村，你說她不來你家能去誰家？你就快讓她出來吧！萬一要是搜的話別再打壞你家什么東西，這就顯得不好看了，都鄉里鄉親的。”劉遠農歪著頭抽著我大伯給他點的那根煙，說著還故意回頭用下巴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些人。

　　我三叔站在殺豬架子旁邊，把兩只拳頭握得很緊，我都能聽見響聲。眼睛死死地瞪著劉遠農，直勾勾的，連眨都不眨一下。

　　“遠農兄弟，來，先喝口茶?！蔽掖髬屌阒δ槹岩煌氩瓒说絼⑦h農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