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斡旋出擊（一）

　　那一聲帶著試探，帶著疑惑，帶著不明所以的茫然無措，落語輕輕，聽在李志遠耳中卻猶如慣耳驚雷，霎時令他本就慘白的臉色更加慘白了幾分。

　　他霍地轉過頭，不去與兒子漸漸驚惶的目光相對。

　　秦古陽沉默，淡淡望著這個滿身酒氣的大少，一臉驚異地看著他們的方向，帶著幾分好奇，加快了因酒醉未醒仍舊顯得蹣跚的步伐。

　　殷越南垂下眼簾，沉默而迅捷地點了李志遠幾處大穴，隨即放開了鉗在他背部的手——沒有哪個兒子能接受自己的父親在他人手下卑微求饒，即使他的父親喪盡天良。父子相對，殷越南選擇留給李志遠在兒子心中的威嚴，哪怕他們父子皆為世人所不齒，畢竟，他們還是父子。

　　那一刻，殷越南垂下的眼底浮現點點蒼涼，他記起那年的大火，那么猛烈，將半邊天都染成血色，煤煙嗆得人淚水直流，分不清到底是眼睛痛，還是心痛。

　　那場大火，帶走了他在世上僅存的親人。

　　望著李凡踉蹌而行的身影，殷越南無聲嘆氣，退至一旁。

　　“爹？”

　　這一聲相比之前的不確定，顯得更加驚懼倉惶。李凡已經看到了地上的血跡，他抖著音，跌跌撞撞向李志遠跪倒的路邊奔來。

　　“噗通”一聲，李凡毫無征兆地撲倒在地——被尸體絆倒了。

　　他皺眉低罵了一句，正欲掙扎著站起身，抬眼便望進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那雙眼中帶著震驚與不可思議，在這個微涼的寂夜被定格成永恒。

　　在反應過來不遠處的地面上那團黑乎乎的影子是什么之后，李凡臉上的不耐忽然褪去，顫抖著手指輕輕碰了碰身下絆倒他的東西，不小心碰到了一手半凝的血跡。

　　“啊！！！”他肚中酒頓時醒了大半，一個起跳爬起身來，不敢回頭，一個箭步沖到李志遠身旁，從齒縫間哆哆嗦嗦地擠出兩個字：“死……死人！”

　　這般驚怖過后，李凡這才意識到如今情況不對，他盯著他爹那張慘白的臉半晌，從他那般絕望的神情中讀懂了一個訊息：今夜，他們難逃一死。

　　“爹！”連呼三次，一次比一次急迫，一次比一次驚懼。發現李志遠穴道被制之后，李凡幾乎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指便要解穴，忽聞耳畔傳來一記柔媚女聲：“李公子，這是要干嘛？”

　　隨即一股無形之力瞬間制住了他的手臂，只覺前方有一堵無形的墻，又似乎是打也打不爛的棉花糖，再強勁的百煉鋼遇到它，也化成了繞指柔，綿綿然無處施力。

　　不等李凡反應，一張笑瞇瞇的少女臉龐已然湊了過來，“忘了告訴你，這種點穴法不同尋常，如果不按照我們師門特有的指法來解穴，受制者會全身血流逆行，筋脈崩裂而死。您這手——還是收回來吧。”

　　“誒——你又胡亂唬人，誰說這指法能致人于死的？我哪有那么卑鄙，最多落得個終身殘廢而已，命還是保得住的。”

　　無良二人組殷越南秦古陽一唱一和，樹林后，殷越南優哉游哉地踱步而出，站在對著李凡驚愣的臉笑得一臉燦爛的秦古陽身旁，十分認真地問道：“李公子準備廢掉令尊的雙臂，還是雙腿呢？”

　　死樣的寂靜里，李凡深吸一口氣，眉目間擰成苦痛的一團褶皺。他看了看父親慘白的臉色，伸出的手臂重重垂落，隨即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額頭觸上冰冷的土地，顫聲道：“求求二位，放了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