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你不知道的許亦彰

　　一

　　元旦的街頭，許亦彰發著傳單。

　　似乎在整個冬天里，沒有太陽的日子遠比又太陽的日子還要多，這一天就是那多數的一天。路旁的行道樹在風中瑟瑟發抖。

　　盡管戴著手套，許亦彰的手還是凍得失去了知覺，他用一只手去捂著另一只手上凍紅的指頭。

　　二

　　購物廣場上有一家大型美容院，他也是今天才注意到，總會有很多貴婦在那里進進出出。

　　今天街上人特別多，手里的傳單很快就只剩下一半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靠在路邊，一個看上去很有錢的女人從車上下來了，那輛車開去了另一個地方。那女人穿著貂皮大衣，脖子上掛著珍珠項鏈，臂上挎著不知道是什么皮的皮包，當她從許亦彰身旁走過的時候，一股刺鼻的香水味讓許亦彰覺得很惡心。

　　這個女人，不管她是一副乞丐的模樣，還是一身貴氣的皮囊，他都可以完全肯定地認出來，只是，她的眼里似乎根本就沒有他。

　　許亦彰想盡快發掉手上的這些傳單，恨不得早點離開這個地方。

　　三

　　許亦彰拿到今天的工資后回家了。走過繁華的街道，走到豪華的商務酒店前，再往前走幾步，就是一個窄窄的巷子，很少有人走進去，因為很少有人對它感興趣。走進巷子的深處，一排排老舊的房屋在黃土地上坐著。很多門前已經上了鎖，只剩下兩戶人家。再過些日子，還有一戶人也要搬走了，他們要搬去新房子過年，許亦彰的家，就會是這里僅剩的一戶。

　　推開門，一堆亂臟臟的衣服在地上窩著，好在這不是夏天，否則非得發臭不可，事實上那種事在夏天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父親在廚房里煮著面條，再放點牛肉，聞起來特別香。看著彎曲的背，他頓時覺得心里很辛酸。

　　這些年，父親每天都在努力地工作，他沒什么學歷，只能靠自己的雙手來養活這個家。天氣好的時候，父親都在工地上做著工，天氣不好或者工地上沒什么事的時候，父親會做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生意。總之，他很少閑下來，平日里最奢侈的事就是每天愛抽抽幾塊錢一盒的煙。

　　這些年的許亦彰，也在努力地為父親分擔，他知道，父親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現在，他是父親惟一的驕傲。

　　“好香的面條啊！”

　　“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呢？”

　　“跟同學打球去了。”

　　父親握著鍋柄的手上，厚厚的繭清晰可見。

　　這樣的日子已經好幾年了，自從那個人一聲不說地走了后。

　　在許亦彰的記憶里，父親原先是不怎么抽煙的，過去，抽煙是閑來無事時的消遣。后來，當這個老舊的屋子里突然少了一個人的時候，煙味兒就代替了那個人的存在。記得那段日子，許亦彰每一次晚上起來上廁所時，都會看到門口有一個黑黑的影子和一團又一團白色的煙霧。

　　現在的許亦彰已經高過父親一個頭，他希望自己可以很強大，不用再讓父親為自己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