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桃兒與逸仙都沒有睡著,各自懷著心事,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著。桃兒想著如何才能回蓬萊,鬧心了一夜。逸仙的思緒卻是回到了兩年前的一個夜晚。
“娘……娘……”年少的逸仙無助的抽泣著。
“仙兒,不要哭,你不聽娘的話了嗎?”柳云飛倚著床榻,虛弱地說。
逸仙抹去眼角的淚,強忍著抽噎。
“乖,娘的好仙兒……”娘親心疼的伸手拂去逸仙臉上的淚水。
“往后的日子,娘不能再照顧你了……但是,娘會一直在這里……”娘親將手輕輕放在逸仙的心口。
逸仙緊緊握著娘親的手,含淚應允著。
“你已是勇敢的男子漢了,不要讓娘擔心……好嗎?”
逸仙忍不住啜泣著將頭埋在娘親懷里,緊緊地摟住娘親。
柳云飛無限憐惜的輕撫著兒子,語氣忽然有些凝重地說道:“娘讓你謹記的事,可還記得?”
逸仙抬起淚眼,懂事地點點頭。
“說來給娘聽聽……”
逸仙忍住哽咽,努力說道:“健身口訣每日練習,仙草之藥每日熬服,待年滿二十之時,方可出島,去泰山尋我舅父柳東海,然健身口訣不得向外人泄露半句。”
柳云飛的目光落到逸仙眼中,欣慰地笑笑。
“娘,孩兒為何要離島?”逸仙不解地問道,因為他從未想到過離島之事。
“娘不在了,你一個人在這島上是何等寂寞……還有你身上的毒,也不知會何時發作……娘在島外還有一哥哥,他的醫術遠在娘之上,希望到時他能幫你找到解去體內之毒的方法……”
“那為何要等到孩兒二十歲之后呢?”
柳云飛停頓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到時你自會明白的。”
逸仙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卻再也難忍心中的懼與悲痛,已然泣不成聲……
柳云飛看著無助的孩兒,輕撫摸著他的頭,忍痛笑道:“娘記得仙兒……笑起來的樣子,最可愛了……”
逸仙不得不再次忍住淚水,看向娘親。
“記住,好好的活著。這是娘……唯一的心愿……”
逸仙從娘親眼里看到一種近乎是乞求的目光,他唯有用力的點頭來安慰娘親。
“嗯!知道了,娘——”逸仙眼中噙滿淚水,視線已變得模糊。
柳云飛滿意地輕輕笑著,帶著無限的眷戀與不舍,終于慢慢地松開了握緊逸仙的手……
“娘?娘!娘——”
年少的逸仙驚慌的晃動著娘親,傷痛的哭聲回蕩在整個島中……
……
天剛蒙蒙發亮,一直沒睡著的桃兒聽到外屋傳來一些窸窣響聲,接著是逸仙走出門外的聲音。然而,他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在院子中練拳,屋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
于是桃兒也起身走了出來,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院子中央。放眼望去,四周只有靜默聳立的參天大樹;能聽到的,只有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和自己的呼吸聲……
靜寂的空氣讓她突然感到一陣落寞與恐慌。
無助的桃兒慢慢地蹲下身來,她無法想象如果這島上只有自己一人,將如何支撐下去,心中對逸仙更多了幾分同情與疼惜。不知逸仙去了哪里,她也不想回屋,只用胳膊緊緊地環住雙腿,低下頭來等待著逸仙。
天色漸漸發白,一直蹲在院子中央發呆的桃兒,終于盼到了逸仙的聲音。
“桃兒!你猜我找到什么了!”逸仙逐漸跑近,興奮地朝她喊道。
“你一大早的去哪兒了?怎么這么久才回來?”桃兒不顧逸仙的話,有些悶氣地責問道。
逸仙依然笑著,輕輕拉了拉桃兒的衣袖,神秘地說道:“跟我來,有好東西給你看。”
桃兒一臉狐疑,嘟囔道:“什么好東西?我現在只想回蓬萊,其余的,都不感興趣!”
“就算你要回家,也得有力氣回不是?難得的美味,你感興趣不?”
桃兒一聽到“美味”幾個字,眼睛頓時閃過一道光!但立刻又恢復了冷靜。
“切!這山里還有什么好吃的我沒吃過啊?困在這兒的這些天,能吃的我都吃了,再好吃的東西天天吃,也都吃厭啦!”桃兒不屑地說道。
逸仙只是笑而不答,拉著桃兒繼續往山中走著。
“噓——”
走到樹林中某處時,逸仙忽然做出了安靜的手勢,然后指著幾步遠的一棵大樹,讓桃兒往上看去。
“那是什么啊?……蜂窩!不是吧?”桃兒驚呼著,瞪大眼睛看向逸仙。
“小聲點!那么大聲干嘛……”逸仙忙按著桃兒頭。
桃兒有些不安地說著:“臭石頭!你該不會是……想捅那個蜂窩吧……”
“蜂蜜配上食毒果,那可是人間美味啊!煮個蜂蜜粥也不錯啊!”逸仙眼睛閃閃發亮地引誘著桃兒。
桃兒有些心動,卻還是理智更占上風。
“我看還是算了吧……蜜蜂可不是好惹的!小時候,我讓竹若哥幫我桶蜂窩,就被蟄傷過!當時多虧有我爹在,我們倆個才幸免于難,到現在我還心有余悸呢……”
“沒事!捅蜂窩,我經驗豐富著呢!”逸仙得意的說著便摩拳擦掌起來。
“哎……你先別上去啊!一會兒蜜蜂蟄過來,我怎么辦啊?”桃兒急了,緊張的阻止道。
逸仙頑皮的笑了笑,說道:“誰說要現在上去了?咱們還得準備準備呢!”
不大會兒,逸仙就在那蜂窩的正下方,燃起了一小堆兒干草和樹枝,然后用力將冒出的濃煙向上扇著。
“這個……會有用嗎?”桃兒捂住嘴鼻,懷疑地看了看逸仙。
逸仙信心十足地跟桃兒講解道:“你看這煙,很快就會把蜂窩里的蜜蜂都熏走的!等它們飛走的差不多了,我就上去把這蜂窩取下來!哎,一會兒我上去時,你就拿著火把躲遠些,要是真有蜜蜂飛過來,就用火把趕它們走!”說著,逸仙將剛剛制好的火把遞給桃兒。
桃兒接過火把,還是有些擔心地看著逸仙。
“放心,不會有事的!一會兒,要是看到我拿著火把在空中轉三圈,就代表大功告成,你就過來!”
“那……那要是失敗了呢?”桃兒補充問道。
“失敗?那你應該就會聽到我的慘叫了!到時候就不要管我,趕快往海里跑吧!”
“啊?”桃兒驚慌失措道。
“嘿嘿……逗你的!不會有事的!好了,你現在就去那邊躲著吧!”
惴惴不安的桃兒,朝著逸仙指的方向,躲到十幾步遠的一棵樹后,遠遠地觀望著。
只見逸仙對著冒煙的草堆又猛扇了幾下,抬頭查看過之后,朝著桃兒這邊揮了揮手,就一躍跳上了樹,輕松地爬到了掛著蜂窩的地方,可剛一靠近,就開始雙手亂揮,似乎在驅趕著什么!
桃兒心里一緊,難道逸仙被蜜蜂攻擊了?這可怎么辦?正緊張著,卻見逸仙已坐在樹枝上,朝自己這邊笑呢。
“臭石頭,竟敢騙我!一會兒下來,讓你好看!”桃兒暗自氣道。不過,既然逸仙還有功夫開玩笑,想必那邊的情況應該還不錯。
更緊張的時刻來了。桃兒屏住呼吸,看著逸仙拿著跟樹枝對著蜂窩捅了幾下,忽然蜂窩直直地掉落下來!隨后,逸仙迅速地從樹上躥了下來,小心翼翼地靠近蜂窩,拿著火把在其周圍又熏了一熏,才慢慢地將其拾起……
桃兒一直緊張的盯著逸仙的一舉一動。
忽然逸仙站了身來,一手高高舉著蜂窩,一手興奮地揮舞著火把。桃兒在心中默數著,一、二、三!這才松了一口氣,急忙三步并兩步躥到逸仙身旁。
“成功了?”桃兒好奇的看著逸仙手中的蜂窩。
“大功告成!晚上有蜂蜜粥可以喝了!”逸仙美美地說道。
“我想吃蜂蜜魚,可以嗎?”桃兒十分興奮。
“當然沒問題!我娘說吃蜂蜜是可以保養容顏的哦!”
“真的嗎?太好了!……”
兩人拿著戰利品,聊得正歡之時,忽然聽到一種不祥的聲音,正在靠近……
桃兒跟逸仙都停住了腳步,神色緊張地對望著。
“這聲音……我聽著有點耳熟呢?”桃兒皺眉說道。
“我也覺得……有些耳熟……”逸仙皺眉回答。
“啊——”
“啊——”
逸仙跟桃兒忽然一起大喊了出來!
“蜂群!”
這時,他們已看到一團黑乎乎的蜂群正朝自己這邊迅速靠近!逸仙一手提起蜂窩,一手舉起火把對準蜂群,對桃兒大聲喊道:“沿著身后的小路,一直往前跑,快,桃兒!”
桃兒顧不上問太多,只按逸仙說的方向拼了命地拔腿就跑,兒時的情景又次浮現,而這回,似乎只有更加驚險!
逸仙緊緊跟在桃兒身后,時不時將火把向后揮舞,驅趕著蜂群。
體力還沒有完全恢復的桃兒,一晚未睡,加上這么一折騰,不免腿軟,有些跑不動了。逸仙見桃兒的步子放慢,而眼前不遠處就是仙洞了!于是,他牟足全力,將手中的火把猛地扔向蜂群,然后拉起桃兒,迅速沖進仙洞!
被火把打散的蜂群,又迅速地聚攏在一起,然后更加兇猛地向著洞口涌進!逸仙帶著桃兒徑直向里跑著,不敢減速,待一個轉彎后,眼前豁然呈現一汪清潭。眼看蜂群已經靠近,逸仙拉著桃兒一邊狂奔,一邊喊道:“桃兒——,吸氣!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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