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魯德·塞巴斯汀經初步檢驗為銳器刺穿頸部動脈,短時間內失血過多致死,而桑托斯·阿萊德維爾前胸受銳器刺傷,雖經搶救,現仍未脫離生命危險。
伊文斯曾經就讀的醫學院旁邊的著名外科醫院幾年前曾發生過一次較大的火災,幸好沒有人員傷亡,也未造成特別大的損失。伊文斯為此拜訪了幾乎所有在此工作的曾是他老師的醫生,而且還聽了兩次消防知識講座。此時,我和他正站在重癥監護室外面離阿萊妻子不遠的地方。其他人在把阿萊送進醫院后基本都離開了,畢竟天已經很晚了,再有大家轉天還都要上班……
阿萊的妻子很堅強,據說她是國內第二大女子監獄的副監獄長,因為懷孕生產所以辭職做起了全職太太,但她的工作習慣已經使她很少微笑,所以不難想象聚會上阿萊那樣的說法。此刻,她仍舊在用手絹不停地擦拭著已經紅腫的眼眶,因為剛才醫生一度給她下了病危通知書。我們遵照她的意愿沒有通知阿萊的父母和他的妹妹,還有岳父母和跟他關系不錯的大舅子。
“他們的孩子才不到一歲……”
“我以為你會說要是你給阿萊動手術,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伊文斯把目光從重癥監護室的玻璃幕墻里面圍著三個醫生的阿萊的病床和一堆儀器上移開,掃過阿萊妻子的后背轉到一旁,吞了口口水道:
“我不是神,托德。”他喘了口大氣繼續說,“我救不了所有的人。”
看來是我把話題引向了更加沉重的一邊,但愿現在改還來得及。
“你認為阿萊是被兇手誤傷的嗎?”
伊文斯搖搖頭,在滿是已經干掉的血跡的手上勉強找出一塊還有肉色的地方頂在眉心處揉了兩下,閉上眼說:
“燈剛滅的時候,我就覺得阿萊往克魯德先生跟前靠了一步,后來……”我知道他在努力回憶當時的情況,更在努力避免著主觀感情對事實的干擾,“他好像知道將要發生這一切似的。也許沒什么特別的,他只是下意識地挪了一步。他不會和這案子扯上什么關系吧?”伊文斯皺著眉頭望向我。
“現在無論下怎樣的結論都為時尚早啊。”正說著,重癥監護室里面又進去一些醫生和護士。他們有的擺弄復雜的儀器,有的在為病人注射藥物,有的正交頭接耳商量對策……總之,情況不妙。
我和伊文斯不約而同地走向阿萊妻子身邊。她已經近乎抓狂,知道縱使流再多的淚也于事無補,卻還是在大口大口的喘氣,仿佛被玻璃墻里邊躺著的那個人靈魂附體一般。伊文斯對她講著自己經歷過的很多病危患者挺過一關又一關最后蘇醒甚至痊愈的奇跡,有的要比阿萊的情況糟很多,所以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呢?但我們卻都明白,這只不過是一個好朋友對另一個好朋友的妻子說的最簡單的安慰的話。就這樣,我們提心吊膽了一夜,阿萊的病情反復不定,醫生和護士也都因為忙里忙外折騰得精疲力竭。到了第二天上午,重癥監護室里終于傳來好消息,阿萊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情況依舊不容樂觀。
凱米娜探長適時地打來電話,先是簡單慰問了一下阿萊的妻子,而后便冷冰冰地告訴我和伊文斯,此案暫不能與外科醫生連環被害案并案,原因是兇手的作案手法與之前不同。截止到目前為止,基德餐館里當晚在場的人員都已經審問完畢,并未發現異常,怎么可能?兇手至少是兩個人,而且熟悉餐館的布局。根據克魯德和阿萊受傷的位置和傷口深度來看,行兇者當時應該在離他們很近的地方,而且所用力度也相對較大,符合這些條件的人恐怕不多吧?內鬼……維克特的話再次敲響警鐘。
“‘改變’?你認為這和兇手有關?”伊文斯看了看我遞給他的那張紙片,雙眼布滿血絲,神情疲憊的說。
“這是手寫的。有哪個兇手愿意把自己的筆跡留在案發現場最后被警方當做證據呢?”
“你怎么就確定這是兇手寫的?”
“我從洗手間回來準備喝點兒東西,結果一個酒保走過來,正好她的托盤里只剩一杯西瓜汁了,于是我就去拿,這張紙片就掉了下來,好像從天而降,之后燈就全都黑了……怎么會這么巧?你還記得薩雷蒙家族的案子嗎,伊文斯?”
“你是說兇手在向我們挑釁?”
“這次恐怕不僅如此。兇手假借紙片來迷惑我們,‘改變’是改變作案手法的意思,但我想這更像是兇手犯的錯誤。凱米娜探長說得對,目前還不能并案。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這里一定有某種陰謀存在。”
伊文斯打了個哈欠,困倦折磨著他的神經。不用說,他是一面鏡子,也折射著我的狀態,但我并沒有感到如此疲憊不堪。
“你先回去吧。這兒有我一個人就行。”謊言,卻充滿善意。我呢?恭敬不如從命。否則,伊文斯又會舉出各種各樣他曾經實施過的12個小時以上的手術案例來反駁我,最終徹底打消我所有的疑慮。
“好。那你需要我帶點兒什么嗎?”
他看了看上衣前部和兩手沾有血污的地方,然后說:
“帶件干凈的T恤或襯衣就行,其他的就不用了。”他強擠出一絲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意難耐,使得他的腦子反應變慢了,他竟忘記把他房間的鑰匙交給我。算了,或許他只是擔心我看到他整潔的房間會心存嫉妒,于是要我拿自己的衣服給他就好吧。對于一個有潔癖的醫生來說,這種情況大概并不常見。
又是一個忙碌的周一,大街上車水馬龍、人頭攢動。當我坐的出租車最終慢悠悠的爬到了公寓對面已是臨近中午時分。太陽直射在房頂以及地面上,白花花的,仿佛要將一切都毀滅殆盡,且不留任何死角。還沒下車就聽到一陣吵鬧聲,這兒的鄰居們和別處的一樣不讓人省心,天這么熱也不忘來點增高血壓、加快脈搏的“活動”。哦,好像不對。我付錢后下了車,瞇起眼才看到公寓門口幾個高大結實的壯漢正在“圍攻”伊莎貝爾,女孩被嚇得幾乎就要哭出來。我趕緊跑過去擋在了他們中間,免得發生什么意外。
“嘿!你們是干什么的?”看到我來,伊莎貝爾立刻躲到我身后。顯然這女孩被嚇壞了,身體在不停地顫抖,雙手也無比冰涼,好像冰柜里剛拿出來的食物貼在我的背部。
“你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帶頭的是個在其他兇神惡煞的伙伴襯托下長得還算標致的男子,但因為“審問”眼前這個姑娘情緒激動所以略顯扭曲。
“光天化日之下,一群男人欺負一個小姑娘,算什么英雄?”我又轉過頭對伊莎貝爾說,“你先進去,這兒不會有事的。”
伊莎貝爾進門時動作僵硬,手腳都跟著變得笨拙起來。
“我們來找伊文斯·戈約爾,你要是不認識他最好躲遠點兒。”帶頭的“美男子”(暫時先這么叫他)瞪大了雙眼,底氣十足地說。邊說還邊把兩手的指節弄得咔咔作響,其余的跟班們也都摩拳擦掌,只等老大一聲令下,就狼吞虎咽地把我吃個一干二凈。
“你們是勞倫·菲尼克斯的人?”
“哦……”這聲音跟發出它的那個人極不協調,甚至令人作嘔,“我們哥幾個沒有白跑一趟,看來你跟伊文斯·戈約爾的關系不一般啊。剛才那姑娘說他不在這里,正好,你來告訴我們他在哪兒,或者直接帶我們去找他,之后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那怎么行?一旦我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們肯定會把我干掉。伊文斯是我朋友,想要威脅他得先過我這關,抱歉。”我以為此話一出,這群人就會立刻動手。可詭異的是,他們一個個的開始狂笑不止,差點兒把我弄懵了。
“哥幾個正好幾天沒打架,手都癢了,拿你小子練練手也不錯。”
“自不量力的家伙我們見得多了,你待會兒別叫得像個婊子似的就行。”
“你別指望伊文斯·戈約爾會來救你。反之,你也救不了他。他必須受到懲罰。”
“誰知道他會不會像個娘娘腔哭著來求我們別殺他,也別殺你。他會怎么稱呼你?朋友?男朋友?親愛的?”
“哈哈哈……哈哈哈……”
我鉚足勁兒狠狠給了帶頭的“美男子”一拳,為了懲罰他和他的跟班們吐出的污言穢語對我耳朵造成的傷害。可他非但毫發無損,還紋絲未動。他輕蔑地笑了笑,說:“小子,可是你先動的手,別后悔。”他歪了一下頭,示意跟班們可以動手了。于是我被一群比“美男子”看起來還要結實的大塊頭團團圍住。局勢不妙!當我又要將此歸因于炎熱的天氣的時候,又大又圓的拳頭雨點般地向我砸來。躲閃是非常耗費體力的動作,趁我還能揮拳,我必須至少放倒一個家伙,不過眼下就這都變得相當困難。不會有人幫我,我想。周一的中午時分,這該死的時間段,整條街就好像陽光下的墓地。當然,不排除留在這周圍屋子里的人害怕惹上什么禍端而閉門不出的心理,更重要的是他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暴力橫行的社會。伊文斯?他最好還糾結于老同學阿萊掙扎在死亡邊緣的無助與恐懼,和對其妻子的同情之中,因為在這兒只有被動挨打的份兒,弄不好我們都得去見他最崇拜的那位可愛的上帝。伊莎貝爾要是聰明,我讓她進去之后就應該馬上報警。不過期望也別太高,畢竟女孩被這群惡徒嚇得不輕。
才挨兩拳,我已自覺有些支撐不住。這些跟班們根本沒想置我于死地,否則我絕不會還能像現在這樣喘氣和思考。我知道他們要干什么了!但他們好像比我更快一步。其中一個光頭、很酷,有點像保鏢的家伙冷不防地從側面用膝蓋頂了我的腹股溝一下,一時劇痛讓我差點昏厥,還是跟班們一起把我架了起來,像我想的一樣又把我拖到“美男子”面前,好似獻給神靈的祭品。完了。我肚子疼得要命,前面的兩拳此刻也突破了腎上腺素的抑制顯現出它本來的痛感。我很想吐,可昨晚就沒怎么吃東西,而且又熬了一夜直到今早胃里早空了,要知道干嘔的感覺更難受。“美男子”一手捏著我的喉嚨,另一個跟班向后扯著我的頭發,其他人死命地勒住我的手腳,以為這樣就能使我就范,但和秘密調查部對待某些特殊人物的手段相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我已經無法正常呼吸,身體也開始癱軟。于是“美男子”把手拿開,額頭上青筋暴露,氣憤地說:“伊文斯·戈約爾在哪兒?”跟班們戲劇性的一起撒手,我狠狠地栽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汗珠像雨滴般從上流到下。“美男子”肯定對跟班們使了眼色,所以我又被他們“提”了起來。太陽光晃著我的眼睛,對面“美男子”的身影也隨之忽明忽暗。他不是神靈,他是披著神靈外衣的鬼怪。鬼怪的拳頭擱在我的臉前,好似一把寒光逼人的長刀,但汗味和土腥味混在一起被熱氣蒸騰著讓這形象未能在我心中立住腳。“快說。在哪兒?”說話人已然揮起拳頭,我心想著要是被打上不死也得殘廢了。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不遠處響起了警笛聲。伊莎貝爾好樣的。等等!別是警車路過這里,然后就開走了吧?我又一次被跟班們“扔”到了地上,顧不得“美男子”的命令四散而逃,“美男子”也快步背離警笛聲傳來的方向而去。不管是神靈還是鬼怪,我都從他們的魔掌下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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