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未去過別墅后面的小花園，案發后到現場了解情況以及上次冒險“潛入”都沒有過。不是沒心情，而是沒時間。這回還是這種情況，因為佐伊·費爾斯剛見面就直接抬抬手對我和伊文斯說了句“別墅里面有一個昏迷不醒的警衛，另一個換班休息去了。所以我還是長話短說吧。”茶里被下了迷藥還是曼莎·米雷使用了一點小暴力？可憐的警衛。
“我不是佐伊·費爾斯。”這也未免太直截了當了？但我并沒有從心底里不愿相信她的說法。伊文斯倒顯得很平靜，不知道他是否在考慮那個被迷倒的警衛究竟該怎樣用藥才能清醒過來。“真正的佐伊·費爾斯在十六年前手術切除半腦后不到三個月就死了。為了掩飾失敗，醫院不得不找來替代者，就是我——卡洛琳·摩杰。”難怪她給我的第一印象和資料里佐伊·費爾斯的照片毫無相似之處。“曼莎·米雷就是佐伊的康復師，她也在為此保守秘密，但佐伊的家人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且揚言說想要沃爾夫·班德勒的命，于是沃爾夫躲進了精神病院。不過后來風聲漸漸散去，他買通醫生裝死成功逃離了那里，卻沒想到自己還是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凱米娜·沙利文。”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我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那你豈不是在縱容犯罪？”伊文斯皺起眉頭道。
“當年，維克特先生私下找到我，想要我與他合作來揭穿那些家伙的謊言，讓世人看看他們的真面目。可是后來，事件平息了，我們也就逐漸的把注意力轉向別處。”
“那么你的記憶力是天生的了？并且一直能在關鍵時刻助維克特一臂之力？”
“維克特被抓你知道嗎？”伊文斯沒有給她回答上一個問題的機會。
“這是我們的計策之一。只不過維克特可能會身處險境，但還是有勝算的。”
“你是指我們？”
“對。維克特轉移他們的視線，而你們……”佐伊——我更希望這么叫她——看了看我和伊文斯。
“他們？羅肖不會也是……”
“是的，警督先生一直在幫助凱米娜。當然，他終于盼到了凱米娜離婚的那天，可恐怕他再沒機會向她表白了。”
“維克特還挺喜歡管閑事的嘛。”
“羅拉·皮爾森也會遭毒手么？”
佐伊苦笑了一下，搖搖頭說：“除非他們瘋了。”看到我倆一臉不解，于是接著解釋道，“他們得留著她，以顯示警方的能力，當然，將來等人們不再對此事有多大興趣時，他們會找個恰當的時機讓她消失。”
“為什么？凱米娜為什么會做那么極端的事？難道她跟佐伊·費爾斯有著某種密切的聯系？”
佐伊——此時這么叫又有些怪怪的——點點頭，微笑著說：
“你的直覺很靈嘛。佐伊是凱米娜父親的私生女，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但凱米娜從未對外界透露過，對類似的謠言更是完全否認加嗤之以鼻。她母親去世得早，而當她父親也因病不治后，佐伊就成了她世上唯一的親人。她們相差十幾歲，但凱米娜沒有計較過，而且還暗中保護佐伊。在佐伊也因手術失敗離開她時，她再不能控制自己了，不過表面上仍是個專注于工作，執著、勤奮的好警察。”
“應激障礙？”
“嗯。凱米娜探長要是早點兒來向我咨詢一下，恐怕也就不會有這事兒了。”
“不錯的想法。”我又轉向佐伊說，“那你知道勞倫·菲尼克斯和這案子有什么關系么？”
“她在搞地下非法人體器官交易。別驚訝，不然你們聽了后面的話恐怕連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這個案子里涉及到的醫生們和凱米娜·沙利文都有參與。沃爾夫·班德勒逃出精神病院后便也重新加入其中。”
“維克特是在調查這個？然后才順藤摸瓜發現這一系列的線索？”
“嗯哼。他們下一步要進行最后一筆交易了，之后就要‘金盆洗手’，所以這是咱們最后的機會。”
“就知道。”
“萊迪普斯港西岸碼頭，今晚十一點。”
“你和曼莎……”
“別忘了我可是維克特的學生。”佐伊自信的笑著說。
“就要結束了，你看上去怎么還那么糾結？”伊文斯問道。
此時，我們正在車里監視著碼頭的情況。
“我也想平靜下來，可就是……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
“你一定在擔心伊莎貝爾。”看到我對此有所反應卻又在搖頭，伊文斯笑著說，“這兒確實離她所在的面包店很近，但那只是巧合，OK？你可說過別讓感情迷亂了心智之類的話啊，這么快就忘了么？”
我深吸一口氣，然后一下呼了出來，借以試著讓大腦放松放松，畢竟現在離夜里十一點還有那么一段時間。如果此時將精力耗盡，便是得不償失了。可我的心跳并非勻速，伊文斯說得對，那僅僅是一個巧合，但我們經歷過多少巧合上出岔的事件呢？大概數都數不過來吧？于是，我仍舊糾結著，而天氣悶到不行，想把我們都變成烤面包似的，該死，我確實很擔心伊莎貝爾，并且無法回避。
夜幕降臨，靠近碼頭的唯一好處就是能吹到一點涼涼的海風。當然，再去除里面夾雜的咸腥味更好，只是那就不能被叫做海風了。集中精神！伊文斯去買吃的怎么用了這么久？不會是……
“嘿！”車門外突然出現一張臉，嚇了我一跳。結果換來一陣貌似在緩和氣氛的笑聲。“你猜我看見誰了？”
“伊莎貝爾。”
“推理的不錯。”伊文斯把印有伊莎貝爾工作的那家面包店的商標圖案的包裝袋放好，接著說，“我沒說你也在，她失望極了。”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面包的香味讓我開始詛咒這場監視“行動”。
“是嗎？其實我說了，我說咱們在執行任務，今晚要抓一個大壞蛋。”對于伊文斯來說，開玩笑是緩解壓力的良方。
“就這些？”我看到了牛角面包，肯定是新鮮出爐的，還燙手呢。
“當然不止。我還說你一會兒就會去看她。”
“什…”面包沒抓住又掉回了袋子里，“這么重要的時刻你卻說……”
“哪個重要我自然知道，有我在這兒盯著你還不放心么？那好，我再返回去和她說……”
“好，我去我去。不過我會盡快回來。”
“祝你好運，托德先生。”伊文斯在學伊莎貝爾叫我名字時的口氣，好笑死了，只是我更擔心等我回來時，袋子里的面包會一個也不剩。
雖說到面包店不是很遠，但相比乘車而言，走路還要費些工夫。夏季的夜來的要比平時晚一些，可見太陽神的威力和月亮神的衰弱。我走得不算快，所以整個事件的結構在我的腦中清晰地羅列出來。上午，佐伊·費爾斯的話解開了大部分謎題，但因為時間短暫，或天熱的影響，我的腦子有些卡殼，所以凱米娜要完全為此案負責的說法應該是不正確的。畢竟要實施如此殘忍且高精度的對被害人的“手術”肯定不是她一人所能做到的。羅肖只能給她行使警方方面的方便，而勞倫·菲尼克斯則提供資金以及運輸方面的支持，那么最重要的行兇時所需要的那個助手、從犯、幫兇又是什么人？一個念頭突然竄進我的腦海。我趕緊掏出電話打給伊文斯，而此時離面包店已越來越近。
“喂，伊文斯。羅拉·皮爾森曾是阿萊的導師之一嗎？”
“是啊。阿萊曾經心血來潮跟皮爾森老師學過一段時間腦內科，不過最終還是回歸外科了。等等，你不會是懷疑……”
“凱米娜若是幕后黑手，那她總需要一個實施者。其他相關的人都死了，為什么羅拉是最后一個？運氣好嗎？我認為阿萊一定是知道什么，所以才會遭毒手，但當時光線不足，也沒那么多時間，那個實施者無法確定他是否已經死了，所以……”
“那海恩教授的事又怎么解釋？”
“紙片上的字跡教授肯定見過，因為那是凱米娜寫的。這就解釋的通了，還有村里的人為什么只注意到咱們的出入，或許警方到時海恩教授還活著。”
“天吶。一群魔鬼。那么阿萊……”
“我這就回去。維克特的判斷失誤了，阿萊很可能有危險。”
“啊哦，碼頭這邊有動靜了，托德。咱們怎么辦？”
“托德先生，是你嗎？”一個甜美而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伊莎貝爾走進我的視線。我不得不摁下結束通話鍵。
“你沒事吧，托德先生？”說話間我已來到小店明亮的招牌底下，瞥見里面更加明亮的燈光下人們在愜意的選購自己喜歡的面包和甜點，而被伊莎貝爾看到的我卻一副慌里慌張準備掉頭離開的樣子。
“抱歉，伊莎貝爾。我必須趕緊回去。”
“哦，托德先生。”穿著工作服的女孩小跑著到我面前，從兜里拿出一個東西說，“這是你落在那件襯衣口袋里的，直到那些警察來我才知道你找我借隱形眼鏡做什么，現在還給你。”
“你本可以直接交給伊文斯的。”
女孩笑了，她把那枚幾經波折“幸存”下來的隱形眼鏡塞到我手里。
“快去吧，要小心。”
“謝謝你，伊莎貝爾。”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居然探過身子親吻了一下她的臉頰，“我走了。你最好呆在人多的地方，千萬別獨自一人去做什么。”
笑容依舊掛在女孩臉上，只是燈光映出了那片微微泛起的潮紅，像陶醉于美不勝收的圖景中，工作服此時一下子顯得不協調起來。我在干什么？當然是轉頭往回走，不，應該是跑，但腿怎么也邁不開。好吧。返回去，只要再扭頭就可以看到春風般舒適、恬靜的微笑和可愛純真的臉龐。
“跟我走。”不管這么做對錯與否，我都已回不了頭。
“什么？！”伊莎貝爾掙扎的很勉強，而她的臉紅得更厲害了。
“權當這是約會吧。”我在胡說些什么？碼頭、監視、伊文斯、維克特、伊莎貝爾……全都攪在一起，我腦中頓時亂坐一起。我拉起伊莎貝爾的手便往來時的方向走。“回頭我去跟你的老板解釋，我不想你有危險。”
伊文斯并未對我所做的這些感到意外，相反，他平靜地呆在車里，對剛剛上車的伊莎貝爾說：“今晚的約會會很刺激哦，親愛的伊莎貝爾。”
“親愛的？”
“別誤會，伊莎貝爾的工作服只能讓我想起這個詞。”
后座上的伊莎貝爾還在不停地穿著粗氣，她還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么。哦，其實我對此也不怎么清楚。
“怎么樣？”
“凱米娜、羅肖和勞倫·菲尼克斯都在，唯獨缺了……”
“羅拉·皮爾森。”
“希望她不會這么快就對阿萊下手。”
……
醫院門口風平浪靜，好像我們一直都在杞人憂天，以至于虛構出了阿萊會出事的場景。因為這家醫院采取全封閉的管理模式，所以到了晚上除了值班的護士外便只有熟睡的病人。我們沒有驚動更多人，但從護士口中得知阿萊所在的重癥監護室里前幾分鐘剛來了幾位訪客。
幾位？護士支支吾吾，更像是被眼前的人和事弄懵了。我讓伊莎貝爾呆在外面，而伊文斯則動作敏捷的靠到門口探聽里面的動靜。可還沒等他給我打手勢示意我過去，ICU的門突然打開了。頓時，我感到心里一陣發顫，伊文斯也倒吸一口冷氣。雖然我們在路上便做了最壞的打算，但真到了這個時候心里卻仍難以控制甚至有些拒絕已然發生的事實。有三個人從里面走出來，驚得我們目瞪口呆，頗有些佐伊·費爾斯說的“下巴掉下來”的意味。走在最前邊的灰頭土臉、面如死灰，一副絕望透頂的表情，搭在兩手之間的外套下面一定是代表正義消滅一切罪惡，莊嚴、公正的象征——一副冰冷的手銬；后面跟著的是位神情嚴肅、目光如炬的執法者；而最后那個人，他朝我和伊文斯打了個招呼，但又轉頭對前邊的執法者小聲說了些什么。此時，樓下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警笛聲，顯示著準備押解嫌犯歸案的大隊人馬的到來。
“我果然沒看錯人。”維克特笑笑說。
“你是怎么說服蒂姆的？”我問他。
“反正很艱難。不過我相信他將來一定會比他的上司做得更好。”
伊文斯剛剛進去看望阿萊，畢竟我們沒有在這個時間驚擾他的家屬。
“這下你能一家團圓了。”
“是啊。斯芬娜多虧了你，謝謝，托德。”
這句感激的話含金量很高，可我不得不掃興的提醒他一個事實。
“我想那是我上司的車。”
維克特笑了一下，說：“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我點點頭道。
“凱米娜、羅肖和勞倫·菲尼克斯都已被控制，干得不錯。”康妮在暫時充當探長的職位，所以口氣也與以往略有不同。
“你的老同學怎么樣？”看到伊文斯從醫院大門向我們走來，康妮問道。
“已經沒有問題了。”伊文斯以一副輕松、平靜的表情回答了一切，似乎在向我們表明他也“沒有問題了”。
康妮往一旁空地上正在給所謂的在案件中受到威脅、驚嚇或被疑受到威脅、驚嚇的人做例行檢查和問診的醫生還有受驚者本人看去，道：
“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
“伊莎貝爾？她來這兒純屬意外。”
“別緊張嘛，托德，我只是隨便說說。維克特·帕米迪耶最好是和他妻子遠走高飛，否則咱們一直這么去保護他們將非常不現實。”
“放心，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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