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查倫杰教授那兒碰碰運氣

　　第二天，我一到報社就發(fā)現(xiàn)的確如我所想，第一版就是我昨天的火災(zāi)報道，可我仍舊覺得這并不算什么偉大的英雄事業(yè)，也許我還需要更多的磨練機會。

　　隨手翻了翻別的報紙，《電訊》報的一篇報道吸引了我的視線，“近日，多家報社都委派記者前去采訪著名的動物學(xué)家喬治?愛德華?查倫杰教授，據(jù)悉兩年前他曾去南美洲無人問津的地方考察研究，發(fā)現(xiàn)了許多駭人聽聞的事件，得到了一些關(guān)于史前生物仍然存活至今的證據(jù)。但奇怪的是，查倫杰教授拒不接受采訪，甚至對去他家的記者大打出手。筆者日前就被他打破了腦袋，轟出了家門。—_己老：布倫德爾”。

　　看來這是一個倒霉的記者，不幸遇到了脾氣暴躁的教授。我丟下報紙，起身向麥卡德爾先生的辦公室走去。我想，也許他可以幫我的忙，讓我成就一番英雄的事業(yè)也說不定呢。

　　我一直喜歡麥卡德爾，這個上了年紀的、紅頭發(fā)的新聞編輯，我也希望他喜歡我。當(dāng)然博蒙特才是真正的老板，但是他生活在奧林匹亞頂峰稀薄的氣層里，從那里他是看不見比國際危機或者內(nèi)閣意見分歧更小一點的事情。他高高在上，超越我們。但是他有代理人，麥卡德爾就是第一代理人。我進屋子的時候，老頭向我點點頭，把眼鏡向上推得老高，一直推到光禿的腦門上。

　　“噯，馬隆先生，我從各方面聽說，你象是干得很好，”他用蘇格蘭口音和善地對我說。

　　我謝了謝他。

　　“威根煤礦爆炸的報道好極了。火災(zāi)的報道也好極了。你來見我有什么事嗎？”

　　“請求你照顧一下。”

　　他看樣子吃了一驚。“嘖，嘖！什么事啊？”

　　“先生，你想沒想到可以讓我為報紙出趟差？我會盡我的力量給你搞些好的稿子來。”

　　“你想的是種什么樣的差事呢，馬隆先生？”

　　“嗯，先生，任何有危險、要冒險的事情。我確實會盡我最大的力量來完成。事情越困難，對我越合適。”

　　“你象是急著要送掉你的命。”

　　“要評價我的生命，先生。”

　　“恐怕有這類事情的日子已經(jīng)過去了。地圖上巨大的空白區(qū)正在被填滿，不論哪里都沒有給傳奇冒險留下地盤，不過，等一下！”他加了一句，臉上突然出現(xiàn)了微笑，”說起地圖上的空白區(qū)使我想起來了。有個騙局——一個近代的牛皮大戲。拿他寫篇文章倒不壞。嗯？你覺得怎么樣？”

　　“什么事情，什么地方都行。”

　　麥卡德爾想了一會。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跟那個家伙相處，友好地——或者談話的措詞最低限度是友好的，”最后他說。“你象是有那種能和別人建立聯(lián)系的天才。”

　　“謝謝你，先生。”

　　“那么你為什么不上查倫杰教授那里碰碰你的運氣呢？”

　　我想我露出來了吃驚的樣子。

　　“查倫杰？”我叫了起來。“查倫杰教授，有名的動物學(xué)家。他不就是把《電訊報》布倫德爾的腦袋打破了的那個人嗎？”

　　新聞編輯笑了。

　　“你害怕嗎？你不是說你要去冒險嗎？”

　　“當(dāng)然去冒險。我不怕，先生，”我回答。

　　“我不認為他總是那樣壞。很可能布倫德爾上他那去的不是時候，或者是用了一種不合時宜的方式。跟他說話要策略些，你的運氣會好的。我相信，這件事正是你所需要的。”

　　“我對他還真的一無所知，”我說。“是因為布倫德爾那件事，我才記得他的名字。”

　　“我這里有點筆記，馬隆先生。有這么一段時間，我挺注意他。”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來。“把這個拿去吧！今晚上我再沒有什么要跟你說的了。”

　　我把紙放到口袋里。

　　“等一下，先生，”我說。“我還不很清楚，我訪問這位先生是為了什么。他做過什么事嗎？”

　　“兩年前他一個人到南美做了一趟探險，去年回來了。毫無疑問他是到過南美，但就是不說到底到了哪兒。他在講那次冒險時含含糊糊的，有人提出質(zhì)疑，他就緊閉上嘴。或者是某些奇跡一樣的事發(fā)生過——或者這個人撒謊，而這個假設(shè)是更可能的！他有幾張保護得不好的照片。有人說這些照片是假的。他不回答任何問題，把記者踢出門去。我的意見是，他不過是個對科學(xué)有興趣的夸大妄想癥的病患者。馬隆先生，這就是你的采訪對象。現(xiàn)在，大步走吧，瞧瞧你將會做點什么。你年齡夠大了，能照顧你自己了。”

　　“請等一下麥卡德爾先生，我還不是很清楚我這次采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為什么讓我去訪問這位查倫杰先生？他做過什么不同尋常的事嗎？”

　　說真的，我對查倫杰教授真是所知甚少，所以很懷疑我這次的采訪是不是一件有意義的事。

　　麥卡德爾先生有些不屑的說：“據(jù)說兩年前他曾一個人到南美洲經(jīng)歷了一次探險，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去年才回來。所有的媒體都十分關(guān)注這件事，但他除了說自己去過南美洲之外，怎么也不肯透露他具體到過什么地方。這自然引起了人們的一些懷疑。”

　　“他曾經(jīng)含含糊糊地說過一些關(guān)于什么古代生物的事情，還有幾張保存得不是很好的照片，但大家都說相片是假的偽造的，但他也從來不為自己辯解。所以根本沒有幾個人相信他，每個去采訪他的人都能提出一大堆的疑問，于是他就緊閉上嘴再也不說了，而且再有記者去他家里采訪這件事，他就會用暴力把他們踢出門去。”

　　“所以在我看來，不是他真的碰到過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就是他這個科學(xué)狂人在撒謊，我想后者的可能性會更大些。他不過是個對科學(xué)有興趣的夸大妄想癥的病患者！大家已經(jīng)漸漸對他失去了興趣。”

　　“如果馬隆先生，你對他和他的發(fā)現(xiàn)會有什么興趣的話，他就是你的采訪對象了。現(xiàn)在，大步向前走吧，祝你好運，瞧瞧你將會發(fā)現(xiàn)什么，希望你能給大家?guī)Щ貋眢@人的消息！”

　　會見結(jié)束了。

　　我上俱樂部去，路上我停了下來，望著黑暗的泰晤士河，在露大地里我總是思考得更加清楚。我拿出麥卡德爾給我的那張紙片，在電燈下讀了起來。我當(dāng)時產(chǎn)生了一個靈感。根據(jù)別人給我介紹的情況，我擔(dān)保作為記者我永遠不會有希望和這位教授接觸。而他的傳記表明，他在科學(xué)上是個狂熱的人，那么我得找出一個立足點，靠這個立足點他也許接見我。

　　我進了俱樂部。時間剛剛過了十一點，大屋子到處都是人。我看到一個高高的、瘦瘦的男人，靠著火坐在一張扶手椅上。當(dāng)我把椅子挪近他的的時候，他轉(zhuǎn)過臉來。是塔爾甫?亨利，《自然》雜志的工作人員。

　　“你知道點查倫杰教授的情況嗎？”我問。

　　“查倫杰？”

　　我點點頭。

　　“查倫杰是個從南美帶回來些稀奇故事的人。”

　　“什么故事？”

　　“啊，瞎扯淡，說他發(fā)現(xiàn)了些古怪動物。我相信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談了。他跟大家會見了一次，會上那個笑啊，連他也看出來他的故事不行了。有一兩個人原來準備把他當(dāng)回事的，但很快對他就沒有興趣了。”

　　“為什么？”

　　“嗯，由于他的行為讓人不能忍受。動物學(xué)會有個可憐的老瓦德雷。瓦德雷曾寫了封信：‘動物學(xué)會會長向查倫杰教授致敬，下次會議如蒙光臨，本人將不勝感激。’他的答復(fù)要印出來，簡直有傷大雅。”

　　“你說說吧！”

　　“好吧：信的一開始是：‘查倫杰教授向動物學(xué)會會長致敬，如蒙滾蛋，本人將不勝感激。’”

　　“老天爺啊！”

　　“是啊，我想老瓦德雷也這么說吧。”

　　“查倫杰還有什么事嗎？”

　　“嗯，你知道，我是一個細菌學(xué)家，不過我還聽說過查倫杰的一些事。他人聰明，富有活力，但是個趕時髦的人，而且粗魯?shù)昧钊瞬荒苋淌堋Ｋ踔翞樗谀厦缽氖碌墓ぷ髟炝艘恍┘僬掌！?/p>

　　“你說他是個趕時髦的人。他在什么地方特別趕時髦了？”

　　“有的是，但是新近的是魏司曼和進化論。我相信他在維也納和人狠狠地吵了一場。”

　　“不能告訴我爭論的要點嗎？”

　　“現(xiàn)在不行，不過有記錄匯編的譯本。我們辦公室里有。你愿意來一趟嗎？”

　　“我正要那個。我必須去訪問這個家伙，需要些材料。我一定得知道跟他談什么。你對我真是太幫忙了，我現(xiàn)在就跟你去，不太晚嗎？”

　　半小時后我坐在雜志社的辦公室里，眼前是一本記錄匯編。我不懂辯論的全部，但明顯的是這位英國教授非常盛氣凌人，把大陸上的同行都惹火了。匯編上我看到一處又一處用括號括起來的“抗議”、“吵鬧聲”等字眼兒。

　　“我理不出個頭緒來，”我驚叫著。

　　“如果你不是個專家，當(dāng)然那是有點難懂的，”塔爾甫?亨利回答我。

　　“哪怕能夠找到一句有用的話，”我說。“啊，有了，這句行。這句我象差不多懂得。我把它抄下來，這將會使我和那位可怕的教授搭上關(guān)系。”

　　“再沒有別的事要我做的了？”

　　“嗯，還有。我想寫封信給他。假如我能在這兒寫并且使用你的地址，那就太好了。你可以看這封信，我擔(dān)保沒有惹他生氣的地方。”

　　“好吧！那是我的桌子和椅子。紙在那兒。不過你發(fā)信前給我看看。”

　　寫信花了點時間，不過當(dāng)信寫完了的時候，我認為這事干得并不那么壞。我有些驕傲地向挑剔的細菌學(xué)家朗讀著。

　　“‘親愛的查倫杰教授，’”信寫道，“‘作為一個大自然的研究者，我總是對你關(guān)于達爾文與魏司曼之間相異之處的考慮深感興趣。我最近有機會重讀——”

　　“你這個壞透了的騙子！”塔爾甫?亨利驚叫著。

　　“‘重讀了你在維也納出色的講演。不過內(nèi)中有句活，好象我不理解。如蒙允許，請賜一見，因為我有些建議，而這些建議只能在個別談話中說明。如蒙同意，我定于后日（星期三）上午十一時前來叨光。

　　‘謹向先生致以真誠深切的敬意。愛德華?頓?馬隆敬啟’”

　　“怎么樣？”我得意洋洋地問。

　　“嗯，假如你能昧著良心——。不過你這是要干什么？”

　　“到他那兒，只要我到了他的屋里，我也許會知道怎么做。我甚至可以坦白認罪。假如他有運動家的風(fēng)度，他會理解的。”

　　“好吧，再見。星期三上午在這里我會接到給你的答復(fù)——如果他真答復(fù)的話。他是一個危險的人物，誰都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