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實而忘我的工作,確實讓陸子喬暫時忘卻了痛苦,也暫時從那個封閉的內心世界中走出。多情而浪漫的谷峰,更讓陸子喬找到一種久違的溫暖,這時候她開始相信,父親并沒有離開,只是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躲起來而已,就像那個夢描述的那樣,父親雖然在另一個世界,但是卻依然會時時刻刻關注著自己。
新一屆校刊編輯部換屆的時候,除陸子喬仍然是主編之外,谷峰、柳屏等人都從自己的職位退下來。陸子喬也想退,但是校刊的老師和編輯,都希望她能繼續指導學弟學妹一段時間,何況她也不愿意自己親手振興的校刊,會因為人事的原因而走向衰落。不過這個時候,陸子喬基本上不會審稿寫序,她只是注意培養其他編輯的能力,希望培養一批新的接班人,讓校刊正常有效地發行。
進入初三之后,姐妹倆從往日的輝煌和忙碌中漸漸淡出,并且慢慢趨于平靜,把時間的的重心慢慢轉向學習,因為畢業升學考試在即,她們要抓緊時間好好復習功課,回報母親的一片良苦用心,雖然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對她們來說,已經沒有太大的懸念,但是身在單親家庭的她們,已經習慣用全力以赴來面對學習。老師們也抓得很緊,采用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的模式,讓學子們怨聲載道,苦不堪言。不過,姐妹倆倒是很爭氣,每次考試成績都在班上名列前茅,這讓徐柳非常欣慰,并且漸漸從往日的陰暗中走出。
不知是不是受某些同學負面情緒的感染,陸子喬最近總是有一種身心疲憊、萎靡不振的感覺,這種感覺在她為課本和試卷勞累一天的時候顯得特別強烈。許多時候,她不得不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下,聽一些喜歡的音樂來緩解這種狀態,更嚴重的時候,她就必須走出教室,吸取新鮮空氣,以釋放缺氧的大腦,疏通緊張的神經,
除此之外,陸子喬還特別容易感冒發燒,于是,她的抽屜里隨時準備了感冒藥和退燒藥,實在是熬不住的時候,她才去醫務室掛吊瓶,或打退燒針。有時候她會跟醫生咨詢:“我怎么有一種心跳加速、心跳紊亂的感覺?”“這個很正常,等你感冒好了就沒事了。一般來說,感冒嚴重的時候,會伴有心跳加速或紊亂的癥狀,這都是臨時性的,你不要太擔心。”“那大腦缺氧,心情特別容易煩躁怎么辦?”“這需要你自己調節,尤其要學會自己釋放壓力,不要一直拼命的學習,偶爾到室外呼吸新鮮空氣,適當的勞逸結合。”“哦,這樣。”陸子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旁邊的谷峰牢牢記住了這幾句話,還重新制定了自己的學習計劃,不再每天扎在作業堆里,并且將將每天中午和下午飯后的時間騰出,用來陪戀人散布或逛公園。幸運的是,這種“犧牲”很奏效,陸子喬的癥狀減輕了不少,頻率也降低了很多,最難能可貴的是,時間也默認了他們的作法,非但沒有降低他們的學習成績,還讓他們在學校的排名前進了幾個名次。至此,老師們也不再干涉他們的早戀。
不過,陸子喬心中還是有一個癥結,在她的潛意識里,憑她的實力和水平,沒有必要為成績而緊張,而她的意識也從未緊張過,莫非真的像心理學家說的,自己也可能不了解自己么?或許有這個可能,更何況醫生的那些理論入情入理,對一個即將面臨升學考試的同學來講太平常不過,所以,她認可了這樣的事實,除跟戀人或妹妹出去減壓之外,她自己還會有意識地為自己減壓。
這種狀況一直延續到升學體檢,陸子喬和其他同學一樣,挨個項目有條不紊地體檢,而且,在檢心臟的時候,她也很坦然,可是這種坦然,在醫生面色凝重地拿著聽診器,不斷在她胸前移動時徹底消失。莫非?她不敢想,也不愿意往壞的方向猜想,雖然,她確定將會有事情發生,但是,她的意識卻將這種事情的概率定義為零。
在陸子喬漫長的心理斗爭中,護士沒有像其他學生一樣讓她離開,而是把她帶到一個看起來經驗比較豐富的醫生那里,讓他給陸子喬重新聽一下心臟。這一刻,陸子喬的聲音便開始紊亂了,她著急的問:“我怎么了?”醫生說:“沒事,只是重新聽診一下而已,不用擔心,可能什么情況都沒有。”可能二字,將陸子喬的僥幸心理擊得粉碎。
資深的醫生也是在她左胸周圍來回的聽診了好幾遍,最后斬釘截鐵地對她說:“明天到市人民醫院做個心電彩超,確認一下,你的心臟有嚴重的雜音,可能是風濕性心臟病。”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陸子喬抑制不住的哭了,這一切太突然,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陸子欣聞訊趕來后,咨詢了一下醫生,然后對姐姐說:“不用害怕,可能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糟糕。”“我沒有害怕,只是覺得很突然。”“我知道,我姐是最堅強的。”
谷峰聞訊趕來后,陸子喬已經停止哭泣,而且像沒事人似的開懷大笑了。看到這種情況,谷峰反而更加擔心,因為憑他對陸子喬的了解,她是習慣將憂慮潛藏在心上,或寄托在文字里的人,所以,表面上的風平浪靜,往往代表著內心的狂風暴雨。等柳屏過來之后,大伙商議要不要告訴她媽媽,陸子喬說等明天檢查結果出來有問題再說。然后,她就跟以往一樣,照常學習,聊天,聽音樂。
只是到夜深人靜時,其她同學都已疲倦地入睡,有的打呼嚕,有的磨牙,有的說夢話,只有陸子喬還在沉思今日的變故,猜測著明天的檢查結果。回想今天醫生的表情,回想之前那些呼吸困難和心跳紊亂的現象,也的確是心臟病病人常有的癥狀,她相信那個可怕的事實八九不離十是真的,想到這里,她久違的陰霾又重新在心中籠罩。最后實在是太疲倦,她才帶著僥幸昏昏入睡。
這個晚上,她夢見自己和父親團聚了。一年半以來,她最日思夜想的一件事,就是和父親見面,然后給他倒一杯清茶,捶一下后背,或者彈一個小曲。這個夢里,她笑得甜美,笑得無憂無慮。第二天醒來還是帶著笑意的,可惜夢醒之后便是不盡的悵然,在她的草紙上寫了這樣一段話:只因在夢境里,一切都可以重來,一切遠在天邊的人,都近在咫尺;許多事都沒發生,那久違的微笑,仍然如當初般燦爛無邪。
第二天早餐過后,陸子喬、谷峰、陸子欣、柳屏湊到一起,商量誰和子喬一起去人民醫院,最后決定還是陸子欣跟她一起去,谷峰、柳屏也想去,但畢竟是快要升學考試了,陸子喬讓她們抓緊時間好好學習,她說自己一定會凱旋歸來。
接著,姐妹倆坐公交車到人民醫院門口,然后走進一個陰森恐怖的如地獄一般的樓林里,經過一番詢問,終于摸清情況交了掛號費和檢查費,然后等著輪到她。“陸子喬。”心臟彩超室里的醫生叫她。陸子喬嗖的一聲從座位上彈起,似乎等待一場生死的判決。
陸子喬膽怯的走進心臟彩超室,里邊的設施很簡單,有一張桌子,跟往常見到的書桌一樣,沒什么奇異,但是在角落里,一個估計是用來做檢查的儀器,就是百聞難得一見的神秘玩意兒了,儀器旁邊還有一張小床,那可能就是讓患者躺上去的,陸子喬很怕這玩意,因為電視劇里邊,很多她喜歡的角色,都是在類似這種奇怪的設備上結束寶貴的生命。想到這,她的心就冰涼了,不過還是很慶幸,她今天是來做檢查,不是來做手術的,所以應該不會有醫療事故的危險,想到這陸子喬又踏實了。
醫生示意她躺倒小床上去,把上衣往上翻,陸子喬只能像小雞在老鷹面前那樣惟命是從,只見醫生先是用聽診器在她的左胸前來回的移動,接著換了大家伙,依舊在她的左胸周圍移動,一邊做檢查還一邊還問:“平時有沒有,胸悶,呼吸困難、心悸等情況?”“進入初三的時候就開始有,但后來經過調節,癥狀是減輕了的。”接著醫生滿臉的沉重:“這么如花的年紀,就有這個病,可惜,以后生孩子會有危險的。”然后,老醫生拿起鋼筆在一張紙上將檢查結果洋洋灑灑的記錄下來。
陸子喬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不過是短短的幾分鐘,在陸子喬她的內心卻涌起狂潮。因為之前聽說過很多心臟病病人猝死的情況,也見過電視里心臟病病人暈厥、心絞痛難忍的情況,她明白,得這種病的人,八成離死神不遠了。也是在這種狂潮中,她經歷了許多感情的割舍,經歷了生與死的掙扎,最最殘忍的是,在死神最后的判決書降臨之前,她提前把自己判了死刑。
又過了一會功夫,老醫生才把那略帶狂草的病歷寫完,然后跟陸子喬輕輕地揮了揮衣袖,說:“可你可以出去了,半個小時后拿結果。”聽到門的響聲,陸子欣早已從座位上起身迎上去,此時的陸子喬已經完全呈現出一種病入膏肓的狀態,對著妹妹一聲不吭,過了一會才輕輕地說了一句:“半個小時后拿檢查結果。”
看到檢查結果后,陸子欣竟然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語言,只是輕輕地說:“先回學校吧!”回學校的路上,陸子欣,這個比姐姐更像姐姐的妹妹,當看到姐姐不過一天就陷入這樣的絕境,她實在不甘心。她被一種狂潮涌動著,如果可以,她寧愿走入絕境的是她自己,她相信自己全身都充滿戰勝疾病的魔力,可惜這種想法太不切實際。
中午回到學校后,谷峰、柳屏早已在教室門口等候,陸子喬把判決書遞給他們后就徑直回到座位上趴下了,她太累了,累到多說一句話都覺得吃力。剩下陸子欣等三人在一旁討論著,這時谷峰才恍然大悟的跟她們倆說:“原來子喬胸悶、呼吸困難是這個原因,我還是壓力太大了呢。”期間,陸子欣到公用電話亭給母親報了信。
一個小時之后,徐柳風塵仆仆的趕來,在陸子喬的教師門口張望。陸子喬眼尖,一看到母親就像見到救星,風一般的奔過去。然后就在母親前邊大聲的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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