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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節紅色絲巾文/緣河上的自己(粉絲群)
我醒過來后,發現自己在醫院。我記得我被打暈前的那一刻想著,我醒來時一定在醫院。原來有時候,未來也不是不可知的。
我眼前是花白的天花板,原來我躺在病床上。我把頭扭向右邊,一個不認識的人。我把頭扭向左邊,也是一個不認識的人。我認識的人呢?
咦?我嘗試用右手支撐我坐起來。可為何我的右手如此沉重,我的手指怎么動得那么艱難?
我翻開被子一看。我的手被打了層厚厚的石膏。我虛弱地說:誰能告訴我怎么了?那兩個病人在睡覺,四周顯得安靜無比。
我小心地用左手撐起我自己,走下了床。
我走在過道里,一個熟人都沒看見。這世上所有醫院都充滿了一種消毒水的味道,透過窗,我依稀看見身上穿著的病服。
我走到醫院門口,門外刺眼的太陽光使我的眼睛感到不太舒適。我轉過身,回到醫院大堂坐下。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看見大個。大個的臉上有一條長長的傷疤,觸目驚心,看著就感到十分的痛。
我對他招了招手,說:大個,這里。
大個往我這看了一眼,走了過來。他走到我身旁坐下,說:你醒了?
我說:嗯,我暈了多久?
大個說:兩天了。
我說:黃毛呢?
大個說:死了。
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參加葬禮。白衣葬服,遍地黃紙,悲傷的冥樂,給我生命帶來前所未有的沖擊。當我看見他母親在葬禮上哭得暈倒,父親強忍著淚水的時候,我是多么想看見靈柜里臉色冰白的他坐起身來,對他父母說:爸媽,別哭,我還在。
我看見小白拿著芭比娃娃在角落玩。我走上去,說:小白,去看你哥哥最后一眼吧。
小白天真說道:為什么是最后一眼?
我說:你哥哥死了,他再也回不來了。
小白一臉茫然說:什么是死?
我忍著眼眶里的淚水,說:我說錯了,你哥哥還活著,來看看你哥哥睡覺的樣子吧。
小白說:好。
小白丟下芭比娃娃,來到存放尸體的靈柜前看著黃毛。
小白說:哥哥,別睡了,起來陪我玩吧。
小白說:哥哥,別睡了,我餓了。
小白說:哥哥,快點醒啦,那里太窄了,不好睡,我們回家再睡。
...
我不明白自己為何哭,但我哭了,大個哭了,黃毛的父母哭了。火化場里的每一個人都是那么沉默。老賢和阿川也來了,他們來看黃毛最后一眼。他們說,如果他們不來,那就再也看不見了,看不見了。
原來死神是隱形的,他無時無刻潛藏在我們身邊,在我們最虛弱的那一刻給我們致命的一刀。當我們看見它的時候,我們已來不及思考它了。
我曾以為在那場暴風雨中,我已領略到生命的脆弱,原來那不是脆弱,而是渺小。我看著身邊這位兄弟就這樣離開了世界。從今天開始,不論我在這世上的哪一個角落,我都再也看不見他了。在他棺木被送進火化爐那刻,我回想起他父母的神情,還有那悲涼的氣氛,那吊唁的烏鴉,一切都仿佛在說明著,原來,這就是生命的脆弱,不止一個人的脆弱......
參與葬禮那天已經開學好幾天了,開學報到我沒去,向學校請了假。黃毛的死給了我前所未有的沖擊。我不明白為什么一場小小的紛爭會引發毀滅生命的沖擊。醒來后的那天,大個跟我說,他看著黃毛被活生生地打死。那天,黃毛求饒了,他從未見過黃毛以這么低的姿態去說話。他覺得那個時候的黃毛一定在想,我不能死,這世上還有不能看著我就此離去的東西存在著。可是,那些人像是一群餓壞了的狼,撕咬著草原上落單的羊。他看著黃毛吐出一口一口的血液,身前染滿了紅色。大個說,他的血比落日黃昏的火燒云還要紅,比他見過的所有的紅還要紅。
那天,我出院了。后來,我向學校請假。十一、劉瑩還有班長問我出了什么事,我沒有回答她們,只說了一句,沒事。
這單案子轟動了全卅城,警察紛紛出動調查。我認為這不是一單簡單的民事糾紛案。可矮個青年在口供上說,那是他一時憤怒帶上朋友毆打黃毛,錯手致死。最后的判刑還要等法院處理。
最后,這鬧得全卅城轟動的事同學們都知道了,大家都明白這是什么事。十一三人紛紛來安慰我。只是我覺得那些安慰的話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我黃毛已經死了的這個事實。我感到這個世界到處充斥著灰暗的悲傷。從得知黃毛死了的那天起,我的腦袋就一直處于混沌的狀態,無法回到從前。我好像再也不能清晰地思考,只懂得行尸走肉般地機械生活。
可無論如何,生活依舊在前進著,我的大學一天天地過去。
大一下學期的課比上學期多了一倍,學習的壓力隨之增加了一倍。但我卻提不起學習的心。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充斥著單調無聊的課程。老賢阿川開始無休止地曠課,窩在宿舍打游戲。十一對我說:十三,你不能跟他們一樣,你要在課室,你要好好努力,你要好好學習。
如十一所說,我沒有選擇曠課。我就這樣一直坐在教室,發呆。當我困了的時候,我就趴在桌上。當我抬起頭時,下課鈴似乎早已響起,眼前是空蕩的教室,身旁也沒有多少人。十一卻總是會坐在我身旁看著書。我問她:下課了嗎。她說:還沒有。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我發現曾經對大學的熱情早已消失無蹤,剩下的,是灑在每個角落的麻木和悲傷。當我意識到這點的時候,我終于鼓起勇氣,曠了我人生中的第一節課主動去曠的課。我以為我會很快活,會在學校里歡快地活動,會在宿舍里興奮地游戲。最后才發現,原來那只是冰冷而麻木的行走。我漫無目的地浪蕩在某個鮮有人走的角落,看著石階上的苔蘚,吹著冰冷的風。最后,我漫無目的地呆在宿舍,不知究竟要干些什么。
那節課,老師點名了,我很不幸地被他點中。所有人都知道,原來寧十三曠了一節課。我和阿川、老賢被輔導員叫去訓了一頓,我被身在的學習部部長狠狠地罵了一頓。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曠課會如此無聊,甚至比身在課堂上還要無聊。我不在乎是否被罵,不在乎是否因曠課而被登記。當我大概知道未來的生活是如何的時候,十一打了我一巴掌。她說:你為什么要曠課,你為什么不學習。
那天,并沒有想象中的陰郁,相反,天很晴朗。我在早自習過后被十一叫上圖書館的天臺。她跟我聊了很久,但她的話語有很大一部分被風吹散在空中,以至于我記住的,只有她那一句歇斯底里的混蛋,和一巴扇得我并不清醒的巴掌。
我懷著痛苦麻木的心,回到冰冷的教室,就這樣過著我的未來。
后來,學校給我找了心理老師,但治療似乎沒效,這好像是我以前積蓄下來的瞬間爆發導致的。后來,法院判決下來了。矮個青年被判無期徒刑。罪名是過失致死。
我想,既然法院都判了,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只是那幾天的記憶偶爾會從腦袋里跳躍出來,在我眼前一遍遍播放著。我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可我只能把它們埋藏在我的心底,因為那只是我的不明白。
黃毛死了的第三十天,我和大個來到他的墓前。過了今天,大個就要回北方。他說南方不適合他呆。今天過后,再見大個,就很難了。
我說:大個,祝你一路順風。
大個說:嗯,祝你今后生活愉快。
我看著黃毛的墓,說:大個啊,你記得黃毛死的那一刻是怎樣的嗎。
大個說:他眼睛睜得很大,一直望著天空。
我深深地望著黃毛的墓碑,過后,抬起頭,看著蔚藍的天空。
我說:黃毛,飛吧,飛向你一直向往著的藍天。
一陣風吹過山間,風中飄搖著一條紅色的絲巾,似乎還夾雜著些許血的味道,我對著它們呢喃:你是在祭奠我們逝去的青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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