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藍(lán)色回憶（上）

　　他們現(xiàn)在位于市中心最繁華、最熱鬧的地方。車多，廢氣多；人多，噪音大；建筑高，視野窄。僅此而已。

　　最繁華的地方也是最亂的地方，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事都有。富人多，乞丐也多；好人多，不安好心的人也多；講理的地方多，只認(rèn)錢的地方也多。

　　凡事都有兩面性。人一樣，地區(qū)也一樣。

　　余琛慢慢地向前走去。只見前面圍著一群人，都微微低著頭，似乎在看地上的什么東西。李夢琛早已擠了進(jìn)去，在那里正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

　　余琛輕輕地?fù)荛_人群，也擠了進(jìn)去，來到了李夢琛的身邊。

　　只見地上正跪著一個中年婦女，一身臟兮兮很寬松的衣服，肚子鼓鼓的，好像懷孕了的樣子。只看到這里，余琛就不禁有些納悶：雖說這兩天比較暖和，可這依然還是寒冷的冬季呢，怎么這個女的穿得這么薄？看她那嘴唇凍得都有些發(fā)紫了。

　　女子面無表情地低著頭，眼神呆滯，緊緊地盯著地面，雙臂無力地垂向地面。女子的手邊放著一個鐵盒子，里面放有十幾個一元的硬幣或紙幣，還有幾張五元以及十元的紙幣。每有一個人向盒子里投錢，女子都點一下頭算是答謝。

　　女子正前方有一張一米見方的硬紙，紙也是油膩而又臟亂。上面寫有字，幾句話簡潔的說明了女子的悲慘遭遇：

　　我原來是一個教師，在外地教學(xué)。懷孕后，我那沒良心的說是要出外做生意，把家里的錢財全部卷走，然后棄我而去。我一個孕婦在外地舉目無親，生活無著。希望好心人幫幫我，攢夠錢了好找那個沒良心的算賬！

　　“我看八成又是騙人的把戲！誰知道那個肚子是不是像電視上演的一樣，是一堆爛布團(tuán)呢？”

　　“那你去把她的衣服給扒了不就知道了？”

　　“要去你去！我可沒那么無聊！斷了人家吃飯的財路，她還不報復(fù)我呀？再說了，誰知道她有沒有同伙在一旁看著，我要真那么做了，說不定還得挨一頓好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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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在騙子騙人的把戲可高明了，而且還高級得很，真是讓人防不勝防啊！”

　　“哪有那么多的騙子！我看這女人這么可憐，說不定這事是真的呢！”

　　“那是你心善，現(xiàn)在這騙子就是專門騙像你這樣的，你以后可得小心著點……”

　　李夢琛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臉上的神色很是凝重，一雙大眼睛不停地眨啊眨的，余琛突然發(fā)現(xiàn)在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閃光的東西……

　　“男人都是沒良心的！”李夢琛突然這么嘟噥了一句。

　　“嘿！小丫頭，話可不能這樣說，”一旁的老人笑著反駁道，“像這樣的男人雖然社會上不是沒有，可是并不是很多呀，畢竟還是好人多嘛！”

　　“我可不信這話！你也是個男人，你們都是一伙的，你當(dāng)然就要替男人說話了！”李夢琛很不服氣地說道。

　　“我說你這丫頭，小小年紀(jì)就這么固執(zhí)偏見，難不成你遇見的都是壞男人？”老人有些生氣了。

　　“是又怎么樣？你這人這么大年紀(jì)了，怎么這樣說話？”

　　“你……”

　　余琛一把拉住李夢琛，趕緊將她拉出人群。看情況，再這樣下去這一老一小非吵起來不可。

　　“現(xiàn)在這些孩子怎么都這么沒教養(yǎng)，一點都不懂禮貌！還知道什么叫尊敬老人嗎?”身后傳來老人絮絮的牢騷聲。

　　“你聽聽，這叫什么話？”李夢琛氣呼呼地說，“這樣大的年紀(jì)還這么固執(zhí)偏見，難不成他遇見的都是壞孩子？”

　　聽了這依葫蘆畫瓢的話，余琛忍不住笑了起來，“其實你的話是偏激了點，再怎么說男人當(dāng)中有良心的人還是很多的呀！”

　　“你也是個沒良心的！”李夢琛狠狠地瞪了余琛一眼，然后向前走去。

　　李夢琛的話的確有些偏激，似乎是對男人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偏見，難道是從小缺乏父愛而導(dǎo)致對男人的一種憎恨么？

　　“那個女人真可憐啊！”李夢琛嘆了口氣，“剛才我只給了她五元，是不是有些少了？”

　　“其實這類事情很難說到底是不是假的，”余琛沉吟道，“我在網(wǎng)上見過好幾次像這樣的騙人的把戲，就拿那個放錢的盒子來說吧，有時也說定時她自己事先就把錢給放進(jìn)去了……”

　　“她吃飽了撐的，自己放錢？”

　　“這其實是一種心理暗示。”

　　“心理……暗示？”李夢琛驚訝道。

　　“嗯。事先把錢放進(jìn)去，這樣路過的人就會想：別人都施舍錢財給她，自己如果不施舍的話，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沒有同情心？這是針對那些內(nèi)心過度善良和雖然沒有同情心但是愛慕名譽(yù)的虛偽的人的。”

　　“你是說我是個虛偽的人嘍？”李夢琛一臉怒氣地看著我。

　　呵呵……她到底有沒有在聽自己說話啊？

　　之后他們?nèi)チ松虖B，在那里李夢琛試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看了一件又一件的飾品，就是沒有要買的意思。

　　“你怎么光看不買呢？”余琛小聲的問道。

　　“怎么，不可以嗎？”

　　“不是，我是說……”

　　“再說了，我只是說出來逛街，又沒說出來買東西。”

　　呵呵……的確，剛才只是說進(jìn)來逛逛，又沒說要買東西。

　　女孩子一般逛街只是逛而已，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時尚東西，飽飽眼福就很滿足了。不過有時候還是會大包小包的買的。男生就不一樣了。除非迫不得已，否則就會很少逛街，這種迫不得已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沒衣服穿了，不得不去買；一種是女孩子逼的，不得不去逛。

　　從商廈出來，已是中午了。

　　“中午了啊，怪不得肚子這么餓。咱們?nèi)コ燥埌桑　?/p>

　　余琛點點頭。

　　反正自己出來也只是漫無目的的逛逛，既然有這么一個向?qū)В敲粗荒芨耍m然這個向?qū)Р皇悄敲从懭讼矚g，但是，有總比沒有強(qiáng)吧？

　　“到了。”李夢琛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指著前方不遠(yuǎn)處對余琛說。

　　余琛抬起頭看去，拐角一家店鋪，白底藍(lán)字的招牌，招牌上寫著“藍(lán)色回憶”四個大字。店鋪前停著很多名牌轎車，看來這家店生意很好。

　　“那是什么？”

　　余琛不由得愣住了，他看不出來這家店鋪是做什么的。

　　“那就是我說的飯店啊！”

　　“飯店？”余琛疑惑地看著那招牌，“那招牌上為什么沒有寫‘飯店’二字？”

　　“你以為都像你那么庸俗啊？”李夢琛哼了一聲，“這家飯店很有名，而且格調(diào)很高，根本不需要那些。慕名前來的人多的是。”

　　哦，格調(diào)很高。

　　“你很想來這里吧？”

　　“那是當(dāng)然，這樣的好的地方誰不想……”

　　李夢琛似乎明白過來，她狠狠地瞪了余琛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可不是想宰你，是這個地方真的很好，所以想帶你來看看，不可以的話可以換個地方。”

　　“不用。”

　　余琛慌忙擺擺手，既然李夢琛把這里說的這么好，余琛倒是很想去看看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真的啊？可是那里面很貴的……”李夢琛將信將疑地詢問。

　　“沒事，再貴能貴到哪兒去。”余琛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笑容。

　　“太好了，你真好！”

　　李夢琛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上前一把抱住余琛，在他臉上狠狠地親了一下。

　　余琛一下子懵了，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余琛尷尬地朝四周看看，還好人們對這種現(xiàn)象早已司空見慣，所以也沒怎么在意他們這邊。

　　“呦，你怎么還臉紅了？”看著余琛那驚慌失措的樣子，李夢琛不由得樂了，“一個小妹妹對大哥哥的親吻，可別多想哦！”

　　說完，李夢琛轉(zhuǎn)過身朝著“藍(lán)色回憶”走去。

　　“藍(lán)色回憶”果然格調(diào)不凡，一進(jìn)門就聞到一股淡雅的香水味道，余琛的食欲一下子被調(diào)動起來。

　　在余琛的印象當(dāng)中，一般香水大都是抑制食欲的，而這里的香水卻可以使得食欲大增，這點令余琛百思不得其解。

　　這家店跟一般的飯店截然相反。很多飯店突出的是一個熱鬧，而這家飯店卻很幽靜。沒有大廳，只有包廂。每個包廂都有著別致的名字。比如“玫瑰花香”、“藍(lán)色薔薇”、“回憶之戀”等等等等。

　　“歡迎光臨‘藍(lán)色回憶’！”服務(wù)員微著向他們兩人鞠了個躬，然后遞給他們一張牛皮紙。

　　余琛以為是菜單呢，接過來一看，原來是各個包廂的名字。

　　“就選‘燭光心情’。”李夢琛指著最后面那一行字說道。

　　“嗯，好的，兩位跟我來。”

　　“你不是第一次來啊？”

　　服務(wù)員在前面引導(dǎo)著，余琛湊到李夢琛身邊疑惑地問道。

　　的確，看著李夢琛那嫻熟的樣子，不像是初次來到這種地方。

　　“我有說過是第一次來么？”李夢琛挑挑眉毛，調(diào)皮地朝余琛吐了吐舌頭。

　　“這就是了。”服務(wù)員在一個包廂門口停了下來。

　　包廂門是桃紅色的，門上用看似是蠟燭的東西擺成“蠟燭心情”的字樣，這在余琛看來，倒是很新穎的。

　　服務(wù)員打開房門，屋子里黑乎乎的，服務(wù)員打開燈，余琛看了看，里面擺放著一個大圓桌，圓桌上擺放著一圈各種顏色的蠟燭。而墻上粘貼著各式各樣的彩帶，還有很多彩色氣球黏附于彩帶上。

　　“花園一樣的顏色……”李夢琛贊嘆著。

　　“應(yīng)該叫做夜色花園。”服務(wù)員微笑著糾正道。

　　“夜色花園？”余琛有些不理解。

　　服務(wù)員打開旁邊的柜子，從里面拿出一個打火機(jī)，然后將桌子上的蠟燭全部點燃。

　　“兩位稍等，菜品馬上就來。”服務(wù)員沖著兩人鞠了一躬，然后轉(zhuǎn)過身將開關(guān)關(guān)掉，關(guān)上門走了出去。

　　“哇！好美！”

　　李夢琛不由得叫了出來。

　　把包廂里的燈關(guān)掉之后，余琛也愣住了。

　　那些彩帶和氣球同時發(fā)出閃著五彩繽紛的色彩，余琛猜想它們表面應(yīng)該是涂抹了一層熒光粉，更神奇的是，圓桌上的蠟燭并不像尋常蠟燭一般發(fā)出微黃的燭光，而是每種不同顏色蠟燭發(fā)出的是相應(yīng)的燭光。也就是說紅色蠟燭發(fā)出的是紅光，而綠色的蠟燭發(fā)出的則是綠光。

　　“這……這是怎么回事？”

　　余琛看著那五顏六色的燭光，臉上顯出很吃驚的樣子。

　　“你真是孤陋寡聞。”李夢琛白了余琛一眼，解釋道，“煙火看過沒？”

　　“哦，那個看過。”余琛點點頭，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還用解釋么？”

　　“不用了。”

　　余琛明白了，這其實跟煙火那種制作原理差不多，具體是怎么回事等回去了再上網(wǎng)查查看吧，他可不想在這丫頭面前表現(xiàn)出什么都不懂的樣子來。

　　另一方面，見余琛沒有再追問下去，李夢琛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她只是聽別人說過，這彩色燭光原理跟煙火差不多，但是具體怎么回事自己也不太了解，只是想要在這個大男孩面前炫耀一番而已。

　　“怎么沒人來讓咱們點菜啊？”

　　透過五彩燭光看著李夢琛那迷幻般的喜悅臉龐，以及她那沒有點菜的舉動，余琛終于還是將疑惑說出口來。

　　“不用點菜。”李夢琛很干脆地回答，“這里每個包廂都有特定的餐點，只要你定了包廂就相當(dāng)于已經(jīng)點了菜。”

　　“就是說，”余琛說道，“每個包廂都早就已經(jīng)規(guī)定好了必須吃什么菜？”

　　“你這不是廢話么？”李夢琛說，“你把我的話重復(fù)一遍有意思么？”

　　余琛沉默了。

　　就在這時，門打開了，服務(wù)員端著盤子走了進(jìn)來。

　　“這是‘燭光鯉魚’。”服務(wù)員將盤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介紹了一下菜名，然后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燭光……鯉魚？”余琛走上前看了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不就是紅燒鯉魚么？”

　　“是啊，在這燭光的氛圍里，紅燒鯉魚也就變成了浪漫的燭光鯉魚了。”李夢琛笑著坐了下來，從桌子上拿起筷子便夾了一塊魚肉放進(jìn)嘴里。

　　“我說，”余琛有些糊涂了，“這燭光晚餐應(yīng)該是晚上吃才是……”

　　“現(xiàn)在不是中午么？只能燭光午餐了。”李夢琛攤攤手，沖余琛微微一笑，“你也趕緊坐下來吃，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哦，我明白了，”余琛走過去慢慢坐了下來，“這家店其實跟其他店的不同不在于菜品，而是它賣的就是一個氛圍啊！”

　　“當(dāng)然了，”李夢琛邊吃邊說，“現(xiàn)在人們對于吃喝本身都已經(jīng)麻木了，吃什么喝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關(guān)鍵是你吃喝的地方與氛圍，這點變得越來越重要了。”

　　余琛似乎有些明白了。這其實就是一個“買櫝還珠”的故事。現(xiàn)在的人們注重包裝比注重事物本身的程度還要深。比如說月餅，光月餅的禮盒都比月餅本身的價值還要高，禮盒做的花里胡哨，已經(jīng)形成一種喧賓奪主的影響了，諸如此類的事情在社會上比比皆是，數(shù)不勝數(shù)。

　　余琛苦笑了一下，明白了為什么門口會停著很多名貴的車輛了。

　　緊接著服務(wù)員端上來了第二道菜，“燭光蘑菇”，其實就是一干炸蘑菇而已。

　　“你不能出來。”突然，李夢琛沒頭沒腦的說了這么一句話。

　　“什么？”余琛愣愣地看著李夢琛。

　　“沒……沒什么。”

　　李夢琛猛地站起來，身子突然晃了一下差點摔倒，余琛慌忙扶住了她。

　　“你去哪兒？”

　　余琛滿臉疑惑，怎么吃的好好的突然就想著要出去了呢？

　　“我去洗……洗手間……”

　　還沒說完，李夢琛便倒在了余琛的懷里。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剛才還活蹦亂跳的李夢琛怎么突然就暈倒了呢？

　　余琛扶著李夢琛坐回到椅子上，轉(zhuǎn)過身把包廂里的燈打開，然后準(zhǔn)備出去喊人過來。

　　“啊……”癱坐在椅子上的李夢琛突然發(fā)出了聲響。

　　余琛猛然一驚，趕忙回過頭來，李夢琛似乎緩過勁來，她慢慢睜開雙眼，看到余琛，她猛地將身子縮成一團(tuán)，雙眼驚恐地朝四周張望著。

　　“你怎么了？”

　　余琛慌忙走到李夢琛身邊，想看看她怎么樣了，誰料想李夢琛突然大叫一聲，猛地推開余琛，飛快的跑了出去。

　　余琛被她推倒在地，愣愣地坐在那里。

　　“怎么了？”這時服務(wù)員慌忙跑了過來，看到坐在地上的余琛，吃了一驚，趕緊詢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沒事。”余琛從地上慢慢爬起來，“結(jié)帳吧。”

　　服務(wù)員把這次意外可能當(dāng)成是男人想要對女孩做出不軌舉動，卻被女孩死命掙脫了吧，余琛結(jié)完帳，看著服務(wù)員那異樣的眼神，心里不由得想道。

　　服務(wù)員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與我無關(guān)，反正事情的真相又不是那樣。

　　但是事情的真相又是哪樣？

　　余琛不由得感到一陣納悶，怎么吃的好好的就暈了？暈了之后又立刻醒來了，醒來了卻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變了一個人……

　　余琛轉(zhuǎn)念一想，醒來后的李夢琛的舉動怎么那么像一個人，尤其是那慌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