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遠農也是遠字輩的,和我三叔一樣。他平常就沒干過好事兒,不是偷雞摸狗就是把別人家的大閨女往玉米地里拉。以前我爺爺說過,搞計劃生育的全都是這樣的人,因為別人都不敢招惹。
他們來了一句話沒說就把我三叔摁倒在地上,當時我們小孩全都嚇哭了。院子里正在吃酒席的人們都不敢吃了,他們都用看狗的眼神看著劉遠弄,既看不起他又怕被他咬著。而他卻像沒事兒的人一樣,還對著那兩個摁著我三叔的人說摁結實,別讓我三叔跑了。
就那樣他們把我三叔抓走了,村子里的人都驚呆了,不知如何是好,酒席沒吃完就都走了。他們走的時候都罵劉遠農不是個東西,將來肯定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后來計劃生育的人給我爺爺捎信兒說,要罰我三叔一萬八千塊錢,然后帶我三嬸兒去結扎,這樣才會放我三叔出來。我也不知道結扎是個什么玩意兒,反正都說是結扎了就不能再生養了。我爺爺還說過我媽媽就是強行被他們拉去結扎的,不然的話肯定會給我多生幾個兄弟。就我一個男的不夠,將來在村里肯定會受欺負,打架都沒有一個幫忙的,這怎么行呢。我根本聽不懂爺爺這話的意思,爺爺又說,不提別的,看村長,如果他家里沒有幾個能打架的弟兄,他也許根本就當不上村長。
一萬八千塊錢,一頭豬養一年才賣三百塊錢。我爺爺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就坐在門口一個勁兒的抽煙。爺爺一邊抽煙一邊對著門口的一泡雞屎說,日他娘,蓋一所兩層樓才一萬塊錢,一萬八千塊,就是到野地里去扒死孩子買也湊不夠啊。
我爺爺沒有辦法就給我爸打電話。那天夜里我出來尿尿的時候聽見爺爺哭了,把我嚇得沒敢尿尿又爬回了床上。爺爺哭著說,難啊,現在誰不難。咱家出這么大的事兒,除了給幾個孩子要錢我能怎么辦。老二他兩口子三年沒回來了,好不容易在外面爬拉幾個錢,這會我又得給他們擠過來。沒辦法啊,不知道老天爺什么時候才能開眼,劉放才八歲就三年沒見過爹娘了。天底下哪個孩子不想爹娘,又有哪個爹娘不想孩子啊。難啊,這下好了,掙的錢全都要給那幫狗日的。
我爸爸寄回來了三千塊錢,我爺爺說那肯定是他們的全部的錢了,老二能做到這樣就仁至義盡了。然后我爺爺又笑著搖搖頭說,沒辦法,誰讓老三是他親弟弟呢?
我爺爺又去找我大伯,去之前還讓我提前去看了一下我大媽在不在家。我說我大媽不在家以后我爺爺才去的。我大伯一句話都沒說,拿出來了兩千塊錢。
“爹,就算今天你不來,這錢晚上我也給你送過去?!贝蟛f著給爺爺點了一根煙,他自己也點了一根。平常的時候也是,我爺爺和我爸爸還有幾個叔伯坐在一起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幾句話就是坐在一起一直抽煙。
“老大,我也知道這些年你也不容易。殺豬賣肉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幾個錢,這也是沒辦法?!蔽覡敔數皖^抽著煙說。
“爹,你別這樣說,誰讓老三他是我親弟弟呢?”大伯抬起頭看了一眼爺爺說。
“沒辦法,這個時候也就你們兄弟幾個頂點事兒。你們也都不容易啊,昨天老二打電話說寄回來了三千,這幾天也就應該到了。”爺爺依舊抽著煙沒有抬頭。
“兄弟不就這個時候才親嗎?老二他兩口子也都不容易啊,孩子這么小在家里,都好幾年沒回來了?對了,爹。我拿錢這事兒沒有讓劉浪他媽知道,要是她知道了說什么你別往心里去,女人家眼光短?!?/p>
“我還能不知道他媽嗎,我不會往心里去的?!蔽覡敔斦f著就有點了一根煙。
我大伯沒有在說話。我大伯有一兒一女,他女兒叫劉芳,是我們家的老大,所以我們都叫她姐姐。兒子叫劉浪,也就是我哥。
我四叔年前剛剛結完婚,我爺爺老了沒有能力給他蓋房子。我四嬸兒對此一直不滿意,和我爺爺鬧過幾回。后來我爸爸打電話讓我爺爺奶奶從老宅子里搬了出來,把老宅子給四叔和四嬸兒,讓我爺爺奶奶住我家。我爺爺原本不愿意但是沒辦法最后還是搬了,雖然那是我家但是我一直說是爺爺奶奶家,因為家里沒有爸爸媽媽。
我四叔和四嬸兒在縣城里賣衣服,我奶奶原本想讓我爺爺去縣城找他,讓他也出點錢。我爺爺說去了也是白去,老四一分錢的家都不當,怕媳婦就像老鼠怕貓,要是去了不但弄不到錢,他兩口子還肯定得生氣。后來就沒去。
后來我爺爺有放下他最在乎的老臉,借遍了整個村子才接了兩千塊錢。然后又把家里的豬和羊賣了,買了一千塊錢。爺爺說這才八千塊,還差得遠呢,然后他煙癮一下子變大了好多。
我爺爺說八千就八千吧,我也就這么大能耐了,能頂多少事兒就先頂多少事兒吧。正當我爺爺準備把錢送到鄉計生辦的時候,計劃生育的人就又來了,他們說,我三叔從里面逃跑了。
我聽了以后高興得跳了起來,因為我們平常玩的抓人游戲如果被抓了逃跑以后就沒事兒了,就可以回家吃飯了。
我爺爺可勁兒的瞪了我一眼,這是他第一次這么瞪我,讓我感到恐懼。我剛想跑就撞到了劉遠農身上,他們又來抓我三叔了。我才意識到大人的游戲規則和我們不一樣,大人更不講理更陰險。他們在我家搜了好一陣子,沒有找到我三叔。劉遠農就帶著人去抓我三嬸兒。
書亞才剛剛滿月,我三嬸兒要是被他們抓走了那可怎么辦?別的不說喂奶都是問題。怎么辦?沒辦法。我爺爺只好放下飯碗跟他們走了,當時我哭著死活不讓爺爺跟他們走,我咬了劉遠農一口也被他踢了一腳。爺爺最終還是被他們帶走了。
當時我大伯正在家里殺豬,我哭著跑到他家告訴他爺爺被計劃生育的人抓走了。我大伯放下手里的殺豬刀帶上錢就去鄉里了。
我大伯失去鄉里請他們那些人喝酒,喝得爛醉半夜才回來,可還是沒有什么用。爺爺說的對,他們都是喂不飽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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