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匆忙,去得也慌張。繁華都市里雪的模樣已經(jīng)面目全非,街道上滿是初雪融化之后的水跡,混合著街道上的污穢,令過往行人倍加小心,一不小心白凈的鞋子和干凈的衣服上就會沾染上泥跡。
飯店里,余琛邊吃邊感嘆著,早晨在別墅那會兒還看到很美麗的雪花,純白的世界映著純白的自然,但是浮躁的都市卻容不下那寂靜的雪花,只有那污穢的水跡骯臟著人們躁動的靈魂。
“吃飯就吃飯,哪來那么多的感慨!”
聽著余琛那習(xí)慣性的自語式長篇大論,項雅夢抱怨道。
以前每次在吃飯的時候,余琛總會邊吃邊侃侃而談,項雅夢調(diào)侃,總會有什么東西觸動他那根敏感的神經(jīng),敏感的神經(jīng)將敏感的信息傳遞給敏感的大腦,再經(jīng)過敏感的加工從敏感的嘴巴里吐出,然后悄無聲息地從對方那不敏感的左耳進去最終從那不敏感的右耳進入到不敏感的空氣中,消散無蹤。
項雅夢笑稱這是鐵錘砸在了棉花上。
一瓶酒過后,項雅夢的臉上飛起兩朵紅暈,余琛就是喜歡這樣的項雅夢,微醺的臉蛋,就像是一幅醉海棠圖畫,再加上那嫣然的笑容,余琛的心都會跟著融化掉。
余琛很想看到這幅圖畫,但是每次都在擔(dān)心行為會越過心中的雷池。所以他時刻保持著內(nèi)心的清醒,每天都會告誡自己,項雅夢是自己的妹妹,這句話每天都會在心里默念上千百遍,不斷地給自己心理暗示,并且不斷地強化這種暗示,余琛心想,這樣就應(yīng)該就不會有什么萬一出現(xiàn)了。
“我先去趟洗手間,啤酒就是容易漲肚。”項雅夢站起身來,向洗手間走去。
對,啤酒容易漲肚。這點余琛深有體會,每次喝完啤酒,自己的肚子都會像皮球一樣圓滾滾的。啤酒也算是一種碳酸飲料,據(jù)百度上說,啤酒喝到肚子里面就會產(chǎn)生大量氣體,打幾個嗝兒就沒什么事情了。
余琛又突然想起另一個生活常識來,說是如果一個人老是不停地打嗝兒的話,猛然嚇嚇他就沒事了。
喝啤酒漲肚,打嗝兒就沒事了,老打嗝兒,嚇嚇就沒事了。
感覺就像是在成語接龍一般,又像是語文修辭中的頂真修辭。
余琛為自己這種別樣的想法感到得意,不由笑出聲來。
“咦?自己一個人在這兒樂什么呢?”
項雅夢回來了,看著余琛在那里傻笑,好奇地問道。
“哦,沒什么。”余琛站起身來,“我也上趟洗手間,放放水。”
飯店的洗手間挺干凈的,似乎是每天都有人來打掃,不過味道卻不敢恭維,整個過程余琛都憋著氣,等出了洗手間他趕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這時,在一旁的一個女孩盯著余琛,驚訝的張大著嘴巴。
“洗手間門口的空氣也夠味兒的……”
那個女孩開口道。
聽了這話,余琛張著嘴巴愣了幾秒鐘,然后抬起頭朝著聲音發(fā)源處看去。
突然間,他瞪大了雙眼,愣在了原地。
“你……你是……”
余琛驚訝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呦,這是怎么一回事?”那女孩瞟了余琛一眼,對他的行為嗤之以鼻,“難道你這是什么新型的搭訕方式?”
“不,你……你是……”
“算了,本姑娘著急,不跟你在這兒浪費時間了。”說著,女孩進了女廁。
余琛趕緊走上前,想要跟著進去,旁邊走來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將余琛擠到一旁,并狠狠地瞪了余琛一眼。
“這可是女廁,你要干什么?你想變性啊?”中年婦女惡狠狠地說了這么一句,很鄙視地再次瞪了余琛一眼,然后走了進去。
余琛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了,如果不是剛才那個中年婦女攔著自己,恐怕會出更大的丑。
想到項雅夢還在座位上等著,余琛想了想,還是先回去。
經(jīng)過前臺的時候,余琛將賬單結(jié)了,然后朝項雅夢走去。
見余琛回來了,項雅夢站起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余琛伸手示意項雅夢坐下,“等一會兒再走。”
“怎么了?”
“因為我見到她了。”
“見到誰了?”
“就是今天我跟你說的那個失蹤的神秘女孩。”
“真的假的?”項雅夢將信將疑地看著余琛,“那不是你編的故事啊?”
“當然是真的了,不過,”余琛皺了一下眉,“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明明今天早晨剛救過她,但在剛才她那看我的眼神就好像看陌生人一樣,雖然她長得跟那個女孩一模一樣,不過我總感覺她跟今早的那個女孩好像不一樣……”
“該不會你把別的女孩看成是她了吧?”
“不會,我不會看走眼。的確是那個女孩。”
“老板,多少錢?”
余琛趕緊回過頭去看,那個女孩已經(jīng)從洗手間出來了,正在前臺準備結(jié)賬。
“看,就是她!”余琛指著那個女孩對項雅夢說道。
那女孩似乎覺察到余琛正在朝她這邊注視著,只見她回過頭來朝余琛這邊望了一眼,余琛趕忙回過頭,生怕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
“呦,原來是你啊,你那新型的搭訕方式還真能夠引起別人的注意。挺不錯的嘛!”那女孩走了過來,嘲笑似的說道。
“那不是搭訕方式。”
“呦,原來你會正常說話啊,我還以為你本來就是結(jié)巴呢!”
“你怎么說話呢?”項雅夢在一旁有些按耐不住了,便沖那女孩喊道。
“本姑娘就這么一副德行,你想怎么著?”
“你……”
說著,項雅夢便想要沖上去,卻被余琛一把拉住了。
“你果真不記得我?”
“笑話!”那女孩哼笑道,“這橋段是從哪部電視劇里學(xué)來的?”
余琛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慌忙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來。
“你不認識這個么?”
余琛手里的正是那個淡綠色的手鐲。
“呦,這手鐲真是精致,你要送給我啊?”
也許真的是認錯人了。余琛對女孩說了聲“對不起”,然后拉著氣呼呼的項雅夢走出了飯店。
“小余哥哥,你這是演的哪出啊?”走在街道上,項雅夢對著飯店里那女孩的影子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對余琛抱怨道。
“也許真的是認錯人了,但是長得真是一模一樣……”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琛想不明白,那個女孩對毛毯是那么的重視,但是卻留下毛毯消無聲息地消失掉,這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還有那個手鐲,看起來應(yīng)該也是一件很珍貴的東西,怎么會……
“小余哥哥。”項雅夢停了下來。
“怎么了?”余琛回過頭來,看到項雅夢低著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那副手鐲讓我看看可以么?”
余琛疑惑地看著項雅夢,猜想道關(guān)于這幅手鐲,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余琛將手鐲交到項雅夢手里,她接過來,很仔細地打量起來。
“果然……”項雅夢喃喃道。
“果然什么?”
項雅夢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伸進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樣?xùn)|西。
是手帕。
三年前項雅夢從自己這里搶過去的手帕。
上面繡著一副淡綠色的手鐲,淡綠色的手鐲上有三個不太明顯的紅色斑點,感覺就像是誰的血滴在手鐲上,時間長了之后滲到里面去了一樣。
“看到這副手鐲我就感覺特別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見過一樣,”項雅夢說道,“就在剛才,我突然想起來了,是這條手帕上的圖畫。”
手帕上的手鐲跟這副一模一樣,這,說明了什么?
“小余哥哥,你知道這其中有什么聯(lián)系么?”項雅夢盯著余琛,好奇地問道。
聯(lián)系?余琛認真地思考起來。
這條手帕是那個女人給自己的,而手帕上的圖案又跟那個女孩遺留下來的手鐲一模一樣,難道那個女人跟那女孩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
猜不透,實在是猜不透。
余琛重重嘆了口氣。
“不明白。”
“算了,不明白就不去想了,到明白的時候自然也就真相大白了。”項雅夢見余琛也想不出個什么頭緒,便不再問什么,以這么一句作結(jié)。
“下午再逛逛么?”項雅夢問道。
“不了,我現(xiàn)在感覺心煩意亂,可能還是適應(yīng)不了這喧鬧的地方。”
余琛突然感到胸口一陣沉悶,街道上人們熙熙攘攘,吵雜的聲音使得他的耳朵一陣陣嗡鳴。
“那好吧,就去我家吧。都三年了,你還沒去過我家呢!”項雅夢提議道。
余琛帶著詢問的目光看著項雅夢。
“放心,我家里肯定很安靜,不會讓你感到心煩的。”項雅夢猜想余琛一定是在擔(dān)心安靜的問題,所以趕緊解釋道。
果然,余琛點點頭,答應(yīng)了。
項雅夢在路邊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然后他們兩人上了車。
“就在這邊停下。”過了大約十分鐘,項雅夢指著前方不遠處的小區(qū)口說道。
余琛探頭看了看,小區(qū)門楣挺氣派,這讓余琛不由得想起了“凱旋門”這個詞。門楣上用隸書寫著“錦都酈城”四個大字。
車子停下來,項雅夢付過錢后,余琛跟隨著走了出來。
小區(qū)門口坐著一個身穿保安服的老大爺,年紀約莫五十五六歲,正在與一個中年男子聊著什么,偶爾朝余琛他們這邊撇兩眼。進出的人大都穿著光鮮,皮膚白凈,一看就是那種富貴人家。
“走吧。”項雅夢對余琛微微一笑,“再走上四五分鐘就到我家樓下,在最里面的那棟樓而且還是最里面的那個單元,當初爸爸選擇這個是因為他考慮到這樣可以鍛煉一體,但是他卻總是直接開車到樓下,這可苦了我了。”
余琛也笑了,隨后他們進了小區(qū)。
正沖著小區(qū)門口有一個圓形的大水池,水池中央豎立著一塊大石頭,石頭上雕刻著“隨遇而安”這四個大字。水池里有幾尾金魚緩慢地游動著,似乎對于這冬季的寒冷表示出一種麻木不仁。
“也不知道這塊石頭上刻這四個大字做什么,”項雅夢指著水池中央的大石頭說道,“這個小區(qū)里面的人大都是大老板大富豪,隨遇而安,他們恨不能時刻掀起千層浪,你說能安安分分地隨遇而安么?”
余琛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路上他們又遇見了幾個遛狗的貴婦人,穿著厚厚的貂皮大衣,臉上涂抹著名貴的濃濃的化妝品,悠閑地牽著各自的寵物狗,慢慢地溜達著。
道路兩邊種植著的樹木,如今只剩光禿禿的枝干,看起來毫無生氣,冷清而又凄涼。路邊停著很多知名品牌的汽車,一輛接一輛,參差不齊地排成一條長龍。
“咱們?nèi)ツ沁呑粫喊伞!庇噼≈钢胺讲贿h處的一處涼亭,說道。
他現(xiàn)在還不想走進項雅夢的家里,不知為什么,他心里總有一種隱隱的不安,一想到待會兒就要進入她家里,就感覺像要發(fā)生什么事情似的。
項雅夢驚訝地看著余琛,不過最終還是點點頭。
“小區(qū)里有好幾處涼亭,”項雅夢解釋道,“只是這些涼亭很少有人光顧,人們大都呆在自己家里,就算是夏天也都把自己關(guān)在空調(diào)房里,很少出來乘涼聊天。”
“現(xiàn)在的社會好像是一個封閉性社會。”余琛嘆了口氣,說道。
“封閉性社會?”
“這其實是我杜撰出來的一個詞,”余琛笑笑,解釋說,“人們的交往方式很封閉,人們的心靈也很封閉,比如說吧,一棟樓里的對門鄰居,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認識,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大家都是一副陌生的面孔,雖然身處群體當中,但是每個人與每個人之間很少有交集。”
“這些你怎么知道的?”項雅夢很驚訝地看著余琛,“你都從來沒有走出那棟別墅,這些東西你怎么會理解的這么深刻?”
他們來到了涼亭里,項雅夢從口袋里掏出紙巾,擦了擦長椅上的灰塵。的確是好久沒人光顧,長椅上鋪著厚厚的灰塵,紅色油漆也是暗淡無光。
“這些都是從書里還有網(wǎng)上了解到的。”稍微擦拭過之后,他們并肩坐了下來,“其實別看我身在封閉的房間里很少出去,但是我的心靈卻并不封閉。”
“那就好,那就好……”項雅夢說完這句話后,低下頭沉默了。
“你的學(xué)習(xí)怎么樣了?”余琛見項雅夢不說話了,心想可能剛才的話題觸動到了她,所以趕緊轉(zhuǎn)換話題。
“還湊合吧。”項雅夢回答,然后她轉(zhuǎn)過臉來看著余琛,問道,“小余哥哥,你做學(xué)生的時候是什么樣子?三年來的交往還從沒有聽你提起你學(xué)生時代的事情呢。”
“我沒有進過學(xué)校。”余琛臉色微微暗淡下來。
“沒有進過學(xué)校?”項雅夢驚訝地看著余琛。
“也不算沒進過學(xué)校,”余琛解釋說,“就去過一次,待了兩個星期之后就再也沒去過。”
“為什么?”
“因為我受不了學(xué)校,”余琛說,“感覺身邊的同學(xué)都很骯臟,不想跟他們說話,兩個星期的時間我就打了四次架,受不了,實在受不了……”
說著,余琛雙手捧起腦袋,一副痛苦的樣子,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似的。
“對不起……”項雅夢愧疚地道歉道。
“沒事,”余琛嘆了口氣,“都已經(jīng)過去了。”
“呦,真是冤家路窄呀!”
余琛驚了一下,猛地抬起頭。
那個女孩冷笑著看著他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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