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一片亮

　　　乘客一旦上了舟船，在船長的指揮下行駛起來，那舟船，可就由不得乘客的意愿隨便停靠河岸了。乘客，只能憑借船票的止點，等舟船到了規定的口岸，乘客方能下船離開去。

　　　眼下的宋鳳成，感覺自個就是登上了舟船的乘客。不，真實說起來，應該是上了賊船的被挾持客才對。到底下一步到哪里才能口岸登上陸地，任由舟船載著他，隨它去了。至于原先跟老老爺宋吉臣說下的條件，不能拆除了古戲臺，沒法子，也只能由他這村支書出爾反爾，首先帶頭違反了。

　　　“要是不答應拆了古戲臺，辦事處張書記不給予支持了… …或是開發商不樂意了，半途溜了… …真要是如此，金光村的拆遷改造半途而廢了… …哎喲，我地個天老爺唻，那可咋辦呀？”

　　　怨不得宋鳳成有這番顧慮，最近一段時間，他可聽電視跟報紙上說了不少拆遷改造的新鮮事。什么開發商收了買家的不少錢，半途不見了蹤影… …什么舊村子拆完了，開發商卻溜了號，留下一片廢墟… …真要是攤上了這樣的情況，全村人可不苦死啦？要全村人再在原來的舊地址上蓋起一座座的平房來，那不是窮折騰著玩兒嗎？

　　　念叨到這里，宋鳳成不由得嘆一口氣，心里說道：“唉，拆遷，拆遷，沒事拆的啥遷喲… …遍地是土石，刮風盡塵土，嗆得人氣兒都喘不勻和… …”這一番話，宋鳳成也就是暗念叨的本事，至于說要他開口說出來，他可不敢。別說是旁人了，就是“鬼不沾”聽見了這番話，也得上告到辦事處張小泉書記那里，把他宋鳳成書記的位子，送給別人坐著去。

　　　眼見兩輛挖掘機又轟隆隆開過了金光村舊址，來到了古戲臺下，“氣蛤蟆”心里自然高興。

　　　“宋鳳成這小子，頭腦轉的還怪快哩… …我家孩子他舅分到些工程，我再順手弄上一兩套房子，我就會福臨街道辦干副主任去… …嗯，看來，我靠上宋鳳成爺們真就對了… …”

　　　眼見挖掘機要下手干活，起初，“鬼不沾”也高興。“沒承想這次會這般順利，我又能多賺一些拆遷費了不是… …”可又一想，“鬼不沾”不由暗說宋鳳成刁鉆了。“看來宋鳳成這王八羔子，他奶奶地也學乖了… …我要想斗過他，難啊… …”

　　　戲臺的四周是堅硬石塊壘就的大墻，又歷經多年風雨侵蝕，早成渾然一體的碉堡。但在挖掘機的巨鏟之下，這樣的碉堡又能算做啥呢？只見那四下里的大墻，在慢慢倒塌，那些或巨大或瑣碎的石塊，混雜著土泥，被鏟裝進重型卡車斗里去。那巨石砸的車斗，“咔咔”作響，傳老遠去。

　　　沒出一個小時，“鬼不沾”再看那古戲臺，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處孤獨獨的土包，獨立在村舊址的西北面。

　　　“嗯，照此進度，沒兩天，這里就跟村子其他地方一個樣了… …看看，還是眼下好，有大型的機械作業不是，要是原先那會子，這樣的地方要想鏟挪去，又放炮又搬抬又镢頭刨又鐵鍬鏟，還不得干到猴年馬月啊… …”

　　　“氣蛤蟆”眼見戲臺沒了，心里說道：“嗯，沒了戲臺，瞧瞧，看西面的天都亮堂了呢… …”

沒錯兒，宋鳳成也趁機看到西面甫臨城里的高樓了，“嗯，從明天開始，我們村里人看甫臨城，沒阻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