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抱影無眠（二）

　　指下輕彈，泠音轉(zhuǎn)頭對著允未回眸一笑，隨即溫婉開口。彷如春水流淌過干涸的大地，明月照入少女半敞的軒窗，又好像寂寂荒原忽然升起一縷炊煙，溫暖旅人疲憊的腳步。每一字句，都有著溫暖人心的力量與催人沉迷的誘惑，一如她的外表，妖嬈與清純奇異共存，每一面都是她，又都不是完整的她。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秦古陽挑眉，衛(wèi)武公為君時深受民眾愛戴，遂有百姓作《詩經(jīng)?淇奧》一首，歌頌衛(wèi)武公英明神武、儀表堂堂，可謂由內(nèi)而外從頭到腳贊揚個遍，這樣一首歌功頌德的曲子的確能博允未歡心，但在今日這個場合，未免太過招搖了些。

　　“好！好！好！”允未大喜之下連說了三個好字，目光灼灼地看著泠音嬌滴滴地倒在懷里，也不顧眾目睽睽，猛地低首在她如櫻雙唇重重一吻，隨即朗聲大笑：“泠兒如此有心，朕甚欣慰，這個，就當做朕對你的賞賜吧！”

　　說著，竟然摘下了那枚象征帝王之身的白玉扳指，毫不在意地套上泠音纖纖玉指，“欣賞這許多，朕也有些乏了，擺駕沉香殿，諸位，都散了吧！”

　　說罷也不看臺下眾人，徑自攬過泠音不堪一握的腰，黏黏膩膩地離開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近百賓客默契地保持緘默，紛紛低著頭快速退出殿門。秦古陽望著允未微醺的背影，眼神一寸寸冷了下去。

　　如此君王，居然毫不心虛地欣然接受愛妃將自己與武公相提并論，那般圣君，豈是他這種終日沉溺軟玉溫香沾滿脂粉味兒的皇帝可以企及的起的？

　　殷越南羽睫低垂，遮蔽的視線里仿佛有千萬種情緒欲待勃發(fā)，卻被他生生壓下，只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毫不遲疑地轉(zhuǎn)身離去。秦古陽無聲嘆氣，忠心耿耿做好女伴應盡的義務，加快腳步追了上去，兩人的身影在夕陽下越拉越長，漸漸成為兩條平行的直線。

　　“喂，侯爺。”長街寂寂，秦古陽忽然開口。

　　殷越南沒搭理她，自顧自走向備好的軟轎，袍角一掀入了轎門，神色冷峻，不發(fā)一言。

　　秦古陽撇撇嘴，也來了脾氣，一個閃身繞開了轎子，留給他一個瀟灑的背影，“既然侯爺不愿與我共行，小的還是自己走回府吧，軟轎這種東西，承受不起?！?/p>

　　他會鬧脾氣，她就不會？

　　再說今日這種場合，有什么好不滿的？第一次經(jīng)歷么？秦古陽越想越憤慨，殷越南到底是不是一個久經(jīng)沙場官場的伶俐朝臣？什么審時度勢，休養(yǎng)生息，處心積慮……統(tǒng)統(tǒng)不熟練嘛！

　　等等……她猛地站定，處心積慮？

　　之前的念頭再次劃過心間，這一次，秦古陽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化為唇角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