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方曉佳已經相處一個多月了,每次幾乎都是她主動約我,我不知道這個女人著了什么魔,怎么就看上我這個一窮二白腦子又有點不正常的家伙了。
方曉佳很健談,這一點倒是我很欣賞的地方,她的開朗將我身上的陰霾掃去了一大半,說實在的,每次和她在一起,總會感覺輕松許多,但我怎么也不能把她和將來的妻子畫上等號,我覺得她更像個妹妹。
方曉佳會跟我講很多她工作的事情,她教英語,還是個班主任,管著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學生。她說:“你知道嗎?現在的孩子都早熟,五年級就開始談戀愛了,真是不可想象。”
我說:“很一般嘛,我四年級就開始談戀愛了。”
方曉佳睜大眼睛看著我,她捶了我一拳頭,說:“你個流氓,我還以為你跟你的外表一樣,是個正人君子呢?!?/p>
我說:“那只能說明你單純,或者說傻。你不能從外貌上評判一個人的好壞,你應該透過現象看本質?!?/p>
方曉佳說:“怎么才能透過現象看本質呢?”
我說:“所謂現象,就好比我現在穿的衣服,所謂本質,就是我的身體,你一定要透過我的衣服看我的身體,才能將我看的清楚,你等一下,我先脫了?!?/p>
接著,方曉佳的拳頭又捶向了我的胸口。
我沒有騙方曉佳,我確實在四年級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女孩。
和所有俗套的劇情一樣,她是轉學來的。我真不明白她的父母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將她從鎮上的小學轉到了我們這個窮山溝溝里??傊?,她和我們本村的女孩子不一樣,不管是穿著打扮還是膚色談吐,都深深地吸引著我。
后來我知道,她叫吳薇薇,連名字都這么有詩意,比起艷艷娟娟什么的洋氣多了,但是讓我很失落的是,她比我高半個頭,更讓我失落的是,她學習一直很好,總是排在丁少鋒后面甘做第二名,而且她的座位還被丁老師安排到了丁少鋒的旁邊,老丁真是太陰險了,這么早就開始為自己兒子的終生大事打基礎,我對他的恨意又增添了不少。
那時我坐在倒數第一排,和這對狗男女中間隔著好幾排桌子,但我每次上課還是能清楚地看見吳薇薇那清新的后腦勺,她的頭發總是洗的很干凈,小小的馬尾辮在陽光下微微發紅,最吸引我的是她頭上兩個粉色的發卡,讓我想起了以前爸爸從縣城里帶回來的奶油蛋糕的顏色和味道,我有時會盯著她的背影看一整節課,偶爾不小心目光掃到旁邊的丁少鋒,我又會感到一陣不舒服,就好像我在做美夢的時候突然被自己的一個屁嚇醒。
當然,我有點過分了,丁少鋒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把他比喻成一個屁,但吳薇薇對我來說確實像是一個美夢,我真的不愿意醒來。
那段時間我有一點恍惚,我一直希望能和吳薇薇說話,但每次和她碰面時,我總是緊張的張不開嘴,甚至都不敢拿正眼看她。每天放學后,她都是走的最晚的一個,她不像我們村的那些野丫頭一樣鈴聲一響就一哄而出,一點都不淑女,當然,我那時不知道淑女這個詞,我只知道她很斯文,很乖,她總是不緊不慢地收拾完課桌上的書本,然后整理一下頭發,拍拍身上的衣服,輕輕地站起身來,擺好自己的椅子,步伐輕盈地走出教室。
我趴在教室外面的土墻上,一只腳蹬著墻外的一棵老槐樹上,一只腳蹬著墻,雙手撐著上半身,只露出一個腦袋。
我透過一片碎了一半的玻璃窗,遠遠地看著她,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一只小手抓住了我的心臟,不捏也不放,有點癢,但是又撓不到,有點胸悶,但又不至于難受,總之,我很留戀那種感覺。
終于有一天,我被人發現了,這個人就是我們村公認的低能兒,二球。
二球沒有真正的名字,他大概有三十多歲,智商還不如當時的我高,他爹媽給他買了幾只羊,他整天除了放羊就是來學校外面看小孩子們上課,他很善良,從來不欺負我們,反而是經常被我們欺負。
那天,我一如既往地趴在墻頭上,欣賞著吳薇薇的后背,突然感覺有人拉我的褲腳,我一低頭,二球正咧著嘴仰著頭看著我傻笑,我頓時緊張起來了,不是因為我怕他,而是我擔心他會和我說話,讓吳薇薇發現我。
果然,二球說話了,他說:“你在干嘛?里面有啥好東西,我也看看?!?/p>
我從墻上跳了下來,將他拉起來跑到了學校后面的山坡上,我們都氣喘吁吁,二球莫名其妙的看著我,我對他說:“你來干什么?”
“嘿嘿,放羊?!倍虻男θ菔俏乙娺^最傻的。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問他:“羊呢?”
二球說:“在坡上吃草,你剛才在看啥?”
我說:“你別管那么多,我在看燕子窩,你趕快放你的羊去,不然我不給你看畫片了。”
二球突然不笑了,他委屈地看著我,說:“給我看一下,看一下就還給你了,真的?!?/p>
我看著他那副可憐樣,心一軟,將口袋里的幾張畫片摸出來給了他,他瞬間變得開心無比,像是財迷得到了一筆巨款,他小心翼翼地接過我手中的畫片,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還不時傻笑幾聲。
我說:“二球,這幾張畫片我送給你了,今天見我的事情你別和任何人說,不然畫片我還會拿走的。聽見沒有?!?/p>
二球沒空理會我。
我嘆了口氣,不經意一回頭,便看見吳薇薇走出了教室,走出了校門,走過了校門口的小賣部,小賣部前有一個男生正在買東西,我看見了,他買了兩袋汽水,一袋紅色的一袋藍色的,他把一袋給了吳薇薇,吳薇薇笑的很燦爛,她用牙齒撕開了汽水袋的一角,將那一角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我聽見身邊的二球指著我看的方向說:“咦?那是丁老師家的娃,嗯,就是丁老師家的娃?!?/p>
我站在山坡上,和一個低能兒在聊天,他的世界里只有畫片和羊,而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丁少鋒啊丁少鋒,你這個禽獸,你一副熱愛學習熱愛勞動的好學生模樣,竟然能干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不就仗著你學習好嗎?不就仗著你爹是老師嗎?不就仗著你能一下子買得起兩袋汽水嗎?好,你等著,我一定要讓你嘗嘗我的厲害。
很快,我就讓丁少鋒嘗到了我的厲害,當然,我是那種講原則的人,像王明明說的往丁少鋒書包里放蛇放癩蛤蟆等此類下流做派,肯定不是我想要的,畢竟我和丁少鋒也要好過一段時間,既然要為了心愛的人戰斗,就一定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
第二天下午放學,我叫住了丁少鋒,我對他說:“你先別走,我有話要和你說?!?/p>
丁少鋒匆忙地裝著書包,看都不看我一眼,他急促地說:“有啥話快說,動畫城馬上開始了?!?/p>
我一把扯住了他的書包,狠狠地對他說:“你去不去?”
丁少鋒旁邊的吳薇薇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那是我第一次離她那么近,我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我有點走神了,當我回過神時,丁少鋒已經走出了教室門。
幸好我有安排,王明明雙手抱胸將丁少鋒堵在了門口,王明明個頭很高,身體也壯,他的確是我的好幫手。
我和丁少鋒來到了我們之前互相交流秘密的老地方——教室和學校圍墻之間狹窄的過道,王明明在外面把風。
我盯著丁少鋒的眼睛,他顯得很不自然,他好像對我的行為有些不理解,他笑著對我說:“王旭,你今天咋了?你要和我說什么話?”
我為了表現出威嚴,等了半天才說話,好讓微風拂過我的頭發,我想那一刻我一定是威風的,我說:“丁少鋒,我要和你決斗?!?/p>
丁少鋒疑惑地看我,他說:“決斗是什么?”
我竟然被他問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但我反應很快,我說:“我要為了我心愛的人和你戰斗,出招吧?!?/p>
丁少鋒“噗”的一下笑了出來,他越笑越厲害,最后竟然手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但還是沒有停止。最后他終于不笑了,他說:“王旭,這是哪部動畫片里的,我好像沒看過,你給我講講,好看嗎?”
那天晚上,我沒有去明明家看電視,我躺在院子里的麻袋上,看著滿天繁星,想著心事。
我沒有和丁少鋒決斗,反倒是我將我的心事全部告訴了丁少鋒,包括對他禽獸不如的評價,當然,在這之前,我已經打發走了王明明。
丁少鋒聽了我的傾訴后,顯得很驚訝,他瞪大眼睛對我說:“你居然喜歡女生?”
我一聽就急了,我說:“你不喜歡女生你還給人家買汽水!”
丁少鋒說:“那是我爸的意思,他說吳薇薇挺可憐的,父母在外面打工的時候出事了,都死了,現在她在他老舅家住,沒什么依靠,我爸讓我以后在學習上生活上多幫助她,那天我正好有兩毛錢,本來沒想給她買,結果她過來看見我了,我想起了我爸的話,就用剩下的一毛錢又買了一袋,我本來是準備買畫片的。”
聽了丁少鋒的話,我有點暈,似乎之前準備好的一切情緒都白費了,我甚至有一點失落,原來事實總是比你想象的要無趣很多。我說:“啊?這樣啊,那她真的很可憐。”
丁少鋒說:“你真的喜歡她??!”
我突然感覺自己的耳根發熱,臉上發燙,最后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丁少鋒沒有再說什么,我想或許是他不知道男生喜歡女生是怎么一回事,他雖然智商很高,但發育緩慢,他不會懂的。
然而后面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讓我覺得自己低估了丁少鋒的激素分泌,他不是發育緩慢,只是注意力在別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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