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寧靜

　　由寧靜的夜色到清和的凌晨，而現在天也亮了，窗外的景色顯得純然，透著微涼的氣息。稍許，列車停下了，我所在的車廂還是一樣寂靜，我沒有猶豫便提著箱子下了車，對著列車鞠了個躬，這僅是對李飛這個人的尊敬，外面的氣溫較之車廂偏低，身體微微打顫。這個車站是個小站，火車就停了一會，便開動了，看著漸漸遠去的列車，不由的又想起了剛上車的場景以及相識李飛的畫面。我嘆了口氣，事實上我總喜歡嘆氣。

　　我出車站的時候順便問了一下B鎮的具體位置，車站值班的人還算客氣，具體比劃了一下，我掏出筆紙做起了記錄，聽值班的人說這里距離B鎮還有段距離，我收起紙筆并道了謝就出發了。我所在的位置是A城的郊外，一切都近乎于寂靜，風還存有冰冷之氣，估計是從遙遠的西伯利亞襲來的，路上未見一個行人，當然除了我這個過路人，道路沒有鋪上水泥，倒是鋪了些石子，從石子路我站的位置向前看，是一條筆直的小道，看不到盡頭，因為盡頭是深邃的黑暗，路的兩邊種滿了樹，什么樹我也不明白，有點像白楊，也許就是白楊了，樹的再外面是一望無際的田野，此時種的是小麥，也快要到收割的季節了，我提著箱子就這樣按照記錄的地圖走著，慶幸的是箱子里只裝了些衣服，不是很重。這個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一個流浪的人，漂泊在路上，人世間的種種都與自己無關，我想起了陶淵明，想到了寧靜致遠、返璞歸真。走在這條看似很近卻又很遠的石子路上，好像伸出雙手便可觸摸到自己的靈魂?，F在是勞動節的第二天了，不知道父母那邊現在處于什么樣的狀況，但我遵循了自己的決定。

　　人越少的地方，越能感受到人的重量，也就越能看清楚原本的自己，那種真正屬于自己的自己。漂泊就是要學會寂寞，還要讀懂萬物的一些因果，突然我想起了詩人未名月的一句詩：習慣了時間，還會排斥過去嗎？厭倦了浮沉，也便習慣了人間。短短的字眼，卻蘊藏著深刻的哲思，抬頭看了下天空，陽光早已破開浮云，帶來了希望。而我也已經走了很久，路上的人已不再只我一個，還有許多的農人，脖子上都掛著毛巾，田間也是三三兩兩的人在忙著，莊稼就是莊稼人的生命，是他們的一切，他們像守護孩子一樣守護著農作物，我對他們是尊敬的，我也從來沒有鄙夷過任何的農民，包括那些城市中的民工。因為我們都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上，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我邊走邊想著，想了很多，城里人和村里人也僅僅只是稱呼上和生活方式的不同罷了，城里人有城里人的快樂，村里人有村里人的喜悅，也許城里人會覺得他們很有錢，他們生活的很舒適，但他們的內心不踏實且空虛，村里人確實錢比較少，，但他們安穩快樂。有時候想想也是，接觸的東西越少或許眼界便很小，但他的內心較廣博之人必定純潔。真正的幸福，就藏在平淡之中吧。

　　我身上穿的并不潮流，顯得很隨意，倒是手上提著一個箱子引來了不少的目光，也許他們以為我是哪家出去的孩子回來了，我也就是以這樣的身份和心智來B鎮的。我走著走著，突然一個老伯向我走來，他認錯人了，他以為我是他們村誰誰誰的兒子，他說看得怪像的，我笑著說不是，又確定了一下B鎮的方位，他指劃了一下，我聽著并和記錄的信息對照了一下，確定無誤，這才想起說謝謝，老伯忙說不用，他說在村里沒必要這么客氣的，客氣總顯得生分了，說話時他還咧嘴笑著，完后他便扛著鋤頭招了一下手就走了，我轉過身望著老伯的背影，頓時覺得高大，我輕笑著嘆了口氣，提起行李繼續著我的行程。

　　空間中除了寥寥的拖拉機轟鳴聲便都歸于沉寂，知了還在為夏天的來臨醞釀著。路已走了許久，不知道還有多遠。我醉心于腳下的路還有這廣袤的土地和寂靜的原野，仿佛所有事物都不是那么急切，節奏變得很緩，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悠閑，我知道這是由于收割的日子還未來臨，來臨時這些人們也會很趕，跟城里的上班族一樣，但我相信那種氛圍是大不相同的，這里的人帶著喜悅的心情而忙活，城里的上班族則帶著被動的煩躁而忙活，看似相同的氣氛，卻極其不同的，內心才是區別的本質，那種欣喜會帶有狂熱，而那些厭倦只會徒增排斥與冷淡。久居于城市中的我，對于這樣的環境比較陌生，曾經都只是在腦海中描繪這樣的圖景，如今的我卻已身臨其境，感受著耳畔真實的風聲、麥田里搖晃著的麥穗還有手提鐮刀的農夫在田間穿梭，我望著路邊隨風而搖晃的白楊，心中感慨萬千。是一個童聲打斷了我，“爺爺，那邊的哥哥，大丫好像沒見過誒?！蔽肄D身，看到一個老人開著拖拉機，一個小女孩坐在旁邊，只見老人對著我說：“小娃娃，去哪里??？。”我再次看了老人和小女孩說：“我準備去B鎮?！闭f完我便看著老人，老人的臉上突然帶有一絲厭惡，小女孩一只手摸著頭轉頭對著老人說：“爺爺，又是跟那群人一伙的，就想要砍樹，真討厭。”女孩的話通過耳朵瞬間傳遞到我的腦海里，經過思索我才想起李飛的話，這時老人已經準備開車走了，我忙喊道：“我是一名大學生，來體驗生活的，不是開發商，請問你們是B鎮的嗎？”老人停下手頭的動作，臉上的表情好了很多，并磕了一下手上的煙袋說：“我說投資商怎么會讓一個毛頭小子來呢，不是來開發的就好，現在已經不是B鎮了，降成村了，屬于另外一個鎮了?！闭f著他眼部明顯抽動一下，似乎在回想什么，然后接著說：“你是來體驗生活的？城里的孩子？”老人連續問道。我點頭，說：“是的，我是大學生，來鄉下學習的?！蔽艺f著并友好的笑了一下。“爺爺是村長哦”大丫天真無邪道。老人呵斥了一聲。我接著說：“我想在B鎮也就是現在的B村搭一間房子，居住一段時間。”老人聞聲似乎還有些猶豫，小女孩則笑聲連連，“爺爺…爺爺，好像很好玩的樣子?！迸⒅牢也皇情_發商后對我的好感度也就提升了。老人于是點了一下頭，“上來吧，孩子，我們還是很好客的，難得的大學生。”說完他又自語道：我們村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大學生咯。我看他的時候，倒覺得這才像真的世界，與我的距離非常接近，似乎就觸碰到了我的皮膚。

　　一路顛簸，我在左右搖晃中入睡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名大丫的女孩叫醒了我，“哥哥，快要到了哦，我們村很涼快的。”我用手擦了一下熟睡時所留的汗，并且注意到了大丫在盯著我的左手看，我循著目光看去，看見了我的手表，我摸著大丫的頭笑著說：“等哥哥回去的時候就把這個送給大丫?！贝笱镜臓敔敵橹鵁煷_著拖拉機聞聲也是沒有插話，此時的風景與我在上車前的風景卻是截然不同的，四周都是樹，綠色景象一眼望不到邊，就只有一條窄小的林蔭道可供通行，已經可以感受到有些微涼的氣息。在我看著四周時大丫的爺爺轉過頭對我說：“小伙子，待會先到我家里去。”我聽著點了點頭，畢竟對這里的情況十分陌生，對這個老人又多了些敬意。

　　已經到中午了，太陽很大，縱然這里綠蔭滿目，可還是有些熱，我將身上的外套脫去，此時我望向遠處，并沒有村子的痕跡，但是看到了一個很大的平房，于是我問大丫：“不是快到了嗎？怎么沒有看到村子?！薄暗侥莻€房子后就快到了，車子要停在里面”大丫的聲音充滿了童真與淳樸。而我卻充滿了疑惑，大丫沒有解釋，她爺爺也沒有說話。沒過多久我們就來到那所平房，房子很大，看起來像個倉庫，房子里出來了一個人，“老劉，門打開”大丫爺爺說，“我說老王啊，你今天可是有點晚啊，這不，我都準備回家了，家里的那位又要催咯。”說著便把大門打開了，“這不是來了客人嗎”大丫爺爺用煙槍指著我說。這時老劉才注意到了我，我對著他友好的微笑并點了點頭，老劉邊拉著門邊對著我說：“喲，小娃娃面生啊”說完又看著老王，繼續說“老王你的遠方親戚？”大丫的爺爺(即老王)抽了口煙袋說：“不是，是來游玩的學生”。老劉點了點頭又看了我一眼，便指揮著老王將車停在了里面。停完車老王從平房里出來，而老劉則先趕回家了，老王看了下四周不見老劉的身影，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心中則是有些想笑，這時大丫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哥哥，這是專門用來停車的，劉爺爺是這個星期的看守?！痹瓉泶笱臼且o我解釋，但我還是有些不解，老王似乎察覺到了我依然不解，于是看著我說：“這么做是為了保持整個村子的生態環境，盡量讓村子的污染小一些，而且這樣做還有利于整合村子的農業工具，方便農業生產，這個傳統延續很久了。”說著老王又抽了口煙，不慎咳了幾下，大丫連忙跑過去扶著，“哦…，原來是這樣?！蔽艺f。老王止住咳嗽向我招了一下手，我會意。大丫攙扶著老王，走在前面，步子很小，我跟在后面也走的很慢，我在走路的時候不喜計算時間的長短，就跟著這爺倆，又穿過了一片森林，隨即我看到了炊煙繚繞半空，而后看到了寥寥的房屋，大丫興奮的轉過身跑到我的面前指著炊煙的方向說：“哥哥，前面就到我們村了，是不是清涼啊?！蔽疫@時才注意到之前的熱意漸漸消失，我們此時的位置是在一個小山坡上，可以看到整個村落還有茂密的森林，老王看著我發呆便開始了一番解釋，原來涼意的始作俑者除了濃密的森林外還有一個湖和一座雪山。我朝著老王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座泛白的雪山，我環視了一下，卻找不到湖的蹤影，我也沒問，這個山坡的高度有限，也許就在村落的某處吧，畢竟大中午的，還是先吃飯的好，一些事后面就能知道答案了。大丫一馬當先的跑著跳著往山坡下沖去，老王抽著煙袋隨其后，我在最后，這是一種怎樣的愜意時光呢，覺得是那樣的自然、純凈和質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