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之亂末期,劉曜攻陷洛陽,惠風落在其部將喬屬的手中。這個喬屬是個好色之徒,想要對她施行**,惠風拼死反抗,后來乘喬屬逼近之際,忽地拔出他腰間的佩劍,向他一通亂刺。喬屬終究是武將,他讓過幾劍,隨后反手將劍從惠風手中奪過來,沖她獰笑道:“看你還有什么能耐!你啊,就從了本帥罷。”惠風披散頭發,憤怒地說:“我是太尉公之女,皇太子之妃,寧可為義而死,也不能為胡虜所辱!”說著,又沖過來,想要奪劍。喬屬兇性大發,將手中的劍向前一送,劍鋒森森,直透惠風胸膛。鮮血迸處,惠風頹然倒下。
父女之間的強烈對比,乃是對那時名士頭銜絕佳的諷刺。
愍懷太子被囚禁以后,東宮的僚屬們心急如焚。有個右衛督,名叫司馬雅的,一向受到太子的寵信,這時候想盡辦法,要營救太子。他知道趙王司馬倫手握兵權,心想,這個趙王,盡管跟賈后關系親密,但他畢竟是司馬氏宗室之人,關鍵時刻,怎么會不救自家人呢?于是他找到司馬倫,對他說道:“國無適嗣,社稷將危,大臣之禍必起。而公奉事中宮,與賈后親密,太子之廢,皆云豫知,一旦事起,禍必及矣。何不先謀之!”
這番話,讓司馬倫有猶豫,他甚至真的生出一點營救太子的念頭來。就在這時,孫秀出來壞事了。等司馬雅走后,他對司馬倫說道:“司馬雅這話說的,也有道理,也沒道理。以后朝中會不會有什么變故,還很難講;真有什么變故,是不是有人去跟賈后算帳,然后牽連到我們,這個也還難講。可是有一點是確定的,那就是如果咱們把太子扶上去,他回頭就得跟咱算帳。太子這個人,性情剛猛,六親不認。要他讓他得了志,他未必記得咱的恩情。您跟賈后走得很近,這個,滿朝大臣都知道。就連普通的街談巷議,都把您看作是賈氏一黨啊。賈后這么害他,太子把她恨得要死,他要得了勢,處理賈后,哪能把您漏了???因此,太子一定不可以救。不過,盡管不能救,我們去可以好好利用他一下。咱們可以放些消息出去,說有人打算營救太子。這樣一來,賈南風那個缺心眼的女人,一定會盡快加害太子。到時候,咱們再打著為太子報仇的幌子,廢了賈后,自己掌權,多好!”
這條毒計,一箭雙雕,司馬倫哪有不采納的道理?孫秀立即開始行動。他派人在京城內外散布流言,說有人在秘密行動,打算廢掉賈后,迎立太子。
賈南風聽到這消息,坐臥不安,她找來自己的老情人太醫令程據,讓他連夜實驗,炮制出一符毒死人不眨眼的巴豆杏子丸來。這東西的毒性,半點不輸給江湖奇藥含笑半步癲,乃是居家旅行,殺人滅口的必備良藥。隨后,賈南風找來一個心腹太監,名叫孫慮的,讓他帶著毒藥,趕到許昌去,殺死太子。
應該說,司馬遹這個人,全身上下,都是幽默細胞。這家伙,自我保護意識還蠻強的。自從被遷到許昌之后,他就開始擔心別人在他的飯里下毒,因此,宮人送來的飯,他從來不吃,而是拿口小鍋,架堆小火,自己煮東西吃。
孫慮到了許昌,了解到司馬遹這個習慣,有些犯愁。愍懷太子說什么也不吃別人做的飯,他手里的毒藥再厲害,也沒有機會讓太子吃到嘴里啊。無奈之下,他找來負責看管太子的太監劉振,跟他商量。劉振聽了,想出個餿點子來。他把愍懷太子遷進一所小院,不留人伺候他,食材也不提供給他,給他斷糧。
這下,司馬遹慌了:連基本的食材都沒了,他還拿什么煮東西吃哩?不過,天下還是有好人的。許昌的宮殿里,有些宮人,憐憫太子的遭遇,常常偷揣些食物,爬上囚禁太子的那個小院的院墻,丟給他吃。
孫慮在許昌等了好幾天,驚奇地發現,太子居然沒給餓死,這樣下去,他怎么回去交差???沒辦法,他決定來硬的。有一天,他跑去見愍懷太子,對他說,他奉皇后的旨意,給他帶來誠摯的關心與問候。還說,皇后得知太子在許昌的生活條件不大好,特地讓他帶來一劑補藥。這藥啊,補鈣,補鋅,能增強身體免疫力,還有治療失眠的作用哪!
愍懷太子盯著孫慮手上那只小瓶瓶,瞅了半天,心說,你拿我當傻子呢?他對孫慮笑笑,說自個身體奔兒棒,不用吃藥。
孫慮急了。完不成任務的話,回去以后是什么下場,他心里太清楚了。不用提諸般刑罰,賈南風只要把她那張臉貼過來,訓他一頓,就能把他惡心死。他實在等不了了,于是趁太子去上廁所的功夫,悄沒聲息地尾隨而去。來到茅廁,他看到太子背對著他,噓得很投入的樣子,于是揮起手里那根搗藥用的藥杵,朝太子頭上猛砸下去。司馬遹被砸得滿頭是血,立即倒地,只是沒有便死。他大聲呼救,聲音凄厲無比,外面的人全都聽到了。大家猜想,院子里一定發生了很恐怖的事,可是院子門口有很多衛兵,誰也沒法進去看個究竟。可憐這位大聰明沒有,小聰明滿腹的愍懷太子,就這樣,被孫慮一下一下地捶死了,死時,他才二十三歲。
愍懷太子死后,孫慮回到京城,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賈南風。到這時,賈南風心里懸著的一塊石頭,才算落地。她當時高興地要跳起來,不過還是壓抑了真實的情感,作出一副悲哀的樣子,讓她的傻瓜老公發布了一道詔書,說什么:“遹不幸喪亡,傷其迷悖,又早短折,悲痛之懷,不能自己。”真是惡心到家。
然而隨后不久,賈南風就真的很悲哀了。因為她沒有想到,那位一向在她面前,溜須拍馬,乖巧異常的的趙王司馬倫,突然翻臉,帶兵入殿,把她,連同賈家所有的權貴人物,一股腦抓了起來。隨后不久,賈南風喝了司馬倫賜給的金屑酒,一命嗚呼。日后,她在九泉之下,見到被自己害死的愍懷太子,不知會是什么一副場景。
賈南風死后,參與謀殺太子的劉振、孫慮、程據等人,全被推去法場,丟了腦袋。司馬遹也被復立為太子,因為其不幸的遭遇,而被謚為“愍懷”。發喪的時候,那篇誄文給寫得極其哀感,文中,司馬遹被夸得花兒一樣,他的冤情,也被渲染得感天動地,就差六月飛雪。
愍懷太子下葬以后,百官群哭,哭得最兇的,估計就屬趙王司馬倫了。然而他臉上在哭,心里卻一定在笑。愍懷太子的悲劇,是幾千年歷史中長演不歇的悲劇,哪里有利益的爭奪,哪里就有殘酷的政治,而這樣的劇幕,就在這樣的背景下,徐徐開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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