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雅夢的家中很暖和,跟剛才的冰冷形成強烈的反差,余琛在浴室里脫掉粘附在身上的濕衣,用毛巾稍微擦了擦身子,便慢慢蹲了下來。
這一天過的很不平靜,本來想要出來是散散心,重新感受一下這都市的繁華與熱鬧。但是卻沒想到遇到了李夢琛,然后就發生了一系列不可思議的事情。
真是頭大,為什么事情不來的時候一個也沒有,要來的話都攢到一塊兒來呢?
余琛抬起頭,看了看熱水器的顯示燈,保溫的顯示燈已經亮了,說明水已經熱了。
他站起身來,打開熱水器噴頭,一股熱水噴涌而出。
“啊……”余琛舒服的呻吟了一聲,緊緊閉上眼睛享受著熱水親吻身體的舒適,現在什么也不想了,什么也不想了……
“小余哥哥……”余琛猛然一驚,透過浴室的玻璃窗向外看去。
項雅夢的身影出現在外面,靜靜地站立著。
“怎么了?”余琛將水關掉,問。
“開下門,我把浴巾遞給你……”
余琛掃視了一下浴室,果然沒有浴巾。
“稍等。”余琛拿起一件臟衣服遮住身子,然后騰出一只手來,輕輕打開門。
門外的影子動了一下,然后從門縫里伸出一只拿著浴巾的手來。
“謝謝。”余琛拿起那條浴巾,把它放在浴室里的置物架上,然后準備把門關上。
突然,門一下子被打開了,項雅夢靜靜地站在門口。
“啊!”余琛驚叫一聲,慌忙蹲下身去,“你干什么?”
“我……我怕。”項雅夢低著頭,聲音里充滿了哀傷。
“我也怕……你先把門關上……”
項雅夢“哦”了一聲,然后走進浴室,回轉身將門給關上了。
“不……不是……”余琛驚呆了,他蹲在地上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項雅夢今天這是怎么了?
已經是高中生了,不再是三年前的小孩子了,為什么會突然做出這么令人詫異的舉動呢?
她剛才說自己害怕,害怕什么?
“小余哥哥……”項雅夢俯身湊到余琛身邊,聲音低沉。
“別,小夢,我是你哥……”
“哈哈!”項雅夢頓時大笑起來,然后站起身來,打開浴室的門走了出去。
“我逗你呢!”客廳里,項雅夢仍然大笑不止,“小余哥哥,你還真……哈哈……”
余琛嘆了口氣,走過去將浴室門鎖上。
項雅夢這樣的惡作劇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這樣的惡作劇都是她在十三歲那時候才會做的,后來就很少再做這樣的惡作劇了,為什么今天會一反常態做出類似與三年前的惡作劇呢?
項雅夢的心思不是一般人可以揣測的。
最終,余琛得出這么一個結論,然后打開噴頭接著享受那舒適的熱水的親吻。
“小余哥哥,吃飯了啊!”客廳傳來了項雅夢那甜甜的聲音。
“好的,知道了。”余琛將身上的泡沫沖掉,然后用浴巾擦擦身子,穿上項雅夢拿過來的衣服。
“穿起來有些大啊!”余琛走出浴室,掀動著身上的衣服對項雅夢說。
“不大才怪呢!”項雅夢一邊擺放碗筷一邊說,“我爸那什么身材,你什么身材?”
“嗯,真香,這次是什么?”
余琛朝飯桌上看去,一盤尖椒豆皮,一盤西紅柿炒雞蛋,還有一盤炒饅頭,饅頭上焦黃的雞蛋,看著就讓人直流口水。
“你先坐這兒,”項雅夢說,“廚房還燉著紅燒肉,估計還得十幾分鐘吧,我先去把你的衣服給你烘干,你可以先看看電視。我不回來可不許吃哦!”
說完,項雅夢沖余琛笑笑,然后去了浴室。
遙控器就放在手邊,余琛拿起來打開電視,現在是七點左右,很多頻道都在播放著新聞聯播,余琛換了幾個頻道,除了新聞聯播就是青春偶像劇,余琛對這些并不是很感興趣,所以他就把遙控器放回到桌子上。
“項叔叔今天沒在家啊?”余琛大聲問道。
“何止今天不在。”項雅夢抱著衣物筐從浴室走了出來,“比大禹治水還要忙吶,大禹是三過家門而不入,他倒好,N過家門而不入!”
說完項雅夢將濕透的衣服放進烘干機里,定上時間,然后轉身走進了廚房。
“但是上次不是回來了么?”
余琛指的是來項雅夢家里的時候,遇見項龍天喝的醉醺醺的那次。
“那只不過是回來拿印章來了,要不是生意上的事情,他才懶的回來呢!”
廚房里傳來了項雅夢那憤憤的抱怨聲。
余琛沉默了。
雖說項雅夢有爸爸,但是實際上還是跟自己一樣孤獨。雖然她爸爸很疼她,很愛她,但是陪伴她的時間卻很少很少。
“好了,吃飯。”項雅夢端著熱氣騰騰的紅燒肉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等等,老規矩。”
項雅夢將紅燒肉放到桌子上,然后轉身又走回廚房。
項雅夢所說的老規矩就是喝啤酒。
上次在余琛的家中,項雅夢一口氣喝光了一罐啤酒,然后就發瘋似的說不要跟余琛做兄妹,之后就醉倒了。
這次余琛就有了擔心,剛才浴室里項雅夢那怪異的舉動不由得浮現在了余琛的腦海里。
項雅夢從廚房里走了出來,手里拎著兩瓶啤酒。
“上次在你家喝醉了,不好意思,”項雅夢沖著余琛笑笑,然后將酒放在桌子上,“這回,慢點喝。”
打開酒瓶,余琛和項雅夢對碰了一個。然后項雅夢對準瓶口仰起頭來。
“慢點!”看著項雅夢的動作,余琛不由得大喊道。
“咳咳……”項雅夢猛然一驚,一下子就被嗆到了。
“小余……哥哥,你干什么?”項雅夢撅著嘴瞪著余琛。
“我怕你再喝醉。”看著項雅夢,余琛不由得一陣愧疚。
“沒事,這次不會再喝醉了。來,干杯!”說完,項雅夢沖余琛笑笑,跟余琛碰了碰酒瓶,然后喝了起來。
“再來瓶啤酒吧!”吃完飯后,項雅夢將盤子之類的東西扔進廚房里的洗滌槽,然后從冰箱里拿出兩瓶啤酒,遞了一瓶過來。
“嗯。”余琛接過啤酒,皺著眉問道,“你就不怕再喝醉么?”
“今天想喝了,想喝就喝唄!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習慣,對吧?”項雅夢笑著說道。眼里充滿了一種不屑的神情。
余琛點了點頭。的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習慣,我們無權去干涉他人,更無權對他人的生活指手畫腳。
“有些人認為淑女就應該干什么都規規矩矩的,不喝酒,不抽煙,”項雅夢打開啤酒狠狠地喝了一口,“難道這就是淑女么?哼!表面上是個乖乖女,背地里還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來呢!”
余琛沉默了。其實他也不能說什么了。要知道現代社會是沒什么標準的,人們現在追求的是人生的自由,心靈的自由。只會恪守規矩的人只是個只會聽從命令的機器而已,全然沒有自己的生活。
“小夢,你喜歡我是吧?”
項雅夢沒有說話,只是又狠狠地喝了一口啤酒。眼神開始變得有些迷茫起來,仿佛想起了令人傷感的事情。
“對不起,我這樣問也許有點……”
“沒什么。”項雅夢苦笑了一下。
為了掩飾內心的尷尬,余琛慌亂地喝了一口啤酒,然后雙眼盯著地面,不再開口說話。
周圍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在這靜得讓人感到不安的氣氛中,有一種十分微妙的東西四散開來,將這寂靜的夜變得有些微微躁動起來。
最近余琛如同活在夢幻世界里,雖然在小說里讀到過不少離奇古怪的事情,心里也覺得沒有什么,還曾想過,如果自己遇到這樣的事情肯定不會再感到驚訝的。可是一旦在現實生活里真正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心里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也許,我們平常說的對一種事物的喜歡,有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喜歡,而是自己從表面上認為的喜歡而已,其實自己并未與之有過多的接觸,對其還不太了解。喜歡不喜歡某種事物,只有你去與它接觸一段時間,感受一段時間,然后才能真正的說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感情應該也是如此吧。一見鐘情并不能說是真正的喜歡,你必須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彼此了解之后,才能確定對方到底是不是自己喜歡的。
“我的確是喜歡你。”正在余琛胡思亂想的時候,項雅夢開口了,聲音低緩深沉,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似的。
“但是,咱們是兄妹。”
“兄妹?”項雅夢緊緊盯著余琛,雙眼有些濕潤,同時有某種失望的神色從中流露出來。
“對,我一直把你當作妹妹看待,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強的,可能你還小,等你再大些你就會明白的,到時候也許你就不會喜歡你這個小余哥哥了。你現在還是以學業為主的好,其他的一切雜事都不要去想。”
余琛一口氣說完,然后如釋重負地嘆口氣。
項雅夢將剩下的啤酒一口氣喝完,將空酒瓶輕輕放在桌子上,然后微微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走進廚房。
不一會兒,廚房傳來了嘩嘩的流水聲,又傳出盤子相互輕輕碰撞的清脆的響聲。
余琛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可是心中的不安仍未消除。也許,項雅夢剛才那么問是想要將心里話告訴自己的吧。可是,自己的回答卻讓她感到很失望,讓她覺得說出來沒有什么必要,所以才會選擇了再次緘默不語吧。
項雅夢的心里一定隱藏著什么悲傷的事情,憋在心里很難受,可是又找不到可以傾訴的對象,好不容易覺得可以把內心的隱衷向自己傾訴了,可是卻被自己一句不恰當的回答將她的希望又給破壞了。
廚房里突然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又傳來了流水的聲音,余琛仔細一聽,似乎還夾雜著一絲微弱的啜泣聲。他不禁愣住了。
又過了一會兒,項雅夢從廚房出來了,臉上濕濕的,似乎是在廚房里洗了一把臉,沾濕的頭發緊緊貼在前額上,眼睛紅紅的。看來還是哭過了。
項雅夢呆呆地站了幾秒鐘,然后轉身走進盥洗室。盥洗室里立刻傳來了流水聲。
自從接觸項雅夢,還很少見她這么哭泣過。也許今天正處于她內心脆弱的時刻。每個人,不管內心是多么堅強的人,總會有內心脆弱的時刻,因為人們不會總是那么開心快樂,每個人都會或多或少的有著自己的煩惱。叔本華曾說過,人生本是痛苦的,一切事物源于痛苦。快樂只是暫時的,而痛苦卻是永恒的。
余琛站起身來,走到窗邊,輕輕地拉開橘黃色的窗簾。項雅夢的家是在一棟二十四層居民樓的二十二層,所以站在窗邊就能俯瞰到大半個城市。
夜色朦朧,城市的燈光在這曖昧的夜色里顯得有些昏黃模糊。天空幽藍,是那種深不可測的藍,讓人難以琢磨。
余琛將窗戶一點點的慢慢打開,一股清新沁涼的空氣瞬間撲面而來,他的精神不禁為之一振,頓時感覺清醒了許多。
夜空迷蒙,月色不甚清晰,城市籠罩在一片不知是霧還是煙之下,一種莫名的凄涼感突然涌上心頭。余琛微微嘆了一口氣,抬起手來輕輕地揉了一下額頭。不可思議的事情接踵而來,實在令余琛有些頭暈目眩。
突然,身后盥洗室的門打開了,余琛轉過身來,項雅夢慢慢地走了出來。臉上的水已經被擦拭掉了,可眼睛還是紅紅的,額前的頭發仍然有些濕,黏成幾縷緊貼在額頭上。
“把窗戶關上……”項雅夢開口道,聲音有些嘶啞。
余琛忙轉過身將窗戶關上了。也許是她心里難過,因而從內心感覺到有些冷了。
項雅夢慢慢地走到冰箱前,打開門,從里面拿出兩罐啤酒。
“接住!”隨著話音落下,一罐啤酒飛了過來。余琛慌忙接住,不解的看著項雅夢。
“今晚必須喝醉!”項雅夢將冰箱門開到最大,指著里面密密麻麻排列著的啤酒,表情暗淡無色,“陪我喝醉!必須醉!”
余琛不禁愣住了。項雅夢家的冰箱里怎么都是啤酒?按說家里就爸爸一個男人,還不經常在家,這個家似乎就她自己住,為什么會存有這么多的啤酒?
“打開!喝!”項雅夢喊道,這似乎是一個對生活充滿失望而自暴自棄的人說出來的話,項雅夢雙眼發紅,嘴角神經質的顫抖。“嘭”地一下,她猛地一下將啤酒打開,乳白色的啤酒沫頓時冒出來,順著罐身緩緩流下。項雅夢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余琛覺得自己好像也被她這種瘋狂的舉動感染了,只覺得全身發熱,血液似乎要沸騰起來。然后他一橫心,將手中的啤酒打開,也揚起了脖子。
四周悄寂無聲,只聽見啤酒經過喉嚨咽下肚子的“咕咚”聲接連不斷的傳出來,給這寂靜的夜平添了一種深深的凄涼感。
“咳咳……”項雅夢似乎喝得太猛而嗆著了,她彎下身子猛烈地咳嗽起來。
余琛連忙放下啤酒,搶上前去一把將她扶住。
“不用……喝……咳咳……繼續!”項雅夢一把將余琛推了開來,勉強站起來,又抓起啤酒喝了起來。
“別喝了!”余琛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啤酒。余琛實在看不下去了,覺得應該阻止她的這種任性的行為才對。
“還給我……你快還給我!我要喝!還要喝!”項雅夢緊緊抓住余琛的胳膊使勁地搖晃著。此刻她已經有些醉眼迷離了,頭發凌亂不堪,像一個瘋子一樣大喊著。
“不要再這樣了!你醉了!”余琛掙脫她的雙手,一把將她摟在懷里,
“我要喝……讓我喝……嗚嗚……”項雅夢不停地捶打著余琛的胸膛,眼里不斷淌出淚水來,捶打的力度漸漸地小了下來。最后,她趴在余琛懷里悲傷地嗚咽著。
“爸爸從來不關心我,不愛我……我好害怕,好想哭……可是,我不能哭,我要是哭了,就更沒人疼我了……心里難受死了……那個男生居然欺騙了我……”
聽這項雅夢斷斷續續的話語,余琛心里一陣凄涼。項龍天對她的關愛不夠多,心里感到很是孤獨寂寞,卻又無法將內心的這種委屈說出來。每個人都需要有個心靈的寄托,否則就會覺得茫然無依,內心就會痛苦不堪。這個寄托就像家一樣,有家的人,心里就會感覺很踏實,自然也就很容易快樂;而沒有家的人,心里就會感到很空虛,很迷茫,自然就會感到無聊,感到痛苦。可是,這種心靈的寄托最好不要是人,因為人是很容易變的。把自己的心靈寄托在易變的人身上,這注定是個悲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所以最好把心靈寄托在不易變的事物上,這樣才會避免悲劇的產生。
但是,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
“……那個男生居然欺騙了我……”
余琛突然想起來在自己家那天晚上,那個莫名的打給項雅夢的電話。
小夢,別生氣了,我不是有意想傷害你的,我只是一時忍不住……
也許項雅夢實在忍受不了內心的孤獨與寂寞,而輕率地將自己的心靈寄托在了一個不太負責任的男生身上,也許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但最終還是難逃這種痛苦的悲劇。
夜深了,項雅夢漸漸地停止了哭泣,在余琛懷里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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