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并沒有分明清晰的記憶。

　　我漸漸地將去圖書館的時間分給了校醫院，李尚當然不允許，他告訴我不能去見阿翔。對此我選擇自動過濾，有這么個詞。誰都知道我到校醫院是去找阿翔，而所謂的“誰”不過只局限于李尚，阿翔，我，還有姜邇善。

　　為什么姜邇善也知道呢，這就得歸功于李尚了。他可能是怕我做出什么沒有分寸的事情，自己又太忙，所以叫姜邇善陪我一起去。其作用相當于移動的監控器。

　　醫院人并不是很多，為我賴在阿翔那里不愿意離開提供了契機。

　　阿翔并不期待我待在這里，他說，“請回去吧，不要影響其他病人。”語氣不帶有一絲我期待的感情色彩。

　　“喃……我不吵不鬧，不高不胖，不占用你時間，也不占用你空間。”我揚了揚手里的書，笑嘻嘻的說著。

　　來醫院沒幾天，我開始將圖書館的書借出來，帶到醫院看，一邊有更多的時間面對著阿翔。反正姜邇善晚上都要去圖書館整理，書由他還回去。

　　這個建議是姜邇善提出來的。

　　那個傍晚。

　　他說，“阿禮，我幫你吧。”

　　我好奇地看著他，看著夕陽，看著一臉溫和的隱憂，“幫我？”

　　“幫你靠近阿翔。”

　　“姜邇善，你是喜歡我的吧？”

　　他不語，卻比直接回答是更加透露了他的秘密，全天下都知道的秘密。

　　“我不喜歡曖昧不清，有的話總需要有人來說，我從不介意。姜邇善，我知道你對我好，也許你和荊小雨分手真是因為我，不過我并沒有必要因此而擔什么責任。我只是喜歡你的好，喜歡你羞赧的笑，可是并不喜歡你這個人。我愛的是阿翔，你知道嗎姜邇善，我愛了他5年，追尋了他5年，而這5年里他心里都裝著另外一個女人，一個只和他談了幾個月的戀愛就棄他而去的女人。他很專情也很深情對不對……”我幸福的笑著，就像我是阿翔深情和專情的賓語，“姜邇善，對于我來說，愛便是愛，不愛便是不愛。你這樣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不僅苦了自己，我也不會給你想要的回應。要是你還對愛情抱有希望，請停止吧。”

　　語氣過于生冷，語調過于決絕。我這么說只是希望姜邇善不要再“默默”的為我付出。我知道默默付出而得不到回應的苦痛，深刻的知道。

　　所以不愿意他也如我般殘缺流離。

　　沒想到姜邇善一言不發的聽我說完，隨即露出了害羞的微笑，臉紅紅的，他說，“阿禮，我也喜歡你，像喜歡我自己一樣喜歡。我想對你好，并不是希望得到你的人。單純的想要對你好，我喜歡你看書時的沉默，喜歡你上課時帶著自己的思索，喜歡你偏執的抽著香煙吐出寂寞的煙圈。如果你愛我，我會好好心疼你。你不愛我，我也不會對此抱有遺憾或者叵測的居心，只要讓我做你的影子，待在你身邊，我就知足了。”

　　“我有自己的影子。”我指了指地上那淡淡的一團黑色，棱角模糊，要不是它在我腳下，與我相連，真不敢肯定那玩意兒會是我的影子。

　　“顧影只會自憐，阿禮，看著我，我們要相互珍惜，惺惺相惜，作為朋友。”姜邇善一本正經的說完，似乎怕我不相信，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堅定，“真的，相信我。只要你不主動愛上我，我絕不會有非分之想。”

　　“你相信自己嗎？”我開始慢慢朝校醫院走去，話是說明了，天空卻并沒有因此更加明朗。這些對話，就像幾年前一樣。我信誓旦旦地向阿翔表白，本來只是一時的沖動，我知道，我在和李尚賭氣，他因為我氣哭了追他的女生罵了我，第一次罵了我。

　　那時，除了阿翔這個生物體的客觀存在，我對他，一無所知。只是覺得有安靜的氣質，好看的眼睛，干凈簡單的裝束，重要的是形單影只，這就足夠作為我的表白對象。李尚一定會相信，我是看上了那個高二的俊秀男生。

　　“抱歉。”他紅著臉說微笑的拒絕。

　　為什么要道歉呢，因為陌生吧。

　　不喜歡我，那我偏就要讓你愛上我。

　　深沉的陷進我的溫柔里，熔化了你的筋骨，你的靈魂，叫你永遠也出不來。

　　這里又得說相對論了。

　　有個詞叫弄巧成拙。

　　他沒有陷進我的溫柔里，沒有永遠出不來。倒是我自己，不能自拔。開始對著李尚哭鬧，李尚說，“親愛的小孩，快點長大，他就會喜歡你了。”

　　我按時，少女初長成。他依舊只是最簡單的禮貌性的回應我的頻頻告白。李尚又說，“親愛的小孩，變成他眼里優秀的女孩，他就會喜歡你了。”

　　按著他初戀女友的樣子，作繭自縛，蛻變化羽。我想阿翔應該會喜歡我了吧。全世界的人都看得見我的變化，唯獨他視而不見。而僅僅只是這一點，就可以讓我覺得自己一文不值。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勞。

　　我把這叫做自作孽。

　　遠離，逃避，直到去異地上大學。我想阿翔當時一定很開心，他終于可以永遠的放心的躲開我了。

　　不知道他要去哪里，花盡心了思終于終于知道他離開的列車，我趕到時列車已經開始啟動了，哐當哐當的聲音在耳畔回響，我叫著他的名字，我說阿翔，我一定要去找你。

　　火車越跑越遠，在聲音終于消失不見之前，我完整的聽見了窗口里傳出來的聲音，組成了一個電話號碼。

　　阿翔。

　　如果那時候你沒有一句話就離開，如果我喊破喉嚨你也不予理會，我想我的初戀應該在記憶中死亡了吧。

　　死亡，腐朽，消逝。

　　驚天動地，又悄無聲息。

　　像離開水的蝴蝶魚

　　爛了根的紫藤蘿

　　斷了翅膀的青鳥

　　煮熟了的鵪鶉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