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別有根芽（八）

　　悲切的呼鳴在小路上嗚嗚回蕩，風吹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殷越南淡淡垂首，俯視那團瑟瑟發抖，在角落處不住告饒的身影。

　　黑衣人眼底泛出譏諷的笑意，似乎對于這樣的結果早有預料。李志遠這人膽小怕事，主子本就沒準備留下他，只不過……他決然仰頭，望了望那輪高遠的月。

　　今夜這般，想要活命怕是不可能了。

　　再垂下頭，黑衣人眼底冷光暴漲，主子，就讓我替您了結了這個見風使舵的宵小之徒罷！

　　電光石火間，黑衣人猛然沖破秦古陽的挾制縱身一跳，硬是承住了肩頭那道磐石般的下沉力道，躍起之時，斷臂處鮮血淋漓，而他的右肩微微下沉，明顯筋骨已經錯位。而他奮力一搏，高抬的左臂直取李志遠驚駭瞪大的雙目！

　　“嚓！”

　　清脆的聲響寂靜中顯得格外驚悚，李志遠縮成一團的身體猛然僵硬，雙目直直望著眼前，面如死灰。

　　“啊！！！”凄厲的慘叫再次劃破夜空，驚得樹梢上原本淺眠的鳥兒猛地飛起，撲棱棱的聲音給這個夜晚平添幾分慘淡。

　　“鬼叫什么。”秦古陽走過去二話不說甩給他兩記耳光，“喂，大人，我說你清醒一點，沒死呢。”

　　李志遠揉著泛紅的腮幫，這才意識到地上的鮮血不是自己的。他神經兮兮地用手輕輕碰了碰眼睛，呼，還在。就在他暗暗慶幸的同時，猛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那剛才看見的兩柱血光是誰的？！

　　仔細凝眸，李志遠“嘶”地吸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剛剛那個出手狠戾的黑衣人，此時已經倒在自己面前，與他同伴的尸體疊加在一起，慘白的月光照上他灰白的臉，雙目的位置，已成了兩個血洞。汩汩的鮮血還在源源不斷地從眼眶中流出，在臉上滑過兩道紫黑色的血跡，凝固在地面那攤暗沉的血跡里，詭異而森涼。

　　那名刺客，臨死前依然保持著兩指屈起意圖剜人眼球的姿勢，如今那只手臂有些好笑地擎指向天，似乎在嘲笑自己可悲的運氣——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撞在秦古陽和殷越南這兩只狐貍加強版的手里。

　　“李某……謝女俠救命之恩。”挨了兩巴掌的李志遠有苦說不出，哆哆嗦嗦地對著秦古陽叩了叩首，隨即蹭過去抓住殷越南袍角，“侯爺，請您一定要保護我啊，三皇子此次殺我不成，定然不肯放過我……我還有妻兒老小等著照拂，我不能死，不能死啊！”

　　殷越南嫌棄地躲了躲，望著他祈求的目光淡淡道：“本侯不要你的命，本侯要鉗著你的這條命，省得你哪天又找到其他靠山，回過頭來反咬一口。”

　　李志遠的目光亮了亮，隨即聽到萬惡的殷侯爺慢條斯理地加了一句：“本侯不喜歡干脆利落地殺人，本侯熱衷的，是欣賞他人受盡折磨的樣子，那可比尸體有趣多了。”

　　李志遠聞言面色一白，白眼欲翻未翻之時，秦古陽頂著那張笑瞇瞇的臉蛋湊了過來，“大人的確不能死，你可比你那混世魔王的兒子知書達理多了，要殺，也要拿他開刀，好讓尚陽百姓跟著大伙兒樂呵樂呵啊。”

　　李志遠原本快要暈倒的神經登時一抽，剛要開口求饒，忽然聽到了一個令他絕望的聲音——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