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請啊,大家好好吃!都別客氣,誰客氣我跟誰急啊!”
說話的是我的上司孫強,他今年三十五歲,本地人,他之所以會請大家吃飯,是因為他在公司剛剛完成的一個項目里大賺了一筆,當然,也有我們的份,就是這頓飯。
“都來嘗嘗,這可是全市最好吃的狗肉了。快,動筷子!”孫強紅光滿面,幸福之情洋溢在臉上。
不久,他就注意到了我,他詫異地問:“小王,你怎么不吃啊,不喜歡吃狗肉?”
我這才回過神來,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應付,我說:“孫哥,我吃不了狗肉,我對狗肉過敏。”
孫強突然一臉的神秘,他說:“哦,我知道了,愛狗人士。”
同桌的七八個同事都看向了我,這讓我很尷尬,我覺得我有罪,連忙擺手道:“孫哥,真的,我不騙你,我真的過敏,要不這樣吧,你們吃,我吃素菜就好。”
“也好,我就不為難愛狗人士了,服務員,再給我上一份烤雞翅!”他又轉向我,說:“你該不會是愛雞人士吧,哈哈哈哈!”
桌上的氣氛終于在這句話之后被調動了起來,大家吃著狗肉,喝著酒,拍著馬屁,幾圈下來,孫強也喝了不少,被馬屁拍的有些暈,他坐在那里,從一開始的侃侃而談變得不再說話,最后被幾個女同事扶著出去了,再也沒有進來。剩下我們三個男的,還在一杯接一杯的碰。
“王旭我跟你講,你**就愛裝**,我知道你其實對那個**養的很不滿,我也不滿,我真想踹丫的。”
手里端著酒杯情緒激動地這位,是我在這座城市中唯一可以面對面吃一頓飯而不尷尬的人,他叫郭章林,他正在咒罵著的正是孫強。
我的腦袋也有些暈,但還不至于胡言亂語,其實我一點也不恨孫強,他在他的位置上得到了他該得到的,如果是我,我也會這么做,郭章林剛從學校出來,還比較憤青,我想,時間長了他就會慢慢了解行情的。
我說:“兄弟,別胡說,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值得你用腳丫子去親吻,想開點,你才剛畢業,有的是大好前途,別灰心。”
其實我內心在想,你這個傻*,就你這兩下子還想對付孫強?
郭章林用手搓著頭發,委屈地說:“王哥,你說得對,我是剛畢業,我在你眼里可能就是個傻*。”
我心里一驚,難道這小子知道我在想什么?
“可我就是想不通,他孫強有什么能耐?他不就仗著比我們大幾歲多吃幾年飯嗎?你看他剛才那個德行,一口一個‘不是我吹牛’,你他媽就在吹牛!”郭章林越來越激動,他幾乎要掀翻桌子了。
我趕忙按住他,叫一旁的另一個同事馬東一起,將他攙扶起來,打算送他回家。
“我不回去,王哥,咱們去唱歌!我請客!”郭章林突然站住腳,推開了我和馬東。他的眼神無比堅定。
一進包廂,郭章林就躺下了,動都沒動一下。馬東和我相視一笑,他也沒有說什么,默默地去點歌臺點歌。
說實話,我和馬東一點都不熟,雖然在一個辦公室坐了半年,但對他我一點都不了解,他年齡應該和我差不多,個頭不高,皮膚黝黑,有一頭飄逸的長發,平時不怎么說話,一下班就帶個鴨舌帽騎著自行車離開了,四季如此。我真替他擔心,夏天腦袋上不起痱子嗎?
然而,他唱起歌來實在要命,完全像變了一個人,搖滾范十足,我的耳膜慘遭摧殘,但我還是要裝出一副欣賞的樣子,時不時還要鼓一下掌。
手機在腰間震動,是一條短信,方曉佳的。
“老王,睡了沒有?干嘛呢?”
我順手回了一句:“還沒睡,在外面唱歌。”
她回道:“在哪里啊?唱歌不叫上我,太不義氣了!”
我回道:“錢柜,204。”
她回道:“好,我馬上來!”
我沒有再回,我想她肯定不會來,如果她真的來了,我就娶了她。在酒精的發酵和刺耳的搖滾歌聲里,我的意識漸漸開始模糊。
我記得我在酒后是沒有做過夢的,但那一次我真的做夢了,我夢見我在老家的山下,正沿著那條“S”型的土路往上走,突然,伴隨著一陣難聽的歌聲,那條路瞬間立了起來,與地面成為了直角,我開始墜落,渾身發麻,像過電一樣,突然,我腳一蹬,有人喊了一聲“哎呀”,是個女的。
我猛地坐起身來,發現面前坐著一個人,我的腳正蹬在她的大腿上。在昏暗的燈光下,我漸漸看清了眼前的方曉佳,她臉上的表情很奇怪,有些委屈,也有些想笑。
“做惡夢了?還踹我一腳。”方曉佳站起身來,拍了拍裙子,手插著腰對我說道。
我腦袋依然很暈,但意識已經很清楚了,我說:“對不起,剛才沒傷著你吧,你怎么來了?”
方曉佳說:“你叫我來的啊!”
我有些糊涂,在記憶中努力搜尋者關于之前的一些事情,慢慢的我想起了短信,掏出手機開始翻。
“別翻了,就是你叫我的,我現在來了,夠義氣吧!”方曉佳驕傲的仰起頭,用一雙閃亮的眼睛偷看著我。
忽然,我意識到應該還有兩個人在這里,我說:“他們倆呢?”
方曉佳說:“走了。”
我說:“他們怎么不叫我一聲。這倆傻逼。”
方曉佳說:“叫你干嘛,怕我對你下毒手啊,切!”
我慢慢坐起身來,打算回家,我對方曉佳說:“走吧,回去吧,幾點了?”
方曉佳坐著沒動,故作無奈的說:“唉,這都十二點半了,你讓我回哪里去?”
那天晚上,我和方曉佳在KTV包廂里呆到天亮,她居然一直唱到天亮,除了我媽,我第一次被一個女人折服,她哪來的精神?
天亮的時候,我還醒著,我癱在沙發上,二目無神地盯著影像發呆,我已經聽不見方曉佳在唱什么了。唱完最后一首歌后,她說:“好過癮啊,老王,你嗨了嗎?”
我嘴都懶得張,哼哼道:“嗨翻了。”
那天我睡了一整天,夢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夢,或者說,我夢了一整天,睡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覺。
我害怕每一次不正常的睡眠,因為在醒來之后我會陷入一種深深的絕望,在那短短的幾分鐘內,我會覺得我的人生毫無意義。之前的一些人和一些事會像被剪輯出來的畫面一樣從我眼前飛快的傳過,我還會預見到我的死亡,我甚至能觸摸到用來埋葬我的泥土。而對于當下,我沒有一點點的印象,空的就好像宇宙大爆炸之前一樣。
我仿佛是被一分為二,一部分被丟到了過去,從未走出,一部分被扔進了未來,早已走失。當下,我好像只是個影子,不知道是誰的。于是,我拼命地懷念著過去,想要保住我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一點依據。但我不敢憧憬未來,因為“走失”有時候比“不存在”更加讓人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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