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走開！這是屬于我的也只能是我的，是我比你先存于這個世界，也是我……呃！”就像是突然被扼住了喉嚨一般掙扎卻又發不出聲音，聞尹大口地喘著氣，卻仍是發不出一個音，他努力地一顫一顫地站起來，僵直著身體走到了餐桌旁，拿起精致的銀刀放在眼前晃了晃，手不自覺地顫抖著，然后他嘴角拉出了一抹冷笑，將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卻又突然用力地將刀甩開。

　　“呵……你還真當自己是主人了？”尖尖細細地嗓音帶著點女性的嬌柔做作，讓聞尹嘴角的笑拉得更大，猙獰起來，然后那女聲又突然變得瘋狂起來，“只要我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連你——也都是我的。”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撫摸著聞尹的臉，癡迷的又帶著些許瘋狂。“很快，這都將是我的，毋庸置疑。”

　　聞尹大喘著氣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嘴不停地動著，卻發不出一個音來，他慢慢地將自己的拳頭握緊，然后松開。

　　“你這個瘋子，你這個瘋子，你這個瘋子……”他好像中了魔障般癲狂起來，眼里的神色逐漸變得憤怒，卻又慢慢變得絕望。

　　絕望嗎？

　　大概快要放棄掙扎了。

　　聞尹癱倒在地上，他的身體與冰冷的瓷磚中間隔著一層絨絨的地毯，但那份冷意還是不由自主地透著傳到心臟的四周，讓他的肺部空氣逐漸變冷，心臟的跳動逐漸地恢復平靜，隨后一點一點地變得微弱，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兩手揪住自己單薄的襯衣，昏死了過去。

　　在聞尹完全失去意識之后，他的身體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淡淡環顧了一下四周，不屑地悶哼一聲，手支著地慢慢地爬起來，因為長久保持一個動作的緣故，他感到自己的小腿有些抽筋，他拖著麻木的雙腿走到小刀的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撿起來，然后溫柔地看了看刀面反射出來的蒼白的臉，笑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著笑著他的眼角突然溢滿了淚水，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我……我怎么哭了，哈哈，是眼淚自己留下來的，不是我，不是我，哈哈哈，這不是我！——嗚嗚……”

　　他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地哭著，毫無理由。

　　這也應該是他的可悲之處，比絕望更可怕的一種情緒，叫做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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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尹再次醒來的時候，不出他所料——是在醫院的病房里，他發覺自己全身使不上勁，他估摸著自己是被打了鎮定劑，他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摸索著找到了叫醫生的響鈴按鈕，按了下去。大概也就在這一瞬間，門被打開了。

　　人未進卻聽到了那人的大呼小叫：“聞尹！你還好嗎？你怎么又進醫院了……才出院沒有兩天，怎么又昏倒了？絕對是一群庸醫！庸醫！”

　　聞尹聽聞之后在心里笑了笑，然后沖著直奔他而來的男人說了一句：“我沒事，別瞎擔心了，就是沒有吃中午飯低血糖了罷。你看，醫生來了，不信問一問，真的沒有什么大問題……明天，最遲——后天，我就可以去上班了。”

　　那個沖進來的男人叫做郝帥，雖然這個名字起得有點自戀，不過不得不承認，至少聞尹認為——他還是個人模人樣的衣冠禽獸，起碼長得對得起這個名字。

　　郝帥一屁股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挑眉看向門口站立的醫生，等著醫生檢查完，簡單詢問了幾個問題，讓醫生護士關上了病房的門，才一臉憤怒地看向聞尹。

　　“你大概可以解釋一下你又把自己整進醫院的這個事實，否則……我就打個電話讓二囧來，放二囧咬你！”

　　“幫我辦出院吧。”聞尹閉上眼睛不去看郝帥，害怕自己看到他的眼神之后愧疚。他努力讓自己狠下心來，吸了一口氣，堅決地說道：“幫我辦出院手續吧。”

　　“你的身體還沒有好，三天兩頭地跑醫院，醫院都成了你的家了，還不如多呆幾天把病治治好，以后也不用來了。”

　　“幫我辦出院吧，求你。”聞尹的聲音有些虛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說完這句話卻又突然暈了過去。

　　郝帥被聞尹嚇了一跳，手有些抖，然后大聲叫著“醫生——醫生！快過來！”往病房外沖去，都忘了床頭還有按鈕可以直接呼叫醫生，卻沒想到病房內的聞尹悄悄睜開了眼，嘴角扭曲成一個不成形的笑容，然后閉上雙眼，將所有表情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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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聞尹，我是第二個你，我叫聞音。”

　　“你……你好，我是聞尹。”

　　似乎是一個很久之前的夢境，又仿佛就在昨天發生。

　　“聞尹，聞尹，快點起床了！”房間外傳來聞尹母親的聲音，一點一點振動著他的鼓膜。

　　聞音，她——是在叫我？我終于得到了他人的認可？

　　聞音控制著尚不熟練的身體爬起床，然后一步一步地走著，那種觸感是那么的真切，明明一直是從旁觀者的角度去看著這個世界，終于真正的體會到了這種無與倫比的美感，屬于一個人類的，而不是一種思想的美感，他想就這樣緊緊地抓住這個機會，永遠地以一個人類的身份活下去。

　　但是——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屬于聞尹的，而他……只不過是聞尹創造出的一種思想，他離不開聞尹，但聞尹卻可以隨時地拋棄他。

　　這不公平——！

　　我要真實地存在于這個世界，而聞尹也要真真實實地屬于我！

　　這就是我不顧一切想要得到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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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最大的不快樂無非源于兩件事，一是受限，二是變遷。”

　　聞尹站在天臺上將書上最后的一句話看完，早已經是滿含淚水，那種不顧一切的絕望與痛苦蔓延了他的全身，讓他不由自主地發抖，大約還透出些許的恐懼與迷茫。

　　他慢慢地爬上欄桿，手腳都顫抖著，書從他手中滑落，不一會兒就傳來書和地面撞擊的聲響，但好像又突然給了他勇氣。

　　——只要這樣一會兒，對，就一會兒，我們就可以一起消失了。

　　——只要痛那么一瞬間，就不會再痛了。

　　——只要我結束了生命，這個世界就不會有我這么骯臟的人存在了。

　　——只要我死了。

　　是的，只要聞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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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著就意味著必須要做些什么，不論大小，你都要為之努力。

　　——除非你死了。

　　“別做夢了，聞尹……我怎么會讓我自己去死呢？何況，我是多么得愛你啊。”那種癲狂的痛苦的充斥著欲望的話語和聞尹絕望的表情毫無違和感，聞音控制著慢慢挪動著身體，讓自己到達了安全的區域，然后慢慢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讓自己感受到清楚的窒息，然后他松開手，讓聞尹大喘了起來。

　　“你愛我？……愛我還要這樣折磨我，愛我就是一次一次地想要逼我去死，呵，這確實是愛，是有多愛我才可以如此恨我……我也是如此愛著你的，愛到想讓你從我身體中剝離，甚至愛到和你——一起死去。”他一步一步地向著欄桿挪動，腳好像不受控制一般往回退，但是卻又如此這般堅定地想要死去。

　　“你是在懷疑你自己對我的愛嗎？是的，你在懷疑，你在質疑！因為如果你不愛我，我不會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你就是如此得愛我，我才會同樣愛著深愛著我的你啊。”

　　“別攔著我，如果你愛我就不要攔著我！”聞尹掙扎著，想要在最后的時候給予自己悲哀的救贖。

　　這就是人生，殘酷地扼住一個人的喉嚨，直至死亡。又或者對一個人說，死亡何不是一種解脫。這大概就是人類最可悲的地方，既愛著自己卻又無時不刻在自卑著。

　　這究竟是本我的自我救贖，還是超我的過度執著？

　　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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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洛伊德說人都是有潛意識的，而潛意識的養成都是在童年逐漸形成的。有的人懼怕水，可能是因為他曾經在兒時在水中掙扎著；有些人有各種各樣的強迫癥，也是在日常生活中潛移默化而來的。而人生來就有生本能和死本能。

　　就像聞尹明白他的怪異之處卻潛意識地培養著另一重人格，并時常與他交換出現一樣，這大概和他的童年生活離不開關系。

　　他的童年是在一個普通的家庭度過的，他有一個姐姐，卻體質很差，經常生病，最后在他十歲左右因心臟病離世。

　　這大概就成了他悲慘生活的開始，他的母親時常幻想著姐姐還在身邊，抱著聞尹喊著他姐姐的名字，并買了各式各樣的裙子給他，讓他一定穿上。

　　其實他原先不叫聞尹，而是叫聞徐。她的姐姐叫聞音，在他和父親商量后將名字改成了聞尹。

　　從此在家中，他就是聞音，而在外，他還是那個活潑開朗的聞尹。

　　這大概就是這個故事開始的原因，而誰都沒能看到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