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月逝

　　看著印月脆弱難堪的身影消失，澹臺齊林放下奏章，桃花眼般闔，高貴白皙的手指輕敲桌面，“師姐？”

　　“師妹。”刷的，一身夜行衣的無涯出現在空闊的御書房，臉上一本正經，只是眼中的戲謔十分了然，“師妹的情敵可真多啊。”

　　“情敵？呵……師姐多慮了。師妹我分不開身，還請麻煩師姐替我看護一下蓮兒，要是他不自量力做了什么……”說到這兒，澹臺齊林停下了敲擊的手指，毫不掩飾的殺意滿溢開來，“只要他還活著，隨便你怎么做。”

　　“放心，不會讓解藥的藥引消失的。”無涯揮了揮手，身影立刻消失了。

　　而另一邊，在宮奴的帶領下，印月思緒紛繁的來到了萬安殿。

　　“公子，請。”宮奴打開房門，示意印月進去就恭敬的退了下去。女帝吩咐過，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時間，自然不敢打擾礙事。

　　印月頓了一下腳步，調整了自己的呼吸，露出一個傾世清麗的微笑，即使內心崩塌了，在外他還是那個妖嬈自信的印月！那種自卑衍生的尊嚴對于他來說與生命同重，所以即使是面對昏睡的他，也要一如既往的美麗安好。

　　撩開重重雅致富貴的簾帳，內心的緊張隨著距離的縮短越發的濃厚，竹屋一別，或者那稱不上離別，印月嘴邊的微笑變得苦澀，他……已經拋棄了自己，離別這種詞只屬于互相在乎的兩個人，因為在乎所以才會離別。那是一個太過奢侈的名詞。

　　而自己是被遺棄的那個人，被留下的人。

　　印月隔著薄薄的一層金紗望著床上的人兒，卻再也沒有勇氣前進一步，驀地想起了那天離開時，他決絕冷漠的背影，那種毅然的離開。自己都不知道印月這兩個字是否只是他遺忘的空白？

　　自己與他的聯系只剩下執念產生的同生共死盅，而現在連這個也要剝奪？

　　“若是蓮兒醒來，他可會愿意跟你在一起？放棄深愛在乎的父母，放棄珍惜期待的孩子，放棄位高權重的后位，放棄愛戀繾綣的妻主，跟一個男人離開？”是啊，八重蓮的驕傲怎么能允許早就是背叛的存在？自己不能言說的癡戀他又怎會認同？八重蓮，有權傾天下的妻主，有尊貴可愛的孩子，有疼愛嬌寵的家人，有閑適富貴的人生……

　　“你難道忘了在竹屋時蓮兒對你的躲避和放棄？你的愛就是逼著蓮兒一起死嗎？印月你怎么忍心？”沒有相愛卻渴求同生共死，是自己的一廂情愿。自己忍心嗎？

　　“朕給你時間考慮，愛一個人不應該希望他幸福嗎？你好好想想，朕，不，我，我希望你能將我的夫君還給我，讓我們一起寵著他，愛著他。這，不好嗎？”

　　印月輕笑一聲，忍心，自己的心給了他，于是他成為了自己的主宰，一刀一刀的隨心所欲的割裂自己，而他的心呢？是不是給了那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帝王，是不是愿意由她掌控他的愛戀？

　　撩起最后一層薄紗，印月知道這是最后一次見他了，當女帝召見自己時，結局已經注定，沒有其他選擇，自己強撐著不過是不想最先放棄。

　　床上的八重蓮安穩的睡著，若不是無人能喚醒他，誰知道這個天之驕子是在昏睡，是中了蠱。

　　站在床邊，印月的目光渴望而壓抑，目光淺淺掃過微隆的腹部，后又快速閃開，卻始終不敢接觸那個睡美人。他是自己生命中的泉水，干凈純粹的令人不忍玷污，不敢掬起一捧給以親吻。可笑的是，當初自己的瘋狂卻成全了今日自己可以留住這美麗的清泉的轉機，可……甘愿嗎？甘愿被他留下，甘愿看別人擁有他？

　　無涯隱在暗處，眼神一瞬不瞬的盯著臉色蒼白孱弱的印月，只要他有所異動，隨時都準備出擊。

　　可久久的，無涯只看著他呆呆的站在床邊，痛苦絕望的看著床上的人兒，遲遲沒有動作。他在干什么？這是他最后的機會，難道不準備親近所慕求的八重蓮？雖然世人鄙視厭惡男男之戀，那種畸戀不被世俗所容，但是在無涯看來，什么都可以，心之所往就值得珍惜，可惜的只是他愛錯了人，求錯了人，八重蓮是屬于澹臺齊林的，是屬于這個華麗鳥籠的。

　　她們都說自己單純，可自己不過是不想為難自己的心，佯裝一無所知，練好自己的武，做師妹手中單純的利刃。可她不傻，八重蓮的容貌，他的才情，他的性子，再加上他傲人的家世，平凡的地方留不住他，他注定屬于帝王，屬于權勢。

　　無涯略帶憐憫的看著印月，卻被他突然的舉動驚詫到，只見印月跪在床前，顫抖的右手握著八重蓮右手，閉眼落下一個哀傷飄渺的輕吻。許是情緒激動，一顆淚從他微紅的眼角落下，沒入地毯，留下微褐色的一點。

　　“求你幸福……”印月虔誠的呢喃，我放棄了，如果生死相隨是最美的夢，請讓我一個人等待它成真的時刻。而你的夢，我用自己的生命守護，這可，能讓我不堪的背叛得到原諒？

　　無涯松了一口氣，憑她的內力，自然聽到了印月的低喃，現在最大的問題已經解決，只要印月愿意，八重蓮醒來就指日可待了。

　　就在無涯心神放松的時候，細微的破空聲，讓無涯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焦急的飛身向跪在地上的印月掠去，他可千萬不能有事！

　　可終究還是晚了，印月白色的衣擺上紅花綻放，握著八重蓮的手頹然落下，神情驚恐而后怕地看著床上的八重蓮，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后倒下，唇形微動，吞下了無人聽見的掛念——蓮。

　　無涯緊張的為印月點穴止血，可惜印月的脈搏越發孱弱，連如同寒冬的堅冰，沒有了剛才的血色。無涯懊惱的低咒了一聲，該死。

　　印月的生命在流失，現在唯一的辦法只能立刻找寧西岳和于波，看能否立刻進行逼蠱。若是他死了，那床上的八重蓮和他的孩子……