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青水田

回孤兒院的路上，小雨求白爺爺不要把自己的病情告訴孩子們，院長建議小雨不要再繼續(xù)工作，讓她回家靜養(yǎng)。一直冷靜鎮(zhèn)定的小雨聽到院長這么說忽然哭了出來，“白爺爺，求求您，不要趕我走好不好，讓我最后的日子能和孩子們在一起，求您，如果看不到他們，我也許連明天也撐不到……”

院長老淚縱橫。

小雨剛到門口，孩子們就跑出來迎接她，看著這些坐著輪椅，拄著拐杖的孩子們圍在自己身邊小雨一邊笑一邊流淚。在那些孩子中間她看到了一直不肯出門的宇軒。大一點(diǎn)的林杰推著宇軒的輪椅，“小雨姐姐，剛剛聽說你要回來，宇軒就掙扎著要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要出門。”小雨忍不住過去抱住了宇軒，大顆大顆滾燙的淚水滴在宇軒肩膀的毛毯上，小宇軒竟然抬起他的小手輕拍小雨的后背，不停的安慰她，一直到小雨哭的沒了力氣。

小雨回來之后，孩子們又恢復(fù)了往日的歡顏。白爺爺最近忙了起來，他剛剛收到通知孤兒院所在的這片地被一家公司收購，馬上要進(jìn)行大范圍的改建，孤兒院被迫搬遷，但是現(xiàn)在地皮比黃金還貴，他那里去找地方給孩子們住？他去了幾次政府部門，那些公務(wù)員都是一個推一個，他三天跑了八個部門也沒問清楚這事情到底歸誰管……

雖然小雨憑靠強(qiáng)大的毅力支撐著自己，但是越來越劇烈的頭痛讓她不敢再和小雪一起睡，她怕自己會吵醒小雪，更怕自己痛起來猙獰的表情會嚇到孩子。小雨每晚抱著小雪給大家講故事，故事里的孩子都自己睡，睡著之后會見到天使或者精靈，帶她們?nèi)タ雌婷畹氖澜纭『⒆涌偸呛茉敢庀嘈胚@樣的傳說。小雨夜里頭痛發(fā)作的時候，就狠命的往嘴里塞被子，即使痛的汗?jié)褚卤凰步^不發(fā)出一點(diǎn)響動……

小雨傾盡自己的全力，爭取一切的時間來照顧孩子們。九歲的陽陽是個雙目失明的小男孩，之前有位羅老師教過他一點(diǎn)盲文，但是羅老師只在這里呆了兩個月就辭職了，其他老師都忙著照顧大家，沒有時間和精力來教陽陽，小雨看著陽陽每天抱著書自己摸索，心酸不已。她找來教材一邊自學(xué)一邊教陽陽，有了小雨的陪伴，陽陽開心的不得了，每天都要抱著小雨的臉摸一遍，說小雨的臉是一朵金色的太陽花。教陽陽的時候小雨常常試著閉上眼睛，感受黑暗中的世界，她知道不久的將來自己就會生活在這片黑暗里……白天的時候還好，稍微感到不安的時候只要輕輕睜開眼就能馬上看到光明的世界，看到孩子們歡樂的笑臉奔跑的身影，只要睜開眼就能看到綠樹青山，白云藍(lán)天。但是，到了夜里，就算睜大了雙眼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見，卻明顯的感到死神正在不遠(yuǎn)處觀察著自己，他正揮動著鐮刀一步一步逼近，她害怕，怕的蜷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咬著被子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她想呼喊，“楚楊，楚楊，楚楊……”這個名字她在心里喊了一千一萬遍，這個時候要是他在身邊，要是能躲在他的懷里，要是他陪著自己……小雨從未感覺到黑夜是這般的令人恐懼，死亡正如此的逼近自己。

小雨白天若無其事的和孩子們玩耍，晚上獨(dú)自默默對抗著強(qiáng)大的病魔和對死亡的恐懼，雖然頭痛不斷加劇，小雨卻不敢再加大止痛藥的劑量，她知道這樣吃下去很快就不管用了。將來還會有更痛苦的癥狀，這些她必須試著自己承受，讓自己的身體去習(xí)慣去承擔(dān)。樂樂跟小雨一樣，都患有腦部腫瘤，明天是樂樂第二次手術(shù)后出院的日子，小雨和孩子們準(zhǔn)備了一個小小的歡迎會給樂樂，小雪最喜歡熱鬧了，把彩紙披了一身在屋子里亂跑，宇軒在小雨的陪伴下也好了很多，雖然沒有過來幫大家的忙，但他還是抱了本故事書坐在旁邊的輪椅上，不時的抬頭看看大家，當(dāng)小雪把她收集來的好看的彩帶和畫筆藏到宇軒懷里的時候，宇軒也會很乖的給她收好。

當(dāng)白爺爺推著樂樂進(jìn)來的時候，孩子們都開心的迎了上去，小雨也想過去歡迎樂樂，但是內(nèi)心的恐懼深深拖住了她的雙腿，她看到那個孩子已經(jīng)被折磨得不成人樣，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由于腫瘤的緣故半張臉已經(jīng)變得畸形，樂樂坐在輪椅上，連續(xù)的手術(shù)和化療已經(jīng)讓她骨瘦如柴……孩子們擁簇著樂樂的輪椅來到小雨面前，大家七嘴八舌的向樂樂介紹著小雨姐姐，小雨的脆弱和恐慌被孩子們天真的笑臉和聲音趕走了，她蹲在樂樂身邊，輕輕握住她冰冷的雙手，樂樂笑著微微的叫了一聲“小雨，姐姐”，小雨覺得自己心中那些恐懼和陰霾都被這弱弱的聲音打破了，一個幼小的孩子尚且如此堅(jiān)強(qiáng)，自己又怎能退縮。

孩子們很久沒見到樂樂了，都圍著她問長問短，樂樂口齒不是很伶俐，話也說不很清楚，但孩子們還是專心的聽著。孩子們爭先恐后的跟樂樂講著她不在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他們還開心的告訴樂樂，小雨姐姐給這里起了一個新名字，叫“青水田”，以后他們不再是孤兒院的孩子，而是從“青水田”走出來的孩子，他們還說“青水田”的意思就是長滿青青禾苗的水田，小雨姐姐希望大家都像水里的禾苗一樣茁壯成長。

樂樂回來已經(jīng)有兩周了雖然手術(shù)和化療明顯緩解了她的病情，但是仍未能根除腫瘤，加上化療帶來的副作用，樂樂依舊活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