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時的我干凈如白蓮

　　她在我面前吞云吐霧。我有些排斥香煙的味道充斥在我鼻翼中的感受。我已經好久沒有見過她了。畢業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她的變化有些駭人。妖艷。她的裙擺隨著我的風扇微微起伏，她又用手伏下去。時間在她掐滅煙火又抬指點煙的動作中流去。我一言不發，其實我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木易。她叫了我一聲。她的嗓子有些沙啞，大概是抽煙的原因。我向她傾側。木易，我給你說一個故事，你寫下來可以嗎。我從她疲倦的眼睛里看見了絲毫不差的認真。她又掐滅的一根。準備從煙盒里再拿出一根。被我硬生生的制止了。如果你想讓我幫你，就別抽了。她愣了愣，點頭。我坐在書桌前。她背對著我靠在沙發上。

　　九月的第一天。楊柳從家門出來時天才微明。她依舊疲乏但是也很興奮。書包是空的，走起路來并沒有負擔。她改變了路線。不久站在了一個陌生的校門面前。第二十八中學。

　　校園的氣息在空氣中纏繞不休。楊柳的身邊也掠過形形色色的人。背著書包。無疑同是學生。楊柳喜歡身邊一排整齊的香樟。是她喜歡的綠色。綠色漸漸淡去，留下的是灰白的墻壁和臺階。楊柳的教室在左拐的第四間。這個方位她一直銘記了八年。教室里的人并不多。也很寂靜。稀稀疏疏的幾個人都低著頭一言不發。楊柳覺得空氣壓抑。放下書包就站在走廊上環顧校園。她以為她告別了幼稚。

　　這個學校的上課鈴是《水邊的阿狄娜》。輕柔優美。楊柳回到教室時里面已經滿滿當當。除了角落的一個位置空著。上面放著她的書包。楊柳回到那里時身邊坐了一個男生，這并不讓她多么在意。她只是坐下看著周邊的一切。人多了，教室依舊那么安靜。空氣依舊那么壓抑。楊柳覺得不太舒服。你叫什么？她太過于無聊，側過頭詢問身邊的男孩。這時楊柳看清了他。五官各有特色，聚合在一起讓臉龐也格外精致。不，不是精致。而是一種特殊的痞氣。高中時的少女們都認為痞氣就是帥氣。楊柳也是如此。劉恒。他答道。語氣平淡隨意。楊柳誤把劉恒聽成劉狠。想著這真是一個貼切的好名字。老師的進門阻止了他們的繼續溝通。

　　從老師嘴里吐出的校規校紀讓楊柳有些哭笑不得。她以為這是全天下都明了的事情，不必要再說一遍。一切都交代完畢書籍才發到各個的手上。高高摞起的書讓楊柳極其亢奮。那時的楊柳對于任何事都那樣熱情。書包沉的美好。課后的楊柳四處交友。這個女生的熱情點燃了陌生人之間的熱情。這個班因為楊柳喧鬧起來了。空氣中的壓抑換著。墨香和香樟的味道。

　　是陳娜娜主動接近楊柳的。開學后的第三天。這個叫娜娜的女孩子開始和楊柳走的很近。兩個人似乎認識很久。無話不談。楊柳欣喜于娜娜的出現。楊柳的初中開始時沒有任何差錯。就這樣蕩漾在快樂中意味深長。

　　我聽她講著，她唇上的彩蜜讓她的話語也吐出漂亮。她陡然停下。依舊拿背影對著我。怎么了。我問她。看著她一動不動的身體我突然不知所措。你先寫吧。我從她的方向聽到這樣一句話。我怕你忘了，寫得詳細一點。她繼續對我發號施令。你說吧，我記得住。我不知道為什么想繼續聽下去，繼續聽這個看似沒有任何意味的故事。她嘆了一口氣。好吧。

　　高中的日子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月。楊柳的快樂在這一個半月中絲毫未減少。娜娜每天陪伴著她。兩個人互相訴說著每天看見的大事小事。劉恒的痞氣在初中迅速放大。楊柳看見他在學校里氣勢洶洶的模樣。膽怯的躲藏。只有在教室里劉恒安分的坐在她旁邊時，楊柳才能重新感覺到他也是一個學生。

　　下課聲很動聽。至少楊柳所在的十班都是這么認為的。娜娜照常來到楊柳的身邊。臉上帶著笑容。楊柳覺得娜娜長得很漂亮，實際上確實是這樣。柳柳，上課好無聊啊。娜娜擺出一副反感的表情帶動了楊柳的笑意。劉恒把書塞進抽屜里就走了。正好給娜娜空出一席之地。楊柳的視線不自覺的跟上劉恒的腳步。直到他消失在視野的鏡頭。柳柳！楊柳被這一聲嚇了一跳。回過頭對上的是陳娜娜放大的臉龐。楊柳被驚嚇的有些失言。想說些什么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娜娜見她一言不發只好先語出驚人。你喜歡劉恒對不對！真的是語出驚人。嚇得楊柳立馬反駁，不是！娜娜的微笑變成了一種詭異的模樣。看的楊柳起了雞皮疙瘩。娜娜什么都不再說。而是就這樣笑著看著楊柳。楊柳依舊想回駁什么。張開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就像失去了語言功能。娜娜看著楊柳嘴巴一張一合的好笑樣子。也笑了出來。貶損著楊柳。之前的那句語出驚人也全全不算了數。

　　這就是楊柳和娜娜之間特殊的默契。這種默契甚至在分開的時候也存在。

　　課堂是楊柳的戰場也是劉恒的床。楊柳在紙筆墨毫之間拼搏時總能看見劉恒遮住前額的劉海下散發出來的慵懶氣息。而這慵懶氣息最終也會變成試卷上的慘烈。他很少跟楊柳說話。楊柳只記得那一天自習課。楊柳看著百無聊賴的劉恒。你就那么喜歡睡覺？劉恒好像沒有聽見一樣。楊柳以為是自己的原因又追加一句。我問你呢。劉恒開始顯得不耐煩。你就那么喜歡念書。楊柳被反問的無言以對。她不是喜歡念書。也不是討厭念書。劉恒見她不說話，眉毛一揚，笑了。楊柳覺得這是嘲笑。就不再搭理他。楊柳覺得劉恒不可一世。初中時的楊柳把未來描繪的無比光鮮亮麗。她覺得這樣的未來需要努力。而對于劉恒來說。未來僅僅是一段時間。與其他無關。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楊柳知道。

　　楊柳的成績一直很優秀。是班上尖子生行列的一員。老師的夸獎有時也讓楊柳飄飄欲仙。她應該是屬于單純的那一類。娜娜就是在那時候開始了她人生中第一段的戀愛長跑。而楊柳卻對周遭的粉色童話不聞不問。她對娜娜說她愛的是書，筆是男朋友。娜娜對于她這種思想嗤之以鼻。而楊柳對于娜娜是一笑而過。人們都說楊柳說讀書讀多了缺了個情種。愛情可以讓人變傻。書亦是可以。這一點在楊柳身上得到了鐵一般的證實。楊柳卻樂在其中。她覺得這樣的生活充實快樂。她會對未來負責。戀愛對她來說還只是未來的一部分。青春的她也會在四下無人時偷偷的幻想。自己將來會和什么樣的攜手。但是在現實的情況中。楊柳依舊在現實中活著，在幻想的世界中茍延殘喘。

　　我要做第一名，我的未來會比仍何人都要好，我比任何人都付出的多，我做我自己的神，這是我用青春換來押給未來的籌碼，我的選擇我知道。楊柳在自己的日記中央寫下這段話。她堅守著努力。她寧愿被困在虛無的叫做未來的監獄里。被書本鎖住。被作業和課堂鎖住。她就是這樣做自己的神。

　　說到這里。我聽見她笑了出來。我的神經被這一笑一怔。這就是我的初中。她帶著笑意對我說。我認識她有了四年。但這樣的她我依舊是第一次聽聞。她躺在沙發上。我開始動筆寫。我的腦海中掠過無數畫面。一個清純的女孩在陽光下笑著。和那個叫娜娜的女孩一起跳著鬧著。她們的臉上有秋日沒有的活力。她們像兩朵綻放的白蓮。在凈凈的水面上凈凈的開著。迎著晶瑩。迎著美好。就是這樣一副美好的畫面在我心中久久不息。我的字留在紙上。雜亂中竟也體現出一副凈凈。我又聞到煙味了。是與我腦中的畫面截然不同的味道。無疑是她口中吐出的。她又在抽煙了。那個時候的我多么干凈啊。她的話和著煙霧噴出來。我起身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她的頭發有些亂了。因為不小心妝花了一些。露出了里面的真實。她好像不那么在意。如果你愿意，你現在也可以很干凈。她愣了愣。接過水杯的手懸在了半空中。接著拿過水杯。懸空在我的眼前。我透過杯中的水看著她。她的臉變得模糊。她突然松手。杯子在我眼前四分五裂，水灑在地上因為燈光閃著耀眼的光。很美。又很殘酷。我以前看見過一句話，說得很好，捧著的時候，是杯子，松了手以后，就是玻璃渣子。她笑著說。她的笑很蒼白。你要聽我把故事說完。她站了起來。開始拾那些，玻璃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