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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文/緣河上的自己(粉絲群)
六月末的陽光亮得十分難受,我眼皮漸漸發熱,眉頭不自覺就皺了起來。屋內開始發熱的光線和悶熱的空氣把熟睡中的我弄醒,我慢慢睜開眼睛,然后坐了起來。
“啊。”
我感到頭好痛,像被石頭砸中。
我仔細回憶睡前的事,好像除了我參加了晚會這一點外,其他都沒有印象。我環望自己租的小房子,書桌上的電腦還沒有關,電腦桌面背景是一張合照,前些天穿著學士服拍的畢業照。
我下了床,穿上人字拖,東倒西歪地走到電腦桌前坐下。
我又忘了關電腦,這不知從何時起開始養成的習慣使我深信有些錯誤是難以改正的,只能提醒自己從而少犯,而杜絕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微微側頭,看見三瓶百威的空啤酒瓶。
哦,我昨晚喝酒了,還喝醉了。
我把手肘撐起桌上,右手托著下巴。音響傳出的滴滴聲使我移開了視線,盯著電腦桌面。看著這幅畢業照,我想,這一定是我昨晚喝醉后設置的,因為昨天離開出租屋時我的電腦桌面背景還是一張日出圖。
照片上的我的發型是圓寸,用某些人貶義的詞語來說,就是勞改頭。我站在最后一排,眼睛微瞇,那時我在想些什么?劉瑩站在我前面,她的頭發更長了,還戴了眼鏡。她以前沒有近視,后來近視了。十一站在劉瑩隔壁,照片上的她笑得很燦爛,給人一種春天陽光似的溫暖。
是否有那么一天,除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的人,我再也喊不出照片上的人的名字,即使我看著合照,我也只知道有過他們的存在,至于名字,則根本喊不出來。
是否還存在著這樣的一個時刻,除了我,照片上的人我一個都不記得了。
我隨意拖動鼠標,無所事事。
一道記憶恢復了,我記得昨晚十一說了句,明天依舊相見。
我站起身轉了過去,眼前的只有出租屋內的東西。我自嘲一笑,低聲說:真傻。
酒醒的頭痛開始往上涌,我晃著走到洗手間,打開了水龍頭。刷刷的水從水龍頭流了出來,我捧著從中流出的水,低下頭,把它們拍到臉上,再捧,再拍...
我望著鏡子里的自己,水滴正一滴滴滑落,再滑落。我把那些沒有噴涌而出的胡渣剃掉,穿上正裝準備面試。
今天面試的工作是出版社的財務部的打雜。沒有試用期,一經錄用即刻上崗。我帶著我的簡歷和不是會計的畢業證復印件等等資料出了門。
不知不覺我已在卅城生活了二十二年,心里有種淡淡的歸屬感,卻也并不強烈。可能我要的只是一個能去能住的地方。
現在是早上九點,街上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對于正在卅城最中心區域蝸居的我來說,哪怕看見一條街里滿滿的全是人,滿得蒼蠅一飛進去就悶死我也不會奇怪。因為這種場景我已見過一年,還好,最后還是強迫自己適應了。至于蒼蠅死了沒,我倒真沒發現過,但這不能說沒有,只能說我沒有見過。
由于人太多了,我只能左躲右閃。他們總認為我會禮讓他們,所以他們都選擇直走不繞。還好,他們賭對了。我還因此練就了閃躲神功,加入某些足球隊應該不成問題。
我閃來躲去,身體開始冒汗。
呼,我停下身擦了下額頭。啪。我被撞了。撞我的是一名大胖子。
就在我擦額頭的那一剎那。迎面走來的他的右肩的肥肉撞到了我的右半身。我幻想著自己會以非常優雅的姿勢像炮彈一樣飛出去。可事實上我的腳都沒動,僅是我的右肩被撞了一下。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鼻子一顫一顫的,眼睛使勁往外凸,張大的嘴連最里面的那顆蛀牙我都能看見。周邊的空氣隨著他表情的變化像是上升了好幾度。他像是吃了火藥似的,那些字眼從他口里一個接一個地被炸了出來。我隱約聽見,操,不帶眼,傻逼等字眼。
我略微一猜,他說的話應該是:**,你走路不帶眼,不看人的,傻逼?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如果我答是,那顯得我太弱了。如果我答不是,我已經閃了,他根本就不信。要是我答我只會看狗,那就是在諷刺他是狗,變相說我的是狗眼,這也不行。在我想著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的時候,過往的人多次擦中他,或手或肩,但無一擦中我,可能只是他的體積太大的緣故。
他說了很多句**后,看我什么話都沒說,就罵了我一句孫子,然后大搖大擺地繼續他的撞人之旅。
我一直走著,在走向面試的公司的這段時間里,我都在想著我該如何回答他。不幸的是,我真想不出來。
我再一次想起老師說的話:班上90%的同學所從事的職業與自己的專業并不對口;當初我還夸下海口說我一定是那10%,而結果是我成為了那90%中的一員。此刻坐在面試室前的我一直背著那熟得不能再熟的材料,并不是我怕我會忘記,而是這段等待的時間里我不能無所事事,只能把注意力放在背材料上。
良久,坐在我隔壁的人都不見了,他們已經面試完,臉上要么沒有表情,要么像吃了死老鼠一般愁苦,我想,為什么沒有笑的人呢?
進入面試室后,我開始瞄地板,瞄桌椅。但一如往常,這些經常被提及的事情依舊沒有發生。我把門關上,坐了下來。
眼前的面試官是一男一女,看起來與我年齡相近。我在心中感嘆,同輩人在面試我,這又是一種差距。最近看到的差距太多了,倒也不再驚訝。
夾著難以掩蓋的濃厚鼻音,女面試官說:你好,請做自我介紹。
我把預先修改并背得十分流利的材料背了出來。
接著女面試官問了幾個十分普通的問題,她就說面試結束了。讓我非常奇怪的是,男面試官并沒有說過話。但我沒多想,我只想著,又沒戲了。
我拿好自己的公文包然后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我握著門鎖的那一刻,男面試官突然說話了。
他說:你認識我嗎?
這突如其來并且我還沒想過的問題把我的喉嚨給鎖住。網絡神人告訴我,面試官偶爾會問一些奇葩的問題來刁難面試人員。但我還真沒見過這問題。
我轉過身子,望著男面試官,思考著這究竟是什么情況。
男面試官又重復了一次問題:你認識我嗎?
腦子里閃過幾年前的記憶,一道熟悉卻與男面試官的聲音有差別的聲音回蕩在腦海。
我不確定地說:陳振?
面試官用筆戳了下我的簡歷,說:好了,你的面試正式結束。
我說: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呢?
女面試官說:你可以走了,回去等我們的通知吧。
迫于無奈,我只能走了,我并不想被保安拖出去還落得一個流氓的稱呼。
面試結束后已經十一點了,街道上的人涌動得更厲害。我只能繼續習慣了的東躲西閃,只有這樣我才能向我的蝸房前進。
在我快回到蝸房的時候,我看見一堆人在那里圍著。湊熱鬧的天性一直存在我的血液里。我拼命往前擠,想看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有兩個人在吵架。比較有意思的是剛才撞我的那個胖子就是這兩人中的其中一個。另一個是一名男青年,大概二十歲的樣子,頭發留得很長,像個小流氓。
我問隔壁的大叔:大叔,這里發生了什么事?
一番了解后,原來是那兩人走路時誰也不讓對方,最后硬生生地撞在一起,產生了爭執。
根據大叔的語言還原,他們先前說的話大概是:
青年:你媽媽的,走路不帶眼睛?
胖子:**,我不帶眼睛又怎樣,有種來打我啊!瞪什么瞪,你那雙狗眼睜那么大干什么?別這樣看老子,老子撞得起你。
青年:馬勒戈壁的,老子不發威當我病貓,俺老子是城管第三分隊隊長,不想死就滾蛋。
胖子:得了吧,就你這貨還想唬我,城管怎么了?老子還警察呢。來啊,來打我啊。
青年:有種等十分鐘,看老子拉人來揍死你。
對話大概如此,然后他們一直僵持到現在。
我想當時的場景一定激烈無比,可惜我來得太慢。
他們又開始講話。
胖子:孫子,十分鐘了,人呢?
青年:臥槽,還不來?你再等等。
胖子冷冷一笑:哼,叫不來就叫不來,還裝什么。你爺爺我忙得很。操蛋的,浪費了十分鐘。
伴隨著一記強而有力的直拳,一口唾沫從空中斜斜射下。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每一個人都屏著呼吸,看這場戰斗的最終結果。
我仿佛看到武俠小說里的破碎虛空的場景,那男青年在這記重拳下被轟飛出去,路人趕緊讓開,讓青年在砰的一聲下完美撞在墻上。
嘶。人潮中不斷傳說這種聲響,我很怕蛇,所以聽見這聲音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種看得見的疼痛像是降臨在每個人身上,大家都不自覺地后退了幾步,生怕下一個被打的是自己。
幾秒過后,人潮中的鼓掌聲掩蓋了那咝咝聲。我的雞皮疙瘩下去了。掌聲越來越大,把路過車輛的鳴笛聲都掩蓋掉。大家似乎都在為這場精彩絕倫的戲喝彩。
胖子走到男青年面前,往他臉上吐了口唾沫,吹著口哨慢慢走了。觀眾像是收到散場的指令,漸漸地也散去了。沒人打算去理會那個倒在墻下吐了幾口血的演員。
我走到青年身前,說:需要120嗎?
那青年看了我一眼,說:謝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我看著他一拐一拐地消失在人海中,身邊的紅綠燈發出嘀的一聲把我驚醒過來。剛才那幾瞬間,我似乎想起了某個人,悲傷在悶熱的天里包圍著我。驚醒過來后我打了個冷顫,走回蝸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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